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佔領了小勃律,控制了這一個至關重要的戰略通道,取得了夢幻般的勝利。複製網址訪問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爲了慶祝這一場彪炳史冊的偉大戰功,高仙芝命令改其國號爲歸仁,設歸仁軍鎮守。
高仙芝作爲主官,很清楚有功不賞的後果,因此非常看重將士們的個人表現,對於席元慶率軍砍斷藤橋的功勞大書特書,以安西都護府的名義,給席元慶記了“跳蕩”之功。
“跳蕩”是唐軍最高的軍功,相當於現在的特等功,這個功勞如此珍貴,不輕易送人,在大唐朝廷也是屈指可數的。宰相李德裕《請準兵部依開元二年軍功格置跳湯及第一第二功狀》有云“臨陣對寇,矢石未交,先鋒挺入,陷堅突衆,賊徒因而破敗者,爲跳蕩。”
唐軍佔領了小勃律,似乎取得了完美的勝利,然而,這個勝利真那麼了不起嗎?
可能不是的。在這裡引用《潛伏》的一句話很有意思“有一種勝利叫退卻,有一種失敗叫佔領。”這句話耐人尋味,用到這裡似乎更貼切一些。
唐軍的所謂平定,聽着好聽,不過是俘虜小勃律的國王蘇失利之和他的吐蕃王后,殺幾個忠於吐蕃的酋長,另外立個有威望的當地人當新國君,找一批願意效忠大唐帝國的大臣輔佐他,然後招募幾千志願軍在此駐守而已。
然而,根據德**事家克勞塞維茨的戰爭成本效益邏輯推算,戰爭要付出巨大的成本,沒有巨大的利益,不能輕啓戰端。《孫子兵法》在開篇亦云“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因此,基於以理論,這次戰鬥的賭注是如此之小,不值得花費太多的時間和資源去爭取。
唐軍在短期內奪回了克什米爾以西和以北地區的控制權,似乎取得了全勝。然而,事情未必這麼簡單,從長遠看,因爲路途遙遠,唐軍無法控制這個地區,再一次丟失是必然的。所以,這個勝利滿足了大唐朝廷的虛榮心,讓李隆基有機會對楊玉環同志吹牛而已。
但是,不管怎麼說,高仙芝率領的西域唐軍創造了一個跡,至今讓後人血脈賁張。
整休的時間很短暫,當年八月,貝加爾湖的冷風影響了興都庫什山脈的氣候,冷風刺骨,讓人的骨頭都覺到了寒冷,“胡天八月即飛雪”的日子要來臨。
高仙芝命令唐軍班師回國,大軍拔寨都起,浩浩蕩蕩的啓程,押着小勃律國王蘇失利之和吐蕃公主,耀武揚威的在城外轉了一圈,然後經赤佛堂道凱旋而歸。
到了九月間,秋天的尾巴都要沒了,冬天已經毫無爭議的到來了,冷風在興都庫什山脈肆虐,颳得人內心“拔涼、拔涼”的。
冷風降低了人的體溫,唯有運動能與之抗衡。在此情況下,大軍加快了速度,越過了冰川,大軍行至婆勒川連雲堡,與監軍邊令誠會師。在城內進行了短暫的休整,軍隊重新編組,一起返回故土。
九月末,冒着茫茫的大雪,高仙芝回軍至播密川。
終於回到了海平面4000米以下,這裡的氧氣充足,溼度較好,植被也變得翠綠。
在高寒地區征戰數月,熟悉的景色變得陌生了,有些不真實。不過,這是一個休息的好地方,高仙芝下令休息幾日。
在大軍休整時期,邊令誠一再催促之下,高仙芝請封常青寫捷報。然而,封常青一改過去的行爲,勸說高仙芝不要急,回到龜茲也來得及。
高仙芝認爲封常青想的對,於是打算放一放再說,沒想到,邊令誠很固執,一再要求他立刻辦。
對於此事,邊令誠似乎任何人都熱情,很不耐煩的對高仙芝說道“使判官王廷芳是萬歲派來的,萬歲等着好消息。我們幾個月以後回龜茲,萬歲一旦知道壓下好消息這麼久,肯定會生氣的。”
高仙芝一想也是,部下是爲領導分憂的,讓皇帝着急,那不是忠臣該乾的事兒。於是,命令幕僚劉單起草捷報,並派長安來的使判官王廷芳進京告捷。
