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高溫又來,天空似有些陰沉,悶熱得很。
“這麼悶,傍晚可能會下一場大雨。”陸軒 站在軒古墨店門口,自言自語道,“不知道這廝會帶什麼樣的專家來。”
正說着,門口一輛黑色轎車停下,背頭從車上迅速下來,隨後又拉開了後車門。
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走下車來,說是老者,其實也就六十歲左右,腰板挺直,濃眉深目,頭髮黑亮,配合灰色制式短袖衫,給人一種很威猛的感覺。
楊偉在陸軒 身後悄聲道,“這不像羣演啊,似乎有點兒面熟······”
老者擡頭看了看軒古墨的牌匾,微微點頭,“這是從蔡襄的帖子中湊的幾個字,整體效果還真不錯。”
陸軒 一聽,微微一怔,心道,“這金大眼還真是下功夫,居然請了一個高人。”於是快步上前,“我是軒古墨的店主陸軒 ,未請教?”
老者打量了一下陸軒 ,眼神中似有驚奇。確實,陸軒 太過年輕,在這古玩街上,恐怕是最年輕的店主了。
“鄙人王學山。”老者聲音洪亮,“聽聞小陸老闆店中有沈啓南之作,前來觀瞻,叨擾了。”
“王先生說哪裡話,莫要說您撥冗來鑑,即便無事路經小店,也是蓬蓽生輝。”陸軒 一聽名字,立即想了起來,原來是鼎鼎大名的王先生。
“怪不得覺得面熟,原來是王先生,在鑑寶節目見過。”楊偉也想起來了。
這王學山,不僅是鑑定古代字畫的專家,本身也是書畫界的大家,早在中年時,一幅畫作就已是幾十萬的高價。不過,王學山專注於字畫,結交的多是書法美術界的人士,很少涉及古玩圈。即便上鑑寶節目,也只鑑定字畫,其他一概不論。金大眼與之結識,主要是通過書協的關係,而王學山之所以願意前來,更多的還是因爲沈周沈啓南的畫作。
“呵呵。”王學山走進軒古墨,心想這小夥子雖年紀不大,說話倒也頗爲得體熨帖。
“陸老闆,今天王先生來了,這樣,如果王先生說沒問題,咱們當場交易,如果王先生說有問題,咱們就按照他的論斷決定,你看如何?”背頭在一旁對陸軒 說道。
陸軒 迅速在腦中把整個過程和合同內容又想了一遍,點頭道,“還請王先生多多指點。”
王學山微微點頭。
背頭卻在心裡罵道,“艹,跟我耍滑頭!這句話跟沒說一樣。不過既然合同在,王先生只要認定是仿作,到時候金老闆一幫人來看熱鬧,你不承認也沒用。”
《疏林暮雨圖》就掛在店裡,王學山也不囉嗦,直接就走到了畫作跟前。
凝神看了幾眼,他的臉色就變了。
“小陸老闆,你說這幅畫是沈周的真跡?”王學山側首問道。
“不知道王先生您說的是整幅畫,還是落款和鈐印?”陸軒 在旁不卑不亢。
“哦?”王學山面色微變,隨即又仔細看了看款印,而後又變換角度看了看紙張。一番沉思之後,又問陸軒 道:“你怎麼看?”
“這是一幅明代本朝的仿作,倒有七八分幾可亂真。尤其是款印,我認爲是真的。”陸軒 侃侃說道。
“什麼?你明明告訴我說是一幅真跡,而且咱們合同都簽了,你現在又說是仿作?就款印是真的?我要花一百萬,就爲了買這屁大點兒款印啊!”背頭突然氣急敗壞的高聲說道。
王學山聽到粗言陋語,禁不住微微皺了下眉頭。
“我說你這表演,確實是太浮誇了,你這注定是當一輩子羣衆演員料啊!”楊偉冷笑一聲,扔到桌上一個錄音筆,“這是昨天從你進店到出店整個過程我們對話的錄音,你哪隻耳朵聽到我們說是真跡了?”
背頭一聽,心裡猛地一驚,難道着了他們的道了?不由得伸手撓了撓頭。不過他很快就壓住了慌亂,突然想到:錄音有屁用,我這裡可是有合同啊!
隨即,背頭從手包中拿出合同,抖了幾下說道,“咱們可是簽了合同的,如果是仿作,要退還雙倍定金!”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王學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本來他受金大眼所託,只是鑑定畫作,當然,主要是自己也想觀摩下沈周的真跡,結果不但是一幅仿作,還鬧出了什麼定金和錄音,不由一陣心煩意亂。
“王先生,您先請坐,喝口茶,稍後我再和您解釋。”陸軒 上前將王學山請到桌旁,楊偉倒上了茶水。王學山看了看那幅畫,還是坐下了,若不是正如陸軒 所說,款印是真的,他恐怕連坐的耐心都沒有了。
“來,咱們對一對,兩份合同是不是一樣!”陸軒 拿出合同,來到了背頭面前,“你自己先仔細看看你手裡的那份!我這份上寫的是‘若軒古墨售沈周《疏林暮雨圖》款印爲仿作’!明明強調了款印!”
背頭一聽,連忙拿起合同。
果然!
比自己預先看的,多了“款印”兩字!
不對啊!自己當時看了三四遍,沒有這兩個字!可是,這上面卻簽了自己的名字,摁了自己的手印!
這到底怎麼回事?!
背頭的臉上,汗流涔涔,徹底懵了!
“其實我們不僅有錄音,還有你簽字時的手機錄像。”陸軒 看着背頭,滿面笑容。
“你······”背頭看着陸軒 ,臉上的肌肉開始抖動起來。原來這倆小子的準備工作如此充分!突然間,背頭的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劃過金大眼說的一句話“什麼紅木,他店裡的凳子都是非洲花梨的”!
對,肯定是這小子假裝摔倒,另一個小子換了合同!而且此處加了兩個字,別的地方肯定減了兩個無關緊要的字,我沒仔細看,只覺得段落長短沒問題,就在偷樑換柱的合同上籤了字!
“你們換了合同!”背頭幾乎是吼了起來。
“呵呵。”陸軒 依然滿面笑容,根本沒接茬,自顧說道,“你好像還拍過什麼金槍油的廣告是吧?扮演一個暴發戶。對了,金老闆什麼時候來?他應該帶着幾個熟人,看看這贗品是怎麼被王先生識破的吧?”
昨天背頭走後,楊偉居然碰巧在網上搜出了一段視頻廣告,背頭的那段疲軟時的表演的確不錯,倆人笑了半天。
而且,背頭本來確實是和金大眼說好,需要金大眼來的時候,背頭會撥號震一下金大眼的手機,只是背頭現在哪還顧得上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