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極天之上傳來轟響,許莊已經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但他仍然知曉,那是——太乙宮天關傾塌之聲。
伴隨而來的,是混亂的嘶鳴,無窮無盡的天魔蜂擁而下,要將東天界吞噬殆盡,是漫天流火也似,疾馳而下的各色光華,不知從何而來的魔修,已盯上了太乙宮這一道佳餚!
再轉瞬,又有鐘鳴接連響起,法旨飛向四方,太乙宮已有高人瞬間反應過來,開始指調門人、安撫賓客,止住了形勢大亂的苗頭。
這雄霸東天大世界,威震諸多界宇的超級宗門,多少萬年以來經歷多少風浪,又豈會因爲發生變故便輕易亂了分寸。
但正因此……更說明了這一場驚天之變的幕後,絕不似表面看來那麼簡單。
“所以,‘你們’又是什麼來路?”許莊雙目眯起,對着方衍象一字一句問道:“太一門,還是先天魔宗?”
“哦?是看破了本座的三災元神麼?”方衍象訝然一笑,不屑道:“可是你又有何資格,要本座與你分說清楚呢?”
可是話雖如此,方衍象之言顯然已透露了許多!
許莊心中微微一沉,足下卻反而上前了一步,隨之頂上慶雲便有真炁渾旋,氤氳之中隱約閃爍起了仙光。
伴隨他的動作,青元子亦緩緩擡起劍指,周遊於空中的青縷劍紛紛吐露劍芒,霎時殿內已是劍拔弩張。
這一剎那間,時間彷彿爲之放緩了,氣氛緊迫到了極致,或許隨着一縷塵埃的自然擺動,一場大戰便會一觸即發!
然而就在如此緊要之時,方衍象卻忽然咧嘴一笑,緊接頂上便有磅礴元炁蓬髮而出,朝上狠狠一撞,便將半片穹頂掀飛了出去,露出一片混亂的天幕。
“想走?”幾乎同一時刻,許莊目光一閃,喝道:“將此人拿下了!”
與此同時,他頂上慶雲已是一震!早已運煉好的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悍然擊出,五指大張朝方衍象一拿。
“哦?”方衍象目中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意外,暗道:“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不過——”
“我可沒有功夫與你糾纏。”
“開!”方衍象大喝一聲,頂上煙嵐頓時極速捲動,只須臾間便凝成了凌厲颶風,猛地朝外一個擴散,便將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撕了個粉碎,緊接又往內一聚,裹在其身之上,頓時呼嘯着沖天而起。
“禁!”面對一尊可能有着二劫以上道法造詣,修爲也在自身之上的三災元神,許莊並沒想過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能夠輕易竟功。
見方衍象瞬間破開擒拿大手,許莊立時便將神通變施,試圖以禁天鎖地之力將他拖延片刻,然而方衍象周身颶風又是一擴一聚,便又使他掙脫開來,彷彿巨神一呼一吸之間,便能將天地間的任何枷鎖破滅!
禁天鎖地之法,想要對付道行、修爲皆在己身之上的高人,還是太過勉強了。
好在只這眨眼之間,青元子真人業已出手,只見霎時漫空俱是青光,萬千柄彷彿絲縷、曲直如意,柔韌剛猛、變化自如的青縷劍,交織着斬殺下來,方衍象還沒遁去幾遠,瞬間已被封去了每一處去路!
“真人好劍術!”許莊眼前一亮,立即將袖一拂,便化作虹光一道追出殿去,下一瞬間,極近之處便有一聲震耳欲聾的霹靂響起!
見此情形,金元在頂上慶雲一動,頓時便要一同追去,然而卻有一手忽在身前一攔。
“金兄。”鍾神秀聲音微沉,言道:“方衍象之言雖還不知真假,但卻不可忽視。”
“你應儘快趕去,將方衍象所說一五一十告知貴宗高人,纔是重中之重。”
他回過首,鄭重道:“我與許兄,還有青元子真人,乃是受金兄與長孫真人之邀才能赴此盛會,如有機會定不會放棄將長孫真人救回,金兄若信得過我,且先去做緊要之事。”
當然他心中也有另外一句話未曾出口,雖有大道變象之影響,但方衍象能在一瞬之間,便將長孫真人吞入腹中,顯是早已做了手腳,如今長孫真人是否還有生機,都是未知之事……
不過,金元在心中亦不是不知此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能夠做下決斷。
“好!”金元在瞬間有了主意,斷然應道:“我這便先去煉真大殿,親口告知了令真子師叔,再去往移星斗宿洞天一探詳情。”
“至於方衍象。”金元在似乎徹底冷靜下來,言道:“若能拿下了他,自是最好不過,若是力有未逮也不妨事。”
“此人敢在我太乙宮中作惡,絕然逃脫不了,倒是幾位道友,若因我太乙宮的動盪有了損傷,纔是真令金某無顏以對。”
“金兄言重了。”鍾神秀面色稍霽,言道:“鍾某心中有數,金兄之事緊要,速速去吧。”
金元在拱手一點頭,再不拖沓,便匆匆將身一搖,化作一道星光遁出了殿門之外。
他這才發現,如今東天界中局勢,究竟有多混亂!
