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火穴鬥法
天渾地濁,一片無名虛空之中,一具龐然不可思議的巨獸骸骨臥在空中,脊背起伏不定,骨刺嶙峋,泛着如玉般的潔白光芒。
而在巨獸撐天枝柱一般的骨節之上,卻建有白骨宮觀,屋舍連綿,這正是四大魔門之中,白骨宗的山門所在。
一座白骨宮中,兩名道人正在交談,其中一人神色凝重,言道:“師兄,此事不可不慎重以待。”
被喚師兄者,乃是一名枯瘦老道,其人神情淡淡,言道:“來者誰人?什麼修爲?無緣無由一紙飛書,要我如何應對?”
那師弟是一名身形矮小的中年道士,聞言皺眉言道:“可若太素真要介入我白骨宗與天淵之爭,恐怕非我白骨宗一家抵擋得住啊。”
枯瘦老道淡淡嗯了一聲,問道:“既如此,還要如何慎重以待?”
矮小道士登時一噎,猶豫道:“或可與先天魔宗求援。”
枯瘦老道問道:“我問你,四大魔門,可能真正同氣連枝?”
矮小道士面色沉重起來,言道:“自非如此,只是我白骨宗畢竟是爲魔門爲馬前卒,率先挑起與天淵派之爭……”
枯瘦老道淡淡道:“天淵居於地隙淵峽之中,靈機盛,濁煞更盛,最合我白骨道法,非我白骨宗爲魔門爲馬前卒,是我白骨宗爲己爭先也。”
矮小道士默然無言,老道斜睨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言道:“我再問你,三宗六派可能同氣連枝?”
矮小道士應道:“自然不能,神洲承玄萬載,三宗永固,六派卻已換過了幾家,若真同氣連枝,豈能如此?”
“不錯,三宗六派之間,豈是和睦一片?若真如此,我四大魔門縱使鐵板一塊,也不足與玄門爭鋒。”枯瘦老道頷首應道:“太素正宗與天淵素無交情,豈會在此時介入我兩宗之爭。”
矮小道士嘆道:“話雖如此,畢竟太素上宗名頭太甚,由不得小弟不憂心。”
枯瘦老道擡目望向不知何處,幽幽道:“我四大魔門哪家不是歷經玄門打壓,仍然傳道萬載?三宗雖強,也不必過於畏懼。”
矮小道士應道:“是,師兄。”
枯瘦老道點了點頭,言道:“天淵既然不願交出了元,不日便是發難之時了,許多事情還未安排妥當,師弟且去忙吧。”
矮小道士拱手一應,折身出了大殿,行未兩步,卻忽然沉思道:“話雖如此,那人往天淵地界而去,還不知所爲何事,可莫壞了宗門佈置。”
左思右想,卻覺有理,暗道:“爲穩妥起見,還是傳訊下去,令各處戒嚴纔是,還有我煉法所需那地肺火元,需讓極焰老魔儘快交付過來。”
有了定計,矮小道士不再拖沓,便取來符紙,落指認真書了一通,傳訊飛去,又從囊中尋出一枚骨符,運起法力化作一枚枚小字落入其中,隨後微微一催。
遠在神洲,一處羣山之下不知幾深的地肺之中,另一枚骨符便微微一震。
“嗯?”一名鬚髮皆赤,鴟目虎吻的道人面色一動,從袖中取出骨符,一個個米粒般的小字便從骨面上浮現出來。
赤發道人細細掃了一遍,皺了皺眉:“莫非出了什麼變故,竟要本座提前百日交付火元。”
他環掃一圈,自語道:“可惜,難得回到地肺之中,還待好生修行一番。”
如今卻是不成了,不過臨走之前,倒不妨收攝些許地火祭煉些手段。
