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覺醒來就看到了小窗戶外面那遙不可及的山峰。
按照刀龍俠皮皮以往的記憶,這一座山峰就應該屬於蟠龍山山脈的最高峰了,至於山峰的名字,刀龍俠願意叫它做“鷹頭峰”。這個名字頗有寫實的意思。它的確就像一隻鷹的鷹頭。突兀的高聳部分就是鷹頭上那一撮象徵着驕傲的羽毛,而偏離了主峰的高揚部分就像是雄鷹的尖喙,一點不錯,簡直像極了。
孤獨可以豐富人的想象力。這一點毫無疑問。
刀龍俠皮皮過上了神仙的日子。
沒有審問,也沒有拷打,更沒有所謂的酷刑。每天吃飽喝足,然後就是沒完沒了的自我反省。天知道刀龍俠需要反省什麼。
難道僅僅是因爲自己曾經被賣掉過?
回憶,某些時候是心靈的掙扎與自我懲罰。
這樣的日子潛藏着危險。他知道。
對於紅鼻子多倫和副手卡布爾來說,最好的處置辦法當然是滅口。他們之所以遲遲不肯動手,一定有不便明說的原因。
這就是他活了下來的理由。
巴巴耶土城少了一個牧牛的牛倌,無關緊要。
狂風捲走了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多蘭多伯爵也只是貓哭耗子般假惺惺當衆默哀了三分鐘。混亂時期死一個人,與鞋底子碾死一隻螞蟻沒有太大的區別。生命,人的生命難道也會貶值?
然而,他們還是有所顧忌。這一點猜也猜得到。
刀龍俠皮皮早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發現有被處死的跡象,他馬上就會奮起反抗。這種反抗將是毀滅性的。毀滅不了這個世界,他就毀滅自己。不是生就是死,很簡單。
多倫和卡布爾兩位掌握着生殺大權之人,可不要錯估了局勢。他知道:外面的兩個始作俑者的日子,一點兒也不會比自己好受。說不定雲妮兒已經第一時間施展魔法逃走了。她會這樣做的。而接下來就是去找那個美麗的小姐凱拉。再接下來,就是追究“皮特爾”的下落。雲妮兒和凱拉的力量極有可能微不足道。然而,多蘭多伯爵一旦參與,事情就會大不一樣。
多倫和卡布爾不會不有所顧忌。這就是投鼠忌了。
刀龍俠不懼怕投毒,也不怕焚燒,更不怕暗箭。自身的魔法此時此刻使他無所畏懼。他在等候,等候一個機遇的到來。這個機遇究竟是什麼,他不知道。但是,憑藉着意念,他的堅不可摧的意念,足以意識到這個機遇已經一步步逼近了。他常常爲此感到歡欣鼓舞。這一天他覺得有一點兒不太正常。沒有人來送吃送喝,也沒有人過來看望。難道多倫又想到了新的鬼點子?任他去吧?該來的一定會來。刀龍俠心平氣和等着可能發生的一切。這麼一想,飢餓感稍稍減輕。
一隻蒼鷹在天空盤旋。
天空湛藍,白雲如絮。奇形怪狀變幻莫測。有時候像一大堆棉絮,一會兒又像是巍峨的高山,一會兒像是萬馬奔騰,一會兒又像是傳說中的神聖的民族圖騰。皮皮知道天空裡其實什麼也沒有,天神烏卡拉爾站在更高處俯瞰雲間,他喜歡眼不見心不煩一覽無餘。神靈也不喜歡繁雜彌亂的怪相。
然而此時此刻。
這是刀龍俠能夠看到的最美、最壯闊的活動的風景。
傍晚時分,外面傳來了腳步聲,聽聲音是兩個人。皮皮不知道是喜是憂。他對聲音很敏感。這也是孤獨所賜。
“嘩啦”一聲,門鎖打開了。
多倫和卡布爾全副武裝出現了。身後跟着一個大頭兵。
紅鼻子依舊紅紅的。
“你還好吧,皮皮俠?”多倫跟刀龍俠已經很熟悉了,熟悉得像老朋友。開始對他直呼其名。
刀龍俠笑笑道:“我很好啊!就是有點兒餓。您是不是忘了這裡還關着一個大俠客?吃飽喝足的人,常常忽視了別人的飢餓。”
“是啊,大俠客確實不算小。慢待了,對不起。我馬上派人送吃的來。我不是有意的,請你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將軍們一向很關心我哦。”
“想不想出去散散心?”紅鼻子軍裝簇新,簡直棱角分明,皮帶油光閃亮。身上卻有一股番茄醬味道。也不知道怎麼弄的。
“當然想。不過這裡也很好。有吃有喝。寂寞孤獨單調的時候,偶爾會被罵幾聲,調劑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你小子什麼時候都極其幽默。”紅鼻子多倫冷冷一笑。看看旁邊的卡布爾。
“看樣子你小子還沒有在這裡待夠?這個鬼地方也有吸引力?”卡布爾撇撇嘴,聳聳肩膀。
多倫輕輕咳嗽了一聲,打了一個牲口一樣的響鼻兒。
然後,他們一前一後走掉了。
皮皮俠望着他們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吃的喝的沒有見到。
緊接着又進來一個。
進入這間小囚室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神父,刀龍俠不認識的神父。難道這就是最後的時刻?刀龍俠覺得好笑。最後的時刻原意代表着悲哀,可是當它與自由的恢復緊密相連的時候,另當別論。一般來說,死囚犯掉腦袋之前會被仁慈的烏卡拉爾天神憐憫的。神父往往會擔負起傳達這種憐憫的使命。難道最後的時刻即將到來?