遍掃十方穹宇,竟無一寸平靜之地,處處都有太乙門人與天魔廝殺在一處,無數元識、真識在天地之間掃蕩來去,各種靈機、元氣更是有如滾沸,混亂到了極致。
似乎整個東天界的靈機,已然徹底陷入混亂無序,各種無形的暗流,顯眼的渦旋,乃至兇險的風暴,都自四面八方源源生出。
金元在乍一照目,便見一名鬥宿部參與了此次大會觀禮的元嬰弟子,與數十頭天魔齊齊捲入了混亂的靈氣風暴之中,只見微不可見的血色轉瞬即逝……
“該死。”金元在面色一青,他知曉這是因爲如今的東天界中,有太多的真修在交手、鬥法,已完完全全地摧毀了東天界天地元氣的自然運轉。
不幸中的萬幸是,金元在朝下方一望,忽見一層薄薄輝光,已不知何時覆蓋在了萬萬裡河山瀚海之上,保佑着無數生靈。
“是哪一位純陽祖師?”金元在精神一振,只要純陽祖師還在,形勢便絕沒有那麼糟糕,何況他目及之處,皆是太乙宮中各殿各部的真人,正與入侵者交手。
他粗略一掃,便知這些入侵者中,有自虛空之中誕生的無上真魔,有左近界域惡名昭著的魔修,有來歷不明的陌生之人……就是沒有太乙宮中各魔道殿部真人的身影!
金元在心中一定,這或許可以說明,方衍象所說只是妄言,至少,他心中希望如此。
不過金元在還不至於天真到,因此便放下了通報之事,收起對各方戰況的關注,他將星光一催,便往太乙煉真大殿疾馳而去,果見令真子還在此處!
令真子不僅是鈞陽殿除陽真祖師之外的幾位支柱之一,在太乙宮中都德望甚衆的祖師、高人,更是此番太乙仙真大會的主持。
他立在此處,彷彿說明着雖因外敵侵擾,東天界生出些許動盪,但這對太乙宮還算不得什麼風浪,待得平息過後,甚至還能延續仙真大會的舉辦。
當然,這未必是太乙宮的真實想法,但令真子立在此處,表達的便是這麼一種態度,更予人一種平和的力量,令門人、賓客安心,令入侵者倍感壓迫!這壓迫之感,當然不是因爲他的氣勢,而是因爲其雖立在此處,手中卻始終掐着一道法訣。
伴隨令真子冷冽的目光,一尊尊星石在虛空之中憑空顯現,徑直墜入東天界中,如流星火雨一般落向各處戰場,竟然精準至極地朝每一名入侵之人殺去。
更甚至者,也不知是否巧合,許多星石落下,都極精巧的打破了戰局的平衡,或者瞬間救太乙門人於危難,或者瞬間使太乙門人佔據上風,或者正逢敵手捉襟見肘之時,瞬間定鼎勝勢……
左近戰場局勢,彷彿皆在令真子把握之中,將二劫元神高人的道法之高,神通之廣展現的淋漓盡致!
見此情形,金元在頓時精神大振,元神真人道行越到高深之處,越是質變般的提升,若說渡過災劫與否,差距十分之巨,那渡過第二次災劫,其中的差距更是乘倍翻漲,天壤之別!
陽真高人不出,二劫元神真人便是真正的頂樑支柱,就如今形勢看來,有令真子與其他幾位高人在,那些入侵的魔頭魔修,已翻不起更大的風浪。
只需將方衍象之言告知令真子,他定有所決斷,其實金元在此時只需心念一動,自然能以元識傳去聲線。
不過如今形勢混亂,金元在恐怕令真子以爲是魔修、魔頭的鬼蜮伎倆,不予置信,因此準備到了令真子面前再親口告知,不過他還未逼至煉真大殿近處,卻是異變突生。
令真子朝上一望,金元在心中一突,隨之朝上望去,卻見一道烏星噴迸,魔煙繚繞的熊熊劫火,自天之外,彷彿流星一道,須臾殺至令真子面前!
見到這道劫火,令真子竟然面色微變,可見來者定然不是等閒。
不過令真子也早有準備,只見他頂上慶雲一動,便有道道銀線穿織,化作了一件漏斗也似的寶具,朝那劫火一兜。
劫火落入銀線漏斗之中,發出蓬地一聲悶響,漏斗劇烈顫動了片刻,才緩緩一停,卻從其下釋放出了一股精純火氣,原來已將那劫火徹底消弭化解了。
金元在目睹此景,方鬆了口氣,卻聞天中傳來一聲輕笑,猛地擡目一望。
只見四面八方,忽有千絲萬縷黑風流火匯聚而至,旋動之間,一名頭戴魚尾冠,身披金縷玄袍的俊美男子雙手揹負,赤足踏着青白兩色焰光現出身形!