邊令誠催促的沒錯,討伐小勃律,這是李隆基直接下達的詔令,皇帝等着勝利的捷報都急出病來了。然而,高仙芝高興過頭了,沒有同時報告夫蒙靈察,直接派了人去長安報捷。按照東北人的說法,這是隔着鍋臺炕,少了一道程序,多了一份不恭。
官場有句話,是“排排坐,吃果果,”或者是“花花轎子人擡人”這是韋小寶的爲官之道。有了好事兒,大家都沾光,特別是讓領導面子有光,實在找不出領導的功勞,也要在報告寫一句“在領導的英明指導之下,我們做出了成績”云云。高仙芝如此做,違背了官場的潛規則,犯了大忌,這惹禍了。
遺憾的是,高仙芝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捅了一個天大的簍子。這個大簍子很快讓高仙芝嚐到了苦果。
國人思鄉情重,在休整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以後,踏着綿綿的積雪,高仙芝一行人回到了龜茲。
高仙芝覺得了異樣,因爲取得了巨大的勝利,大軍凱旋,一定要有官員在路迎接。進城之前,夫蒙靈察也要在城門外設接風酒宴,在寒風之喝一杯酒,暖暖身子,然後簇擁着進城。
而此刻,龜茲城外門前冷落鞍馬稀,沒有任何官員在城外迎候。
高仙芝在那一刻覺得寒冷,仔細想一想,覺得了邊令誠的當,隱隱覺得自己太冒失了,惹出了滔天大禍。不過,已經走到這裡,沒法回頭了,只能硬着頭皮進城。
高仙芝在城內安頓好軍馬,征衣未脫,攜帶着貴重禮物,直接進入大帥府,參見夫蒙靈察。
高仙芝在大帥府的耳房等了很久,都虞候走了進來,皮笑肉不笑的通知他覲見。
見此情景,高仙芝更擔心了,心懷忐忑的走進了大帥府的節堂。
節堂內爐火熊熊,顯得異常的溫暖,讓人有脫光的**。然而,高仙芝體會不到溫暖,感到一陣陣發冷,因爲夫蒙靈察陰冷的目光讓爐火的溫度驟然降低。
夫蒙靈察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眼色冷酷的像冬天的寒風,讓人不寒而慄。他將貴重的珠寶扔到一邊,像扔掉了一堆垃圾,看都沒看一眼,更沒有說話。
高仙芝戰戰兢兢的跪下行禮,夫蒙靈察用鼻子哼了一聲,坐到了虎皮帥位。
夫蒙靈察確實很憤怒,連慣常“請起”的客套話都沒說。高仙芝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招呼,只好給自己臺階下,狼狽的爬起來,站在地一動不敢動。
時光在恐怖流逝,肅靜的節堂,空氣似乎冰凍了一般。良久,夫蒙靈察脫口罵道“啃狗腸子的高麗奴!吃****的高麗奴!你當於闐使,這是誰的功勞?”
聽到夫蒙靈察的千古罵,讓人想起了南北朝時期的一個狗血故事,北魏帝國北海王元詳之母高太妃,大罵元詳所淫之高句麗後裔高氏爲“高麗婢”。餘音在耳,異曲同工,而且翻出了舊賬。高仙芝嚇得面色大變,顫聲回答道“丞。”
夫蒙靈察不依不饒,厲聲問道“你當焉耆鎮守使,這是誰奏朝廷,一力推舉的?”
高仙芝更加不安了,領導在跟自己翻舊賬,一筆一筆的算,這絕對是要翻臉了,後果很嚴重,但他沒有辦法,只能忍受。於是,戰戰兢兢的回答道“丞。”
夫蒙靈察的嗓音太大,都有些沙啞了,於是壓住了火氣,儘量放慢語氣,問道“你榮升安西副都護使,這麼高的職位,是誰向朝廷推薦的?”
高仙芝擦了一把腦袋的冷汗,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回答道“丞。”
夫蒙靈察繼續追問道“安西都知兵馬使這個官職,是誰奏朝廷讓你乾的?”