差不多是時候了!
皮皮俠的回憶可以告一段落了。
如果這位神父對他默唸《陀古拉經》經文,並帶他對着烏卡拉爾天神祈禱,那就意味着他的推測與事實完全相符。接下來毫無疑問就是死神的降臨。死法無法預測,大致不外乎砍腦袋和吊死。兩種死法很流行,但是毫無新意。他們沒有條件設置斷頭臺。按照皮皮的身份,也許根本就沒有資格上斷頭臺。
原來死亡方式也是分等級的。
這個社會等級制度無所不在。
嬰兒降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上等人、中等人、下等人和介於中間的攪屎棍。
皮皮等待着應該發生的一切。
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
皮皮俠已經準備就緒。
神父什麼也不說,空洞的眼神注視着刀龍俠。
神父也有喜怒哀樂。這位神父一定會像其他神父一樣,喜歡虔誠苦修的信徒,而不會喜歡刀龍俠這樣的活蹦亂跳的混小子。世間很多事情很多麻煩都跟混小子有關。
混小子的混蛋想法一定會很多。然而,神父並沒有單刀直入開門見山。採用了圍點打援的迂迴戰術?
然而,神父說道:“我的孩子,你不想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嗎?”神父盯着他問道。
“我很想,可惜我不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我尊敬的神父。順便說一句,您的鬍子很好看,恭喜您!”
“恭喜什麼?”
“恭喜您得到了我的讚美。”
“可我明明沒有鬍鬚啊!”
“這沒關係!”刀龍俠笑嘻嘻道:“我們可以想象。像您這樣的下巴,如果配上幾綹鬍鬚,很蒼白的那種,看上去會很美。我的老八爺爺就有這樣一副令人刮目相看的白鬍子。很威風。迎風招展,神氣極了!嗷,真對不起,我忘了你的身份了。你也許不需要威嚴,只需要仁慈。您要是蓄了鬍鬚會更仁慈的。”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按理說,應該是這樣。”
“你是個可憐的人,我的孩子。”神父開始感嘆,“你對世事幾乎一無所知。比如說,神父也需要威嚴,神父不可以嬉皮笑臉。那樣的話,天神烏卡拉爾會不高興的。你隨意的想象可能褻瀆了我的虔誠——對於天神的虔誠,但是天神烏卡拉爾不會怪罪於你,因爲你還是個孩子。你不要誤會,我此次來這裡,不受任何人的驅使,完完全全出於對你的好奇與尊重。請相信我。”
“好奇,可以理解。尊重?您說的尊重,什麼意思?我很吃驚。我無福消受您的尊重啊!”
“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孩子,也許可以拯救那些失落的靈魂。你至高無上的魔法神力,已經傳遍了整個巴巴耶城。這是一件多麼榮耀的事情。我們不喜歡戰爭和流血,也討厭該死的瘟疫和自然災難。你能在關鍵時刻制服狂暴的颶風,說明你是個天神派來拯救人類的大救星!想想吧,多麼好!你應該得到尊重和尊敬!天神烏卡拉爾會保佑你的。我的孩子!”
