晚飯後回到自己的房中,雪見整個人都陷入思緒混沌之中,就連小梅進來服侍她喝藥都不知道,只是繼續發呆。
對於這個女人,以前她就不可能拱手讓出丈夫,堅決的表示了自己阻止他們走到一塊的決心。現在更是半分同情之心也沒有。憑心而論,柳雅彤並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但在感情的領地上,她對於有可能侵入自己地盤的一切女性都持有寧錯殺不放過的心理。她過得好或者不好,那是她的事情,既然周博註定只能負她們其中一人,那自然這個人是柳雅彤,也只能是柳雅彤!
可是一想到她剛剛的話,雪見不免遲疑了一下。
雖然對柳雅彤說不上了解,她其實有時候想起來,又覺得柳雅彤充其量就是個躺槍的標準女配。可能她只是本本分分的出演了自己的戲分,但還是被雪見潛意識的冠上了“反一”的帽子。因爲,雪見不能拿自己辛辛苦苦穿越得來的幸福和生命來當賭注,她甚至覺得自己殘忍,居然會主動設計一個對自己並沒有打過幾個照面的小娘子。這思來想去,都是周博惹的禍啊。柳雅彤其人,雖然不是多麼聰明,但也沒有什麼害人之心,她本該有個好歸宿,憑她的相貌品性,在京城當個官太太都是足夠的。
柳雅彤的話給雪見提了醒,周家今時已不同於往日,三郎是要照着仕途發展的,幸虧不管是當初的珍味齋還是後來的福祿樓,周博俱隱身於幕後,且加了白家和汪家的股份,雖然當初看着這事情顯示着對周家不利,對白家和汪家都是肥厚的油水。但精明如周博,怎麼可能做賠本的生意?早就從皇商一案後收到了教訓,再不肯讓自家有二度隱入險境的機會。
因此後來周家的資產雖遭人幾次覬覦,但都平平安安,就算有人想強龍壓住地頭蛇,但一來周家的買賣做得實在是偏,即使強佔了也無法順利接手;二來汪家和白家也不是白給的,油鍋搶肉,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來拿。
只不過雪見怎麼想都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會讓柳雅彤如此聖母?難道是自己表現的太過不堪,才讓她這樣大義凜然的過來普渡於她?
如若不是,那她到底是圖什麼呢?難不成董家家務事委實太少,讓這位董家新任少奶奶無聊至斯麼?雪見嘆了一口氣,如果柳雅彤是過來炫耀她的新身份的,那麼也真是難爲她了。你是好是壞,我並不介意的好不好!
雪見閉上眼睛,再把之前聽來的事聯繫起來,隱約覺得柳雅彤或許還是有幾分不甘的,否則怎麼會來和她這位話不投機的前任情敵,語重心長這麼半天。
當初讓姚盈燦背後做了小動作,成功的“促成”了柳雅彤與董懷丹的婚事,照雪見對姚盈燦的瞭解,這件事柳雅彤是絕不會想到背後另有推手的。
又想到柳雅彤和二孃在青州時一直走得比較近,感覺也一直比較深厚,雪見抿緊了脣瓣,眉頭猶如擰成了麻花一般,心上也不舒服起來。但她也知道,二孃和柳雅彤本是幾年的交情,都把對方當成了自己未來重要的親人來對待,感情自是不同般的。
當然,柳雅彤的來訪,雪見也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反正以她和周博的感情,自不是一個外人所能瞭解和認同的。
可笑她並不知道董家此行所求,卻已經替外人無故擔憂。
小梅端着藥的手舉了半天,卻發現身邊的人根本沒注意她的話,她苦下臉,小聲抱怨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這藥眼見着就涼了,您到底喝還是不喝?”
被小梅連喊了幾聲,雪見猛地回過神,茫然地望着她:“怎麼了?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小梅狠狠地吐出一口氣,耷拉着臉,哀怨道:“大少奶奶!到了吃藥的時辰了。”真不應該讓那個柳傢什麼舊人過來,想來這是受了刺激了。
雪見勉強地笑了笑,對她說道:“自然是要喝的。”
生怕她不信,還特意地坐下了身子,接過碗,長吸一口氣,然後一氣兒地喝完,放下碗,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旁邊的小杏馬上遞過來一碟蜜餞,小聲道:“這董家也是真有意思,大年根底下,別人都是往家趕,只有他們與衆不同,竟是往京城跑,真真的……”
她和小梅絕對是統一戰線的,在她看來,這個柳雅彤就是來搶周家少奶奶寶座的。自家大少爺都那麼直接的拒絕了她,她自己也已成婚,怎麼還來周家找不自在?