赤發道人搖了搖頭,掐起法決,呼喝一聲,頓見烏煙翻涌,四方濁火滾滾而來,盡數被其吞入腹中,其人面不改色,反而越吞越快,不過一個時辰,竟將這一片廣遨火穴中的火氣都降了一籌。
——
在許莊開闢出來的煉室之中,煉器也正如火如荼。
火室出口處,烈焰熊熊,火力囂囂,雲英,星砂,種種奇珍寶材在其中翻涌,漸漸爲火力煉成各色液體,隨後在許莊法力捏合之下,混作一團,燒煉起來。
許莊分心維持着火力燒煉寶材,又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元源玉圭,這種形似圭狀的天生奇玉,靈氣、法力在其中流轉不會損耗分毫,完全不必如何煉製,便是最合許莊所用的寶材。
他將元源玉圭懸在身前,又從袖中取出一頁黃符,其上已用爐中砂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字,正是基於虛形玄造化龍道術推演的禁制符文。
將黃符往元源玉圭之上一覆,正好嚴絲合縫,許莊再起一口法力,往上一吹,黃符便似如煙泡影一般被吹散了去,那密密麻麻的禁制符文卻已落在了玉圭之上,入玉三分。
隨着許莊有條不紊的處置各道煉器工序,地火之中燒煉的寶材已經褪去各種色彩,隱隱化爲一種泛出星點光芒的銀色,這是已經開始漸漸融合的徵兆,只需維持火力靜候便可了。
許莊面上正要露出滿意,忽然一滯,卻見那火室之中,火力竟然漸少了一分,雖還不至影響他煉器,但仍在持續衰弱之中,若如此下去,便不好說了。
許莊微微皺起眉頭,自不必他開口,身旁一直閉目靜坐的護法分身已經睜開了雙眼,往火室之中一望,便起身一晃,徑直穿過石壁去了。
出了煉室,許莊環視一圈,果見外間地火衰減不少,眉頭一皺,先將袖一拂,便有數根靈木飛出,往石壁之上一插,被周遭地火一燃,頓生明火,也使周遭火力復又回升一分。
不過如此只是治標之法,佈置好了靈木,許莊掐起法決,便似被風吹去的浮影一般,化作一縷流火飛去,逆着火流往地底深處而去,未過幾久,便已穿過道道地隙,越往裡去,火力越猛,縱使許莊有火遁之術護身,竟也開始感到略略不適了。
再過一刻,許莊忽覺靈識察覺什麼,心中一動,便一催遁法,疾速往下而去,沒過多久,猛然闖進一處地穴之中。
這處地穴頗爲廣闊,顯然本來火力極盛,滿間赤色,處處火星飛煙,塵屑瀰漫,偏生地火卻未充斥滿間,反而如受什麼牽引一般,在往某處匯去。
許莊現出身形,身上自然覆起重重靈光,排去火氣熱力,環視一圈,便循火流追去。
此間地火竟似形成了一個漩渦一般,自然匯做道道渦流,不過許莊順着火流尋來之時,卻見渦流已然散去,只是爲時尚短,使得火流還未平緩下來。
如此情形…似乎就在許莊到來的前一時刻,那地火漩渦便恰好散去了一般。
許莊心頭提起警惕,果然下一瞬間,一道灼火流星從地火之中飛射而出,許莊倏然催起遁光,往側裡一挪,那灼火流星也偏轉過來,終究沒有擊中許莊,與許莊擦身而過,刮過熱風往許莊身上一吹,頓時颳得靈光搖曳。
那灼火流星飛去之後,便一頭扎入火中消失不見,許莊面不改色,一身法力卻已搬運起來,單手掐起一個法決,往下一點,冷冷喝道:“開!”
