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腳步從來不等人,不管你是不是準備好了。過去了一個冬天,天寶六年(747年)三月,西域春回大地,可以砍人了。
因爲幽州和劍南同時遭受了挫折,唐玄宗李隆基迫不及待的要挽回面子,下達了敕令,命令判官王廷芳攜帶聖旨,趕赴龜茲,直接點名讓安西副都護、都知兵馬使、充四鎮節度副使高仙芝爲行營節度使,率軍萬人,征討小勃律。
這是李隆基深思熟慮的結果,高仙芝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在家門口砍人沒敗過,那撒出去,到遠處砍一個給朕看看。
左金吾大將軍董延光折戟於石堡城,安西都護副使程千里兵敗於小勃律,吐蕃軍隊長足了面子。李隆基真的輸不起了,他現在是需要一場勝仗,以證明自己領導和決策的正確性。
對於李隆基的決定,安西節度使夫蒙靈察也樂觀其成,畢竟,高仙芝是自己的手下,打贏了自己臉也有光,無疑會擡高自己在朝廷的份量。
敕令下達以後,安西全鎮備戰,進行了周密的準備,然而,由於西北適合作戰的時間並不多,準備的不是太充分。不過,由於這次行軍要翻越寒冷而雄偉的蔥嶺,因此,禦寒裝備倒是很充分。
待一切準備都差不多了,高仙芝率大軍從龜茲出發,一路西行。戰爭和旅遊不是一回事兒,缺什麼都不成,在馬隊的後方,是一串綿延數裡的大車。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這幾句詩很讓人興奮,甚至血脈噴張,但真的很扯,一切都要靠人力行軍,高原缺氧,路途艱難困苦,快不到哪裡去。騎到馬背也好不了多少,騎一天試試,估計得趴着睡了。
正因爲如此,行軍的速度不快,動靜卻不小。
在大草原的寂寞之,車輪碾碎了草原的寂靜,隊伍在緩慢的行進。
只要方向對頭,再遠的路也有盡頭有,在15天后,來到了撥換城。
這是席元慶等人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幾乎丟掉了性命。故地重遊,一派和平景色,心情自然不同。不過,軍情如火,還沒等他從思念之情拔出來,軍隊又出發了。
經過了十餘日苦難行軍,大軍到達了握瑟德(今新疆巴楚),隨後,再經十餘日到達疏勒。
疏勒是安西都護府的前沿,也是高仙芝發跡的老巢,這裡已經接近了大唐和吐蕃邊境,經常發生不測事件,因此駐有一支強大的軍隊。
剛剛到達疏勒河,已經榮任疏勒鎮守使的馬老四帶着滿城的軍政要員前來迎接,一番寒暄之後,將高仙芝等人接到了鎮守使府。
疏勒鎮曾一度被吐蕃攻陷過,城池殘破,物資匱乏,甚至缺乏生活用水。在高仙芝之後,李嗣業曾經在這裡鎮守,不辭辛苦,帶領大家修復城牆,挖掘溝渠,引水灌溉。短短几年的時間,疏勒鎮面貌一新,五穀豐登,人民安居樂業,成爲一方富鎮。
接風酒席之後,藉着微醺的酒意,馬老四將高仙芝、李嗣業和席元慶請到了鎮守使府。
邊令誠酒喝多了,變得沒大沒小的沒有身份,吵着要來。馬老四一使眼色,手下的幾名將士將他拉住,指着不遠處的酒肆,連哄帶騙的將他帶走了。
馬老四很滑頭,安排邊令誠的地方是酒肆,單純喝酒的,沒有到處都有的胡娘。這個安排恰如其分,如果是花心男人喜歡的地方,邊令誠一定會很不滿的。
這是高仙芝的故宅,他對一切都有着很高的要求,因此,房子很漂亮,雕樑畫棟,金碧輝煌。李嗣業也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故地重遊,倍感親切。
在大堂之坐定,一個體態豐滿的胡娘進來奉茶。
胡娘大大的臉盤,大大的眼睛,以及肥大的屁股,總之,一切都很大。
高仙芝和李嗣業默不作聲,席元慶不幹了,大大咧咧的罵道“馬老四,合着我們在前方拼命,你這個老傢伙泡在溫柔鄉里,快說,貪污了多少銀子?”
馬老四苦着臉說道“兄弟,別難爲老哥哥了!你們還年輕,老哥哥都奔四十了,咋也得留個後吧。銀子倒是不敢貪的,都是副大使賞的。”
席元慶依然不依不饒,說道“你這老傢伙,是留個後也要留幾個純種的,弄出幾個雜毛,看着也不憋氣?”