一連串組合拳打在了臉,高仙芝徹底蔫了,再也不敢找藉口了,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丞。”
高仙芝現在說不出別的話,只能回答兩個字。夫蒙靈察太過分了,瞧把人家孩子嚇的。
夫蒙靈察想起了高仙芝曾經收留了封常青,如果那一次是無心之過,這一次是故意的,公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因此,心頭的火氣再一次蒸騰,暴怒的說道“你能夠有今天,都是我向朝廷推薦的,我對你有知遇之恩。現在,你翅膀硬了,打了勝仗,竟然越過我,直接將報捷書送到長安了。這是大逆不道,目無長官,據高麗奴此罪,合當斬,但因爲你新立大功,不欲處置。”
高仙芝進來之前,考慮到夫蒙靈察不會善罷甘休,發火是一定的了,自己態度好點能矇混過關,但沒想到他會暴怒如此,搞起了人身攻擊,說明他已經瘋狂了。瘋狂的人不顧一切,好話壞話都聽不得,因此一言不敢發,站在那裡死扛,幾乎要崩潰了。
這也怪不得節度使夫蒙靈察,朝廷的嘉獎令在他的案頭,裡邊的褒獎之詞和他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作爲戰役的策劃者,一場大富貴憑空飛了,讓他不光火怎麼可能!
罵夠了,夫蒙靈察掃了一眼高仙芝,眼光像冰一樣陰冷,嚇得高仙芝的腦袋幾乎縮進了衣服裡。
在這個時候,高仙芝非常盼望堅實的地面有一條縫,只要有一點,他有本事鑽進去。
不怪高仙芝如此膽怯,因爲在這一塊地面,夫蒙靈察有權決定一切。儘管他已經說不殺人了,但他隨時都可以改變主意,給高仙芝安一個縱兵反叛的帽子,拉出去剁了,也不是不可能。朝廷是事後追究,那又能如何,誰會站出來爲一個死人說話!
看到高仙芝嚇得失魂落魄,夫蒙靈察覺得自己的權威多少找回來一些,鼻子“哼”了一聲,心裡的火小了一些,目標轉移了,對陪着一起來的劉單說“小夥子,聽說你的報捷書寫的不錯,皇帝很高興啊!”
這哪裡是誇獎,分明是要殺人了!劉單幾乎嚇尿褲子,夫蒙靈察不能輕易地殺掉高仙芝,畢竟那是有品級的朝廷大將。如果隨便殺了,李隆基肯定要找他談談。而自己是一個打工的,只要他不高興,把自己剁了,像碾死一個蟑螂一樣,除了自己的爹孃,沒有人爲自己哭一聲。因此,趕緊跪倒在地,大聲請罪,磕頭如搗蒜,腦門兒都磕出了血。
一陣無名火發出去了,夫蒙靈察的火氣小了一些,指着大門喊道“看着你們氣悶,都給本帥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
夫蒙靈察此話一出,高仙芝和劉單如蒙大赦,跪在地胡亂磕了幾個頭,忙不迭的爬起來,爭相往外跑。因爲跑得太急了,慌不擇路,他們在大門口撞在了一起,幾乎摔了個趔趄。
高仙芝狼狽而逃,轉瞬間出了節堂。節堂內安靜下來,程千里從節堂的屏風後走出來,疑問道“丞,爲何不殺了高仙芝,還讓這廝執掌兵權?”
夫蒙靈察餘怒未消,不高興的罵道“萬歲的嘉獎令在此,本帥押住不賞,已經是得罪了朝廷。現在殺了他,豈不引起朝廷的疑忌?”
程千里不以爲然的沉默了,因爲在他看來,邊關山高皇帝遠,節度使據有生殺予奪的權力,斬殺了高仙芝,理由不是現成的麼!不過,這樣的話,也是在肚子裡轉一圈,不敢說出來。
夫蒙靈察爲人精明,豈能看不出程千里的想法。作爲領導,他不能把所有的部下都傷了,於是壓抑着不滿,想了想,說道“龜茲城內,都是高仙芝的勁兵,殺了他,豈能不造成兵變?殺一人而造成戰亂,本帥的腦袋還能安生嗎!”
程千里更不敢說話了,自己的軍隊戰鬥力不強,在前線栽了跟頭,致使高仙芝一支獨大。夫蒙靈察這麼說話,分明是含沙射影的責罵自己無能。
夫蒙靈察是領導,而且罵的有道理,因此,程千里不敢繼續留下來挨訓了,抱拳行了一個軍禮,泱泱的離開了大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