“您等等,我沒做什麼呀?哪裡來的榮耀可言?神父。”
“你不要遮遮掩掩了,做了好事的人,天神是不會忘記的;人們也不會忘記。偉大的車納爾帝國面臨的所謂的危機,眼下已經解除。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我不會對你的遭遇放任不管的。你應該得到你所該得到的一切,甚至包括帝國皇帝的召見和嘉獎!”
“您把我搞糊塗了,神父!”刀龍俠像睡夢方醒。
“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孩子。克薩克王國國王已經派使臣來到了我國,向尊貴的帝國皇帝遞交了國書。誠懇地表示了一些歉意。並誠心誠意表示要重修舊好。兩國永遠和平。並簽署了和平友好一百年的契約!我們就要舉國歡慶了。牛神節到來的日子,至高無上的皇帝一定會與民同樂的!這就叫做雙喜臨門,我的孩子!”
“真有這樣的事?”刀龍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爲什麼要用這樣的事情欺騙你?我同情你還來不及吶!爲什麼要欺騙!孩子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你不會永遠受委屈。這不公平。。。。。。”
神父的話,像是一塊石子丟進了平靜的湖面,在刀龍俠心海里劃出了一道道慢慢擴散的漣漪,一大堆疑問紛至沓來。是的,他意識到,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神父說的覲見皇帝他不敢想象。然而他必須儘快見到多蘭多伯爵。他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神父的到來,儘管囉嗦一通,卻很及時。廢物也有廢物的用處。老幫子也有老幫子的位置。
“尊敬的神父,那就拜託您啦!實不相瞞,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多蘭多伯爵說。這件事不是我個人的私事,而是事關大局的大事。您能不能幫幫忙?。。。。。。求您啦!”
神父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說道:“以天神的名義,我答應你!孩子。”
“嘩啦”一聲鎖鏈一響,神父像一個黑色的幽靈消失在昏暗的監獄走廊裡。
皮皮俠想哭,流出的是希望的眼淚。
接下來的幾天,刀龍俠皮皮度日如年。
就在他翹首以盼盼着神父再次出現的時候,幾個士兵將他帶走了。不拐彎直接帶到了多蘭多伯爵的府邸面前了。究竟是神父兌現了自己的承諾,還是雲妮兒通過凱拉得到了多蘭多伯爵的首肯,使得自己終獲自由,刀龍俠說不清楚。也許他根本顧不得想這些。他的主要目的是與多蘭多伯爵進行一次談話,一次意義非凡的談話。
刀龍俠踏入上流社會的起點居然是這樣的。整個過程簡單而複雜。從形式到內容。
刀龍俠皮皮不知道應該怎樣敘述描寫伯爵府的豪華與奢糜。高大漂亮的古蘭式的仿古建築,用金碧輝煌四個字形容再合適不過。闊大的景色美不勝收的私家別墅花園裡,假山池沼畫廊亭榭應有盡有。各色樹木花卉爭奇鬥豔引來了蜂蝶飛舞。鳥雀樹蔭裡唧唧啾啾唱個不停,婉轉誘人。寵物犬在甬道上跑跑顛顛撒歡兒。刀龍俠懷疑自己進入了神話傳說中的仙境。
這裡是個令人神往的地方。還有那麼一點點小神秘。
這個地方皮皮說不上喜歡不喜歡。有些本來極好的環境也會因爲心情的原因而變得不太好。
不管環境如何,有些地方必須去,有些地方偶爾去;某些地方不能去,某些地方不想去也得去。這是刀龍俠的結論。比如:布納納珊瑚礁島(因爲形狀很像一串香蕉而得名BANANA),曾經是他經常去的。那裡是母親年輕時候的家。外祖父、外父母去世以後,他就不再去了。父親打漁的小船也往往會避開那片水域。因爲那裡住着摩卡舅舅,他是一個勢利眼和小氣鬼。他把每一枚銀幣都看作自己的祖宗。恨不得一頭鑽進錢眼裡今生今世不出來。