馬老四得意洋洋的說道“你小子見識淺,沒聽說雜種纔是最優秀的麼?跟你說,你也聽不懂。”
席元慶目瞪口呆,沒聽說這麼誇自己的,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高仙芝打斷了馬老四的吹牛,笑着對席元慶說道“等你有了結婚生子的念頭,跟仙芝說,大紅包是有的。”
席元慶哈哈大笑,說道“什麼時候立了大功,進京朝聖,我到時一定迎娶豔娘,那可是地道的大唐女子。”
席元慶故意將“地道”兩字咬得很響,這是故意貶損馬老四的,在座的誰都聽得出來,頓時惹起了一陣鬨堂大笑。
高仙芝作爲主帥,不能任由玩笑開大了,傷害了兄弟感情,於是轉移了話題,展顏一笑,戲謔道“原來元慶早有相好的了?”
馬老四剛剛被窩囊了幾句,得着了反擊的機會,自然不能罷手。毫不客氣的揭了他的老底,說道“他是單相思,一個人惦記着,還不知人家幹不幹呢,人家大閨女可是有表哥的。”
這一句話觸動了高仙芝內心,讓他想起了表妹煙花,內心不由得一陣痛楚,問道“元慶,說說看,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兒,仙芝幫你參謀參謀。”
席元慶苦着臉,剛要說話,馬老四一拍腦袋,突然對胡娘說道“瞧我這記性,又把正事兒忘了,快請先生出來。”
胡娘答應了一聲,扭扭噠噠的走着花步,趕快出門去了。
高仙芝看着胡娘出去,心感嘆歲月流逝,回頭盯着馬老四,笑着問道“剛剛去了一個表妹,怎麼又出來一個先生,你玩的什麼把戲?”
“大變活人的把戲。”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進來。
高仙芝聽得親切,隨即縱聲大笑,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常青到了。”
話音未落,封常青走了進來。
很多日子不見,封常青的精神面貌好了許多,穿着一襲白色的布衣,雖然洗得發舊了,顏色依然整潔如新。或許是生活穩定的關係,腳不太跛了,臉添了許多紅潤,難得的是,不再苦瓜着臉。
李嗣業和席元慶一驚,站了起來,緊緊地盯着他問道“真的是常青,難道你還活着?”
馬老四哈哈大笑,賣弄的說道“封先生神機妙算,知道在吉溝有人暗算,穿了鎧甲,混在我的隊伍裡邊,總算躲過了一劫。回去後,副大使擔心夫蒙大帥發現,藏在後堂,去年秋天才送到我這裡來。突然出現,倒是嚇着了兩位兄弟。”
席元慶和李嗣業額手相慶,說道“聽說常青出事,我們兄弟難過了很久,今日一見,猶如隔世,真是天可憐見。”
封常青向高仙芝深施一禮,說道“當初,常青覺得事情不對,向副大使求助,副大使派了一隊騎兵護送,才讓常青逃了此厄。感謝副大使的出手援救,救命之恩,猶如再造,常青謝了。”
高仙芝淡然一笑,說道“你我是兄弟,兄弟之間有什麼好客氣的。仙芝知道馬老四藏不住寶,本打算讓你在這裡靜養一陣,回來再相見的。”
封常青趕緊說道“此事不怪四哥,是常青讓他把幾位請來,有要事相告。”
經過了這些日子,心高氣傲的高仙芝現在已經對封常青佩服得五體投地,聽到他說有事相告,知道此事非尋常,很感興趣的問道“常青說說看,有什麼機密?”
封常青沒有接他的話茬兒,悠然說道“打架鬥毆,這麼好玩的事,不帶着常青不對了。”
高仙芝苦笑着搖搖頭說道“小勃律氣候寒冷,健壯之人尚難忍受,常青腿疾未愈,還是不去的好。”
封常青伸了伸腿,活動了幾下關節,說道“已經大好了,這麼大的事兒,沒有我打前站可不行。要知道,在這裡的一個冬天,常青可沒閒着,沿途的山川路徑,風土人情,盡在常青腹。”
馬老四在一旁補充說道“自從程千里敗了,封先生預料到朝廷會派副大使領兵討賊。因此,他真沒閒着,冒着漫天風雪,拖着一條病腿,帶着幾個人出去是十天半個月的,回來閉起門來畫圖,神神秘秘的,白瞎了好多紙張。”
高仙芝內心一動,不由得心感激,常青真是有心人,處處都想得周到,看來,自己真的離不開他了。
席元慶不高興了,說道“打前站的活兒是元慶的,常青可不要橫插一缸子,奪了元慶的頭功。”
封常青呵呵一笑,拍了席元慶的肩膀,說道“兄弟之間,分什麼你我,當然是有功一起立了。常青還見不得光,陪着你一起,省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