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深深宮闈內,明鏡梳妝檯前,一宮裝女子靜坐,如一朵靜雅白蓮。
宮女羣侍,爲她綰髮,她搖頭。爲她畫眉,她搖頭。爲她佩戴首飾,她搖頭。
什麼都不要,長髮披肩,素面朝天,靜靜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哪怕是素面朝天,依然難掩絕代風華,依然美的驚心動魄,只是明眸中的幽弱之意令人憐惜。
她名叫阿雀,宋皇牧卓真最寵愛的妃子,傳言中宋國皇宮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就是她。
她什麼都不要,令一羣侍女惶恐不安,一個個偷偷看向一旁垂簾後面的男子。
垂簾後半露面的牧卓真揮了揮手,一羣侍女靜悄悄退下了。
阿雀也起身了,款款離去,從牧卓真身邊經過時似乎沒看到他一般。
牧卓真突然出手拉住了她胳膊,一臉痛苦道:“雀兒,最難過的是朕,兩百多萬將士的生死,朕若不答應,宮城內外的人便會說你禍國殃民,他們會逼死你的,朕沒得選擇!”
面對商建雄的無禮要求,確認蒙山鳴那邊會從命後,宋國終究還是妥協了,牧卓真答應交出自己最寵愛的女人,而燕國也在其他條件上做了讓步,一億金幣變成了三千萬金幣,十萬車糧食變成了三萬車。
阿雀清喉嬌囀:“雀兒明白,陛下沒得選擇。”
牧卓真:“你恨朕嗎?”
阿雀沒說恨不恨,“七千萬金幣,七萬車糧食,兩百萬將士的生死,雀兒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的價值。”說話間欲撥開牧卓真的手。
牧卓真卻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欲激烈親吻,阿雀推住了他,靜靜告訴道:“有人說雀兒禍國殃民,七千萬金幣,七萬車糧食,兩百萬將士的生死,從今天開始,雀兒再也不欠大宋什麼。”
牧卓真呆木住了,被她退身脫離了懷抱,怔怔看着她靜靜離去。
“雀兒,朕對天發誓,終於有一天會將你迎回來!”牧卓真忽大聲咆哮。
阿雀沒有回頭,出了門,大內總管莫高躬身行禮,腰身一彎到底,眼中有淚光。
素面朝天,阿雀沒帶走宋國的一件首飾,連給她準備的侍女,她也是一個都沒要。
除了身上衣裳,只接受了大內總管莫高遞來的一件紗笠戴在頭上遮住了容顏,之後便隨了修士乘坐大型飛禽騰空而去,走的乾乾淨淨,如同她說的那樣,再也不欠宋國什麼。
也走的沒什麼動靜,就這樣悄悄地送走了。
本就不是什麼光彩事,就沒打算讓太多人知道,燕國也答應了對此事保密,可這承諾能兌現纔怪了,商建雄不弄得天下皆知纔怪了。
儘管知道瞞不住天下人,可還是得悄悄送走,不可能大張旗鼓送走。
屋檐下目送空中黑點消逝,牧卓真心如刀絞,閉目喃喃自語:“雀兒飛了……”
……
“大將軍,蒙帥軍令到。”
中軍帳內,一封軍令到,伏州刺史史辛茂看後當場下令道:“大軍集結,立刻回撤!”
“是!”諸將領命而去。
靈劍山長老祖安德此時方問:“東域江那邊的戰事結束了?”
史辛茂道:“壓根就沒打起來,朝廷和宋國談判已經有了結果,宋國付出了代價,宋皇牧卓真甚至把自己最愛的妃子送給了陛下當禮物,朝廷也送了太子去宋國做人質,雙方結盟抵抗韓國。蒙帥遵朝廷旨意,準備放羅照人馬回來了。按照約定,我們這支人馬要先撤,容許宋國的糧草過來接應補給給羅照人馬。”
祖安德啊了聲,“怎麼會這樣?不是要將羅照人馬給打殘嗎?一旦讓宋國保有了相當實力的話,韓國只能挑軟柿子捏了,不好對宋國動手就有可能要動我們燕國了?蒙山鳴搞什麼鬼,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好不容易打成了這個局面,他擬定好的戰略怎麼變了?”
史辛茂將軍令遞給了他看,並說道:“蒙帥不是還留了我們嗎?蒙帥說了,看吳公嶺那邊會不會動手,吳公嶺若追入宋國境內追殺,我們則按計劃撤離,羅照人馬既疲憊又缺糧跑不快的。吳公嶺若不追殺,我方則藉機挑釁,迅速折返,務必將羅照人馬消減百萬纔可罷手!”
“哦!原來如此。”祖安德看過軍令上的指示後連連點頭,隨後又遲疑道:“已經送了太子過去做人質,以作爲雙方結盟的基礎,真要是我們這邊動手了的話,太子怕是有性命之憂!”
史辛茂冷笑道:“祖長老,對我們來說,重要嗎?”
祖安德眉頭略挑,也不吭聲了。
……
“衛國援助的糧食怎麼樣了?”