金元在目珠一縮,記憶中的面貌,與此人產生了一瞬間的重合,一個名號自他心中猛然躍出:“厄聖樊!”
厄聖樊不曾留意,或者並不在意不遠之處的金元在,目視着令真子,緩緩讚道:“能擋我厄聖樊一擊,堪可自得了。”
看似是稱讚之言,卻是極盡輕蔑,對於一名二劫元神真人,更是堪稱羞辱了!
不過以令真子的修養,還不至於因此動怒,只是目光一凝,緩緩道:“厄聖樊?哼,不遮掩相貌,還敢通報姓名,你等突襲太乙宮,可知道是何等罪孽?”
“罪孽?”厄聖樊輕蔑一笑,“廢話少說,將太乙煉真殿讓出來吧,我可饒你不死。”
“大言不慚!”突兀至極,令真子震喝一聲,自慶雲之上,倏然射出一道灼灼天光,直取厄聖樊而去!
“嗯?”厄聖樊左眉一挑,似乎令真子這一擊的厲害,稍微有些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卻不知,令真子之所以一直只以星石介入戰場,便是最大程度的節省着自身法力,同時暗暗運煉着神通,以便應對如厄聖樊這般,定然會出現的二劫元神魔賊!
此時令真子忽然暴起,加之神通運煉已久,瞬間便爆發出了超常的威能。
不過似厄聖樊這般人物,還至於因此亂了陣腳,更何況他早有準備,只見他豎起一掌,五指結出一個極複雜的法印,淡淡喝道:“破。”
轟隆!令真子並未收回的銀絲漏斗之中,轟然劇烈炸響,威能波及瞬間將令真子覆蓋在了其中。
原來那銀絲漏斗,化解了厄聖樊神通的火氣,卻未曾將劫氣也一併消弭,於是厄聖樊將計就計,瞬間將之化爲一記殺着!
“不好。”金元在心中一突,雖然不想也知,令真子不會因爲這點差池便輕易落敗,但接下來厄聖樊恐怕不會予他喘息之機,定有狂風驟雨的攻勢襲來。
他幾乎不假思索,便要上前援手,哪怕只能抵擋一剎,讓令真子可以喘息也算竟功,卻沒想到,在厄聖樊與令真子交手的同一時刻,自四面八方倏然殺出數道魔光,直奔太乙煉真大殿而去。
這些魔賊,不知潛伏在暗處,虎視眈眈了多久,終於抓住時機,要將太乙煉真殿千年煉化的仙真分而食之!
金元在面色微變,但只一念轉過,他便放棄了阻截那些魔賊的想法,煉真大殿、太乙仙真再是重要,也絕比不上令真子的一瞬戰機。
他掐訣一喝,頂上慶雲猛地一分,一元辰金印便悍然擊出,朝厄聖樊殺去,卻沒想到厄聖樊甚至未往這邊瞧上一眼,自有一道紅光飛出,照一元辰金印上一兜。
卻見一張紅豔豔,繡繁花的錦帕一轉,便將一元辰金印兜了一個嚴嚴實實!
“一劫真形法寶!”金元在慶雲旋動,巨量法力加施下去,只聞一聲不陰不陽地輕笑,言道:“道行倒是不淺。”
便見錦帕一張,一元辰金印旋動着飛出,被金元在所收回,但他知曉,不是自己破了對方神通,而是對方不願與自己消磨元炁,纔將一元辰金印放了回來。
一件渡過了災劫的真形法寶,幾與一劫元神真人無異,更何況對方可能是困守御用之寶,金元在想要突破對方阻截,恐怕是無能爲力。
更令他無力的是,他被攔在此處,厄聖樊已是淡淡一指,便有數道劫火朝令真子轟然殺去。
“該如何是好……”金元在沒有放棄,正念頭急轉、思索之時,忽然聽聞嘩啦一聲。
“這是?”金元在猛然回首,卻見一道赤浪滔天,彷彿血海滾滾漲起,須臾瀰漫天地,染得一片猩紅!
如此陰濁的一幕,卻叫金元在心中一喜:“潘應!”
潘應乃是赤河部近數千年,風頭最盛的元神真人,他的天賦才情,道法神通都毋庸置疑,更已渡過一次災劫,絕不如金元在這般才方煉就元神的無力。
有潘應出手,想要攔住厄聖樊一息兩息,絕不是難事——!
然而下一刻,一聲碎裂由外而內,直擊金元在心底。
只見血海滔天,赤浪捲起,幾有萬千丈高,以如擊崖碎礁之勢,朝太乙煉真殿上狠狠一拍。
太乙煉真殿,轟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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