那麼,眼前這個地方呢?刀龍俠沒想過會來,但是卻陰差陽錯地來了。絕不是因爲這裡有聰明美麗的凱拉的緣故,而是因爲另外的偉大的原因。在這一點上,他與一隻狼或者一隻狐狸沒什麼兩樣。人和動物,常常都有自己的領地。造訪僅僅是造訪。領地纔是最重要的。
他想到蓮花池中洗澡。
他想在畫廊裡散步。
他想爬上樹梢捕捉知了。
他想用自制的竹篾弓弩獵鳥。或者用土辦法——竹篩子扣。
這些僅僅是想想而已。首先應該想的是怎麼說服多蘭多伯爵。
與大人物談話是一種挑戰,既然是挑戰那就需要技巧。過於拘謹會被小瞧;過於張揚會被認爲傲慢;既不張揚又不傲慢,把握起來有一定難度。刀龍俠認爲這件事說難也不難。關鍵在於要看談話的對象。他(她)是誰?什麼身份、地位?年齡有多大?嗜好是什麼?什麼樣的性格特點?當然最好事先探明談話對象最近的相關情況。這很重要。包括:心情怎麼樣?情緒表現如何?有沒有特別憂慮的或者是特別欣慰的事。。。。。。關於多蘭多伯爵他知道一些,但不多。他不敢指望凱拉。談話主要靠自己現場發揮。像上考場一樣只能靠自己。好男在嘴上好馬在腿上,這話聽起來有道理,但不可過分相信。馬跑得快自然好。人要是話癆過甚,多半會討人嫌。
刀龍俠還沒有想好,就已經站在了多蘭多伯爵的面前。
“你就是可愛的皮特爾吧?請坐,認識你我很高興。真的,我一點兒都不誇張。我很高興。”多蘭多伯爵雖然有些臃腫,但頗有風度,伯爵身份的人大概都這樣。除了彬彬有禮紳士風度還必須有僵硬的笑臉。
刀龍俠皮皮道:“伯爵先生說起來您也許不會相信。我有三個名字。皮特爾、皮皮還有刀龍俠。您一定很奇怪。是吧?”
“不不不,這一點根本用不着大驚小怪!”多蘭多這時候說話像唱歌一樣,“很多人都喜歡有好幾個名字,名氣大的人,尤其這樣。納薩爾公爵就有六個名字,而尊敬的托馬斯大主教居然要九個名字!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這是事實。另外還有不一樣的奇特的事情。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叫着同一個名字——對對,就是重名重姓。我的兒子班多拉就跟另一個人重名。可那個人,那個跟我兒子重名的人,是個天殺的渾蛋!我不願意提起這個渾蛋!提起他我會生氣的!”
這件事情好像凱拉小姐沒有說起過。這是刀龍俠的突然間的想法。
“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皮特爾。”多蘭多伯爵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突然說,“皮特爾你好像有一些緊張,很拘束,是嗎?千萬不要這樣。我們都是平等的。人從一生下來就是平等的,沒有誰一生下來就腰纏萬貫,或者位高權重。對不對?”
刀龍俠笑笑道:“其實人一出生就已經打上了高低貴賤的烙印。”
多蘭多伯爵道:“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人們出生的時候環境不同,這一點我承認。可是後天的努力最重要。上流社會就是爲那些高貴的聰明伶俐的、智慧過人的人準備的生活環境。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比如你吧,皮特爾,出身也許並不尊貴。眼下也很難盡如人意。但是,憑藉着你的聰明才智你會在不久的將來出人頭地的!我一點,毋庸置疑。今天你想見我,我也想見你,兩廂情願,再好不過了。你是客人,還是你先說爲好。你想談什麼?我這人本來話就多,一高興就更剎不住車。哈哈哈哈!”
有人說,笑聲爽朗的人,心胸開闊。皮皮不大相信這一點。
“您很客氣,伯爵先生!”刀龍俠道,“一個大人,一個地位顯赫的大人跟一個孩子談話,會很滑稽。但是我卻是認真的。請您不要懷疑我的真誠。”
“我不會懷疑的,怎麼會呢?請隨便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多蘭多揮舞一下手臂。他手裡的紅酒杯子裡的酒,輕輕晃動着。
“我想跟您談談克薩克王國,伯爵先生!”