江畔,坐在輪椅上的蒙山鳴問了聲。
宮臨策道:“還在海路上,估計再有幾天就能到燕國境內了,還是從南州境內登陸。”
蒙山鳴:“留三分之一給南州。”
宮臨策沒什麼意見,這是早就說好了的條件,“宋國這次的賠款,朝廷轉手全部給了衛國和齊國還賬。”
“宋國願意給五千萬金幣,五萬車糧食,陛下寧願少要點,也要那個女人,你們不覺得荒唐嗎?”蒙山鳴冷冷問道。
宮臨策苦笑搖頭,沒說什麼。
蒙山鳴的目光從他臉上挪開,看向了滾滾江流,心情沉重。
經由此事他看出來了,商建雄在燕國境內的勢力在三大派的心中依然佔據相當的份量,不是誰能輕易取代的。
站在三大派的立場也能理解,燕國目前的狀況,三大派不希望內部再出亂子,商建雄死活要堅持的事情,三大派妥協了。
“大帥,都準備好了。”張虎來到稟報了一聲。
蒙山鳴面無表情道:“渡江!”
隨着他一聲令下,燕國人馬正式渡江返回燕國境內。
羅照人馬也同樣是如此,雙方你走上游走,我從下游回,互不相擾。
……
亭子裡,惠清萍端坐,吳公嶺卻不怎麼老實,在旁晃悠時忍不住伸手去**惠清萍的下巴。
啪!惠清萍一把將他手給打開了,雖說兩人已是夫妻,可這光天化日之下的,吳公嶺不要臉,她還要臉。
下手不輕,疼的吳公嶺呲牙咧嘴。
走入庭院內見狀的同香閣代掌門單東星有些哭笑不得,早先只當吳公嶺說玩笑話,誰也沒想到還真被這混人得逞了,還真把惠清萍給弄到手了。
婚禮他也是見證人之一,爲了保密,的確是簡單,就幾桌酒席拜了個天地而已。
婚禮似乎並不重要,他聽下面負責保護吳公嶺的弟子說,吳公嶺在婚禮前就已經先把洞房事給辦了,帶傷出了洞房找同仙閣的人救治。
最近更好像是天天洞房,單東星實在是服了吳公嶺,也服了惠清萍,怎能忍受吳公嶺這種人。
“大將軍,夫人。”單東星露面打了個招呼。
對於‘夫人’這個稱呼,惠清萍一時還真無法適應,寒着一張臉。
吳公嶺卻領會到了單東星的眼色,轉身拉了單東星一起離去。
到了偏僻地方後,單東星調侃道:“大將軍最近的氣色實在不怎麼樣,需節制啊!”
吳公嶺呵呵一樂,低聲問:“什麼事?”
單東星亦低聲道:“蒙山鳴來信了,讓我們即刻渡江動手,否則史辛茂的人馬就要改道朝我們來了,他說他說到做到!”
“媽的!”吳公嶺呸了聲,“一個個當老子好欺負,都給我等着!”
話雖這樣說,可他還是有點忌憚蒙山鳴,尤其是蒙山鳴在宋國大開殺戒的情形,令他有些毛骨悚然,如今願意給他一條活路,讓他立刻滾出燕國,他沒理由不答應。
這傢伙爲了自保,可謂不擇手段,金爵那邊前腳聯繫上他,他後腳就聯繫上了蒙山鳴,把金爵給賣了。
他一邊與金爵討價還價,一邊又與蒙山鳴討價還價。
金爵低估了他的無恥程度,確切地說是金爵低估了吳公嶺對蒙山鳴的畏懼程度。
只因他在蒙山鳴麾下呆過不少年,知道蒙山鳴是什麼樣的人,他這種叛國賊若是沒價值的話,蒙山鳴鐵定要收拾他。
事情雖然做的卑鄙,可在兩國交戰中,他成功保住了自己,不然蒙山鳴消滅宋國江防人馬後,肯定就會有一路人馬先來解決他。結果他成功地讓蒙山鳴暫時忘卻了他的存在,蒙山鳴率領人馬悉數攻入了宋國境內折騰。
其實又何止出賣了金爵,他緊接着又把蒙山鳴給賣了,暗中在與宋國朝廷討價還價。
他要先把幾方穩住,該答應哪邊,該聽誰的,他要看戰況做最後決定。
儘管卑鄙,可在單東星看來,這貨能在幾強中間周旋到現在安然無恙,把自己變成了幾方交戰的關鍵,的確是能耐不小。
……
“渡江了?還沒打就渡江了?”金爵愕然,快速接了情報到手查看。
傳訊將領道:“是的,羅照人馬悉數渡江迴歸宋國境內,蒙山鳴並未阻攔。”
正這時,外面又傳來一聲報,一人進來稟報:“吳公嶺獲悉羅照人馬已渡江,正在集結人馬渡江,準備追殺羅照人馬!”
“什麼?”金爵扔下手中的,又接了新到的情報查看,看後皺眉道:“這傢伙瘋了嗎?羅照那兩百多萬人馬虛弱可以無視,史辛茂的人馬可是還沒撤回,想撞上去找死嗎?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