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在前方血戰,而作爲職人員,封常青悠然自得的在後方的軍大帳寫着章。
在後方的營地,郎官鄭德詮領着幾十名火頭軍忙的一灘糊塗,看到封常青悠閒自得,馬讓人招呼他別閒出一個屁來,出來活動活動,幫着點火做飯。
封常青一梗梗脖子,讓通知的人滾蛋,老子有正經活兒幹,別在這兒礙眼。
鄭德詮是高仙芝的發小,情誼自然不一般,仗着高仙芝的庇護,平時頤指氣使慣了,沒有人敢於不給他面子。今天讓封常青捲了,面子下不來,氣得破口大罵。
鄭德詮滿大營罵大街,聲音高亢而響亮。封常青我行我素,你使勁罵吧,反正被罵不是第一次了,老子當王八放屁了,依然端着茶水提起毛筆勾勾畫畫,怡然自得。
夜幕時分,高仙芝率領着打贏了戰爭的將士返回了駐地。贏得了如此大的勝利,沒有理由不喝一杯。全軍舉行了篝火狂歡,他在敬了將士們一圈酒以後,帶着醉意返回了軍大帳。
全軍都在狂歡,每個人都有一千條理由將自己灌醉,唯有高仙芝還不能休息。他要整理思緒,將這幾天的戰鬥經歷和結果完整整理出來,交給夫蒙靈察。
這個報告很難寫,高仙芝很爲難,既要把抗命的責任推出去,又要把大勝的結果寫得明白,通俗易懂,還要帶統帥部的功勞。而這樣的章,自己的幾個幕僚都不勝任,只有自己幹了。
自古以來,戰爭書可不是一件簡單的字遊戲,而是一個系統工程,其蘊含着大智慧。這可不是說着玩的,有一個小故事很能說明問題。
在禍亂大半個國的太平天國起義期間,清軍節節敗退。曾國藩的湘軍草創,拉戰場和太平軍作戰。然而,打仗可不是寫章,湘軍打一仗敗一仗,沒贏過一場。特別是在鄱陽湖口一役,如果不是手下的將士水性好,自己的老命也險些送掉。
經歷了一連串的敗仗,朝廷的彈劾書鋪天蓋地。曾國藩他不得不書皇檢討錯誤,在疏書裡,其有一句是“臣屢戰屢敗,請求處罰”。
看到曾國藩的書,有個幕僚急了,這不是閒着沒事兒整死自己麼!於是,他建議曾國藩改動書,把“臣屢戰屢敗”改爲“臣屢敗屢戰”。
不要以爲這是幾個字的變動,無關大雅。經過這麼一修改,整個書的意義都不一樣了。屢戰屢敗說明自己無能,辜負了朝廷的重託,堪稱死有餘辜;而屢敗屢戰,說明自己不畏強敵,一腔熱血爲國盡忠,迎着困難,絕不逃避。
果然,這一改成效顯著。咸豐皇帝龍顏大悅,不僅沒有責備湘軍喪師失地的責任,反而公開褒獎曾國藩,號召各路大員向他學習不怕死的死纏爛打精神。
由此可見,章可以殺人的。要不怎麼有了“口誅筆伐”這一個用了很久也依然不褪色的成語。
高仙芝輾轉反側,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處下手。正在此時,大帳的氈門推開了,封常青走了進來。
高仙芝皺緊了眉頭,他對封常青這個人至今沒有一絲好感,看到他覺得討厭。
封常青注意到了高仙芝的不耐煩,實際,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己整天在軍大帳轉悠,高仙芝對他沒有正眼兒看過,這樣的冷淡他已經習以爲常了。
封常青沒有說話,將手的書放到了高仙芝的面前。
高仙芝很怪,不由得問道“封先生,這是什麼?”