旁邊的雪見卻是眉頭一擰,打斷了小杏的話,“等等,你再說一遍。”
小杏半句話卡在喉嚨裡,想了一下,重複了最後一句,“呃……只有他們與衆不同竟是往京城跑……”
雪見的臉色有些難看,莫不是?董家此次進京進得如此突兀,焉知不是與董家那位拐彎拐了十萬八千里的皇城內的親戚有關?雪見心裡清楚,富貴閒人這種美差,並不是人人都想做得的。衆人都看得到那燭火的美好和明豔,所以纔會這樣百轉千撓也要去赴那燭火之約。如果有一日,董家終因皇家之事而被牽連,那麼,她會不會對柳雅彤心懷愧疚?
小梅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少奶奶,柳家本是京城之人,應該是正常的回孃家吧。”
“我還聽說這個董家和柳家的親事本來是定在了明年開春,說是最恨草草行事簡化了成親步驟的……,怎麼看如今這情形,反倒提前了這些個時日?”小杏撇了撇嘴說道,旁邊的小梨看着雪見笑了笑,眨了眨眼睛道:“這慣會取笑旁人的,也這樣輕易的打了自己的嘴了。”
“別人家的事,少打聽纔是。”小梅極認真的說了一句,轉頭看見小梨一邊輕笑一邊搖頭:“小梅姐說得是。不過,這是送上門來求打聽的,咱們也不能放過這熱鬧不是嘛。”
幾個人說笑間,幫雪見更了衣,然後又等到周博也回了屋,這才一齊退了出去。背過身的時候,周博一把散碎銀子遞過去吩咐道:“你們分頭去打聽一下,這董家哪天走?又是爲着什麼事這麼急急進京?還有便是下次董家人再來打亂,不拘是誰,全推了不見。”
“是!”衆人輕聲齊應道。
“多福,咱們……咱們何時繼續趕路?”待周博關了房門,小梨和小杏才眨着眼睛問道,多福一時立住,這大少爺定是要等到雪小些才能上路,但也保不齊會有什麼改變,於是笑着解釋道:“既然新年是趕不回去了,那麼我瞧着大少爺的意思,也便不在急於一時……你們且權當出門遊玩,總歸是主子們說了才能算數,咱們只安心辦好事就行。”
小梅無奈的嘆了口氣,看着兩人問道:“操心不?”
“操心!”小梨忙搶着說道,看着三個女孩笑作一團,多福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自去了偏座自己的屋內。小梅用手指抵住小梨的額頭:“你呀!”
“我凡事都聽大少奶奶的,如果大少奶奶不在,就全聽小梅姐姐的。”小梨一口氣說得順溜。
小梅滿意的點了點頭:“孺子甚是可教也。”三個人相攜回了房間,小梅這才正色道:“少爺剛剛吩咐的那些,就得用些心才能打聽清楚了,還得不露痕跡,這纔是水平呢。”
小杏和小梨便做出滿臉敬仰的神情,仰頭看着小梅,“小梅姐,你懂得可真多!”
“那是!記着,悄悄的打聽,別逮着人傻問。這打聽事,可不能讓人覺出你是在打聽事,明白不?”小梅繼續交待道,小梨和小杏一起點着頭:“明白!明白!小梅姐的意思,就是打聽也不是打聽,要作出隨口說到的樣子。”
小梅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誇獎道:“果然是兩個伶俐人,一點就通!跟着小梅姐混,你們是有前途的!”
“那是那是!”小梨和小杏極其狗腿的奉承道。小梅揮了揮手:“既然明白了,那就趕緊着,不管打聽了多少,都得馬上回來稟了我,半分也錯不得!聽到沒有?”
“小梅姐放心!”兩個答應着,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小梅也換了裡衣,這才轉身去也褪了常服。
小梅揹着手,站在窗戶前,也想做個文人賞月賞雪的模樣出來,但究竟太冷,只得嘆口氣,剛剛要轉身的功夫,已被小梨和小杏一邊一個扭住胳膊,呵起了胳肢。三個人白天也都累了半天,晚上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不用她們伺候,現在回了自己住處,自然是輕鬆一刻。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在這雪夜裡,還是比較清脆悅耳的,但笑鬧聲剛起,又馬上捂了嘴,互相指了指對方,小梨拍拍胸口:“快些睡吧,小心明天起不來,誤了梅主子的大事。”小梅又作勢過來撕她的嘴,三個人躺在牀上也一人一句的輕輕笑着,慢慢,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