霎時之間,便有磅礴威勢透體而出,地火轟地一聲,焰浪分卷,須臾梳分開來,露出百丈空洞,一名踩着濁濁焰光的赤發道人隨之現形,其人也不甚在意,脣角露出陰鷙笑意,單手掐訣,四面八方,前後左右便有數十枚灼火一一亮起,旋即如雨攢射而下。
“魔門修士?”許莊眼睛微微一眯,道術須臾催生,一道道純白煙炁從身前身後浮起,化作小小霧球,微微一晃,便似飛彈一般疾射而出,往四面灼火迎射而去。
連幾句場面話也未有之,一場鬥法一觸即發,灼火與千鈞法炁當空一撞,登時爆開一叢明火,火星飛濺,塵屑飛揚,旋即千鈞法炁便從其中穿出,在空中繞了一週,攜勢往那赤發道人擊去。
赤發道人面色微微一震,未料那煙球看似輕輕飄飄,竟將他道術輕易擊散,而且威勢不減,頓時不敢小覷,腳下焰光一閃,便托起其身遁去。
下一瞬間,十數道千鈞法炁飛射而至,循着遁光追來,他如焰似火般的濃眉一蹙,將袖一甩,一蓬濁氣噴灑而出,往千鈞法炁之上一籠,千鈞法炁便似失了控制,沒頭蒼蠅一般胡亂飛射出去。
赤發道人正心疼自己一蓬濁氣,便見一道千鈞法炁飛出百餘丈遠,轟然擊在石壁之上,整座地穴霎時爲之一震。
許莊擡頭一望,便有落石墜屑如雨,砸入火海之中,眉頭一皺,忖道:“在這地穴之中,果然施展不開。”
他一身神通,莫不是威能宏大,煊赫無比,千鈞法炁已是他少有的尋常手段,但若隨意施展開來,恐怕也不免將這地穴毀塌,影響不知多麼遙遠之外的地表倒不至於,但若影響了他另一具分身煉製法器,卻是他不能接受的。
“看來想要拿下此人,還不是一件易事。”許莊目光一閃,將遁法一催,化作一叢流火,遁入火海之中,借火勢掩蔽往前追去。
在許莊思量之時,赤發道人見那千鈞法炁往石壁之上一撞,頓時地穴晃震,不禁麪皮一跳,心中暗叫一聲:好厲害的道術,還好未曾僥倖強接。
他再往場中望去,卻見那白衣道人的身影,赫然已經消失,不知去了何處。
“不好。”赤發道人心中微微一驚,頓時不再猶豫,用力一跺,足下焰光便熊熊揚起,須臾便燃覆了其人全身,望去似是成了一具火人。
下一瞬間,一道流火猛然從火海之中遁出,許莊現出身形,並指往下一點,一道恢弘劍光迸射而出,當空分化出數百道劍氣,一道道串聯起來,似是織成一張劍網,又似化作一場風暴一般,往下一落,頓時將赤發道人斬成百塊。
奇異的是,其人被劍氣撕碎,卻未見骨血,只見叢叢濁火,化作百道飛焰,四面八方遁去。
“哦?”許莊目中閃過一絲奇色,手下動作卻不見緩,劍氣當空一炸,便道道追去,斬滅數十道飛焰,才見最遠一道飛焰一晃,赤發道人便從中一躍而出,反手一擊,打滅了劍氣,往火海之中一撞,便消失了蹤影。
許莊目光一束,將袍一甩,便化作一道恢弘劍光電射而去,斬開火海追去一二里遠,也未尋到那赤發道人身影,掐來小覓跡術,受地火濁氣影響,也未竟功,不禁眉梢一挑。
“竟被其走脫了。”許莊停下劍遁,倒也不見着惱,觀那赤發道人功行,也是煉就了元嬰二重的人物,豈是那麼好對付的。
而許莊爲防毀塌地穴,影響地火,壞了他法器煉製,許多厲害手段都施展不開來,被其走脫也是正常。
許莊折回身去,尋了一圈,見地火已經平穩下來,隨着地氣生長,又有重盛之勢,暗自點了點頭。
先前地火衰減,果是那赤發道人做的不知什麼鬼祟,不過既然已被他驅逐了,他倒懶得想方設法尋了上去除魔衛道,當然,若他再犯在許莊手裡,那可便難說了。
將地火形勢勘探一番,見再無衰滅風險,許莊也未急着折返,算了算時日,煉製寶材還需十數日時光,爲防那人去而復返,倒不如在左近巡弋一番,免得壞了大事。
而在許莊循着地隙一一巡去之時,赤發道人已從另一個方向,脫離了那處廣闊地穴,現出身形,也未見其使出什麼防身手段,自然而然在地火之中行着,皺眉沉思道:“本座一時起了殺人煉法的念頭,竟然惹上個道術不俗的對手,也不知是何方神聖,怎會來到此處。”
大手撫着紅須,其人倏然心中一動,暗道:“那人是在我收攝地火之後才忽然尋來,莫非是在火脈之上煉寶?”
霎時之間,他赤紅的目珠之中便流露出一絲貪婪色彩來,好生思量片刻,忖道:“那人道術雖然不俗,但本座又豈是好惹的?若非先前煉化火元耗費了太多法力,也不必暫時避其鋒芒。”
“何況那人道術已爲本座所知,卻不難尋法對付。待本座另尋一條地隙,先出了此地,再在火脈出口設下埋伏,何愁不能成事。”他思來想去,卻覺心中越來越有定數,嘿嘿一笑,便將身一抖,化做一道烏煙尋着地隙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