封常青淡淡的說“高將軍鞍馬勞頓,常青在後方無所事事,將戰鬥情況做了一個小結,寫出了告捷書。常青筆粗陋,請將軍過目。”
高仙芝翻了翻眼睛,不相信的看着封常青。只有親自參加過戰鬥的人才能知道戰鬥的艱辛與不易,你一直在大營之喝茶水聊天,竟然也敢書寫戰爭場景。“你以爲你是誰,未出茅廬,三分天下的諸葛孔明麼?真是無知者無畏啊!”然而,高仙芝沒有說出來,也沒有更多的客套,揮手讓封常青出去。
高仙芝的頭很疼,想來想去無從下筆,於是,將扔到一旁的封常青報來的告捷書翻了一下。
一行堪稱秀麗的字跳入了高仙芝的眼簾,讓他的神經頓時變得興奮起來。
“卑職率軍夤夜進軍,次舍井泉,遇賊形勢,克獲謀略……”
章洋洋灑灑,數千言猶如行雲流水,一瀉千里,浩浩蕩蕩不可遏止,戰鬥的每一個細節都活靈活現,字裡行間洋溢着大無畏的英雄主義豪情。高仙芝想說的,封常清都周到地替他說了,甚至他沒想到的也歷歷在目,不動聲色的將戰鬥的功勞說了出去。
這樣的思想高度,是親自參與作戰的幕僚也未必能做到,而一個躲在後方大帳的人,沒有經歷戰爭,竟然寫得活靈活現!高仙芝大吃一驚,按照史書的說法是“仙芝大駭異之”。
高仙芝立刻命令鄭德詮覲見,詢問他,封常青是不是在戰後和將士們有過接觸。
鄭德詮肯定的說“那小子不幹正事兒,躲在房間裡寫寫畫畫,然後矇頭大睡。等到您回來了,什麼也不問,吃了口飯,誰也不理,然後我看他到您的大帳來了。咋了,大哥,這小子有惹您生氣了?我看,把這個東西開走得了,省得在這兒礙眼。”
“額滴神啊!這是老子的諸葛孔明啊!不,是鳳雛先生,他們兩個醜的一樣,聰明的更是如出一轍,一點兒都不帶走樣的。得出了這個結論,高仙芝欣喜異常,高興地擊掌歡慶,不再搭理鄭德詮,讓他該幹嘛幹嘛去,立刻命令親兵通知封常清“去奴襪帶刀見”。
這裡解釋一下,所謂的“去奴襪帶刀見”,應該是“具奴襪帶刀見”的筆誤,是一種身份的提升,絕對不是市井間流傳的所謂的免除了奴隸的身份的解釋。
當時,下級參見級是有嚴格的服飾規定的,下級要穿的“奴”,是在西北地區流行的少數民族服裝,緊衣窄袖,很適合騎馬射擊;“襪”當爲“抹”字,即“抹額”,紮在額頭的紅頭巾。
如果還不明白,那不是你的智商有問題,而是我的表述讓人看不懂。換一個通俗的說法,現在一些日本和韓國“憤青”,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兒,經常在腦袋綁一條寫着“必勝”的白布帶子,抹額是那玩意兒。
多說一句,那是國人老祖宗的東西,日本人偷去的,我們完全可以向日本人陳述知識產權。偷了幾千年了,給少了不好意思,每條帶子收十塊錢吧。日元不行,那東西太毛,當然是歐元,英鎊也可以。
這一身標準的軍服和佩刀結合在一起,逐漸成爲下級軍官晉見級軍官的固定的戎服。以後,隨着西北將領進入朝廷高層,這一風俗成爲朝廷固定的禮儀。將軍們參見宰相,都要“去奴襪帶刀見。”
高仙芝如此決定,這是承認了封常青不再是他的幕僚,私人智囊,而是提拔他爲有品級的軍官了。也是說,封常青不再是“以工代幹”,而是吃皇糧的國家公務員了。
憑着一片花團錦簇的字,封常青成功的實現了人生美麗的蛻變,進入了軍官行列,前途因此一片光明。用事實反駁了“請君暫凌雲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的理論是多麼的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