“哇,好極了!有氣魄!大話題我很感興趣。你想說什麼?儘管說,有話憋在肚子裡,會很難受!哈哈哈。。。。。。”多蘭多笑着,手裡的紅酒一飲而盡。嘴脣沾着紅色的酒漬。但沒有滴落下來。
“我聽說克薩克王國國王卡博•科爾丹與我們的皇帝萊蒙最近來來往往接觸不少,還一起簽署了一份備忘錄或者叫做契約書之類的東西。有沒有這回事?如果有,伯爵先生怎麼看?”刀龍俠皮皮微笑着說道。詢問的口氣聽起來硬邦邦的。不大像一個普通人對伯爵說的話,更不要說一個大孩子了。還多多少少有點兒三流報紙記者的味道。
多蘭多伯爵湊近一點,果斷地說道:“這很明顯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除了喪心病狂的野心家,沒有哪一個君王喜歡打仗。戰爭是要死人的!你大概也知道:克薩克王國曾經一度是我們的一個很不友善的鄰國。他們曾經對我車納爾帝國垂涎三尺!好不容易盼來了他們改變主意了,這,難道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情麼?”
“我想請問伯爵大人,依您看,他們爲什麼會改變初衷?”
“哈哈,這很難說也很難回答,我的孩子!一個國王做出戰略性的決策,要考慮諸多因素。這一點你這樣的年紀恐怕還搞不懂。你比如說,雙方物質勢力的變化,國與國之間的交往情況,當然還包括最重要的軍事力量的對比。。。。。。等等等等。我不是國王,只能這樣跟你說了。”
刀龍俠問道:“伯爵先生,就上面所言,我們與他們綜合力量的對比發生變化了嗎?”
“你的這個問題問的很好!”多蘭多顯然被這句問話給問住了。他眯縫着一隻眼睛,斜睨皮特爾一眼,心裡道:這小子如此沒深沒淺,真是沒想到。一個毛頭毛腦的孩子,一個流着鼻涕的小傢伙,怎麼會想到問這樣的問題!是不是有人在暗地裡撐腰?受人指使?。。。。。事實上兩國的物質與軍事力量都沒有發生根本性的改變,也沒有人對此提出過質疑。也就是說,多蘭多沒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喝酒、閒聊、無休止地應酬,還有抱着漂亮女人跳跳舞什麼的。
“我認爲雙方沒有太大變化。”多蘭多說。暗暗壓抑着心裡的不痛快。
“您不覺得有點兒奇怪?”刀龍俠問。
“這沒什麼可奇怪的。皮特爾。人,總有突發奇想的時候。克薩克國王也不例外。他不是神仙,是,是,是有血有肉的人。”
“您不覺得您的話有些難以說服自己?”
“我的話合情合理,很合情合理呀!我覺得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不在什麼變化不變化,要看實際行動。這一次,克薩克國王援助我們一萬張弓弩,十萬支箭,就是一個很好的說明。你想想看,有把兵器贈送敵國的麼?難道克薩克國王傻了麼?很明顯,他們是實心實意跟我們修好的。”
刀龍俠聽了這話,警覺起來。他問:“什麼樣的弓弩?箭簇?伯爵大人是否親眼所見?”
多蘭多洋洋得意道:“我親眼所見,不會有錯。那些弓弩,都是一等一的好貨色。弓弦用的不是普通的牛皮牛筋,而是鸛筋。一隻白鸛,兩條腿上只有兩條筋可以用來做弓弦。這樣的弓弦韌度極好,經久耐用,是不可多得的好武器。這難道不足以證明他們的誠意?”
“。。。。。。”刀龍俠沒話說了。
多蘭多伯爵稍稍心安。心的話:這小子有些難纏。好歹沒輸給他。幸虧自己跑了一趟京城,要不,非吃了癟子不可!掌握信息多麼地重要啊!
“伯爵大人,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親眼看看那些弓弩和箭簇。”刀龍俠小聲說。
“這件事不難辦到。我即刻派快馬去皇都取來樣品請你觀賞。”多蘭多笑笑說。
“我還有些別的事要請教一個人。”
“你想請教誰?”
“最好是皇帝!”
“啊?!”偉大的英雄多蘭多伯爵差點驚呆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啊,你想死啊!你小子大概不想死的很難看吧?! 他想循循善誘教訓教訓這個一把握着兩頭不剩的小傢伙。可是他有所顧忌。想想面臨的一場危機,他不能不暫且忍耐。
與其說女兒凱拉的出現有些不合時宜,倒不如說她救駕有功。
多蘭多伯爵對陣刀龍俠,真的有點兒丟盔卸甲的感覺。
伯爵女兒凱拉與她的好朋友雲妮兒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多蘭多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故作鎮定,故作天真道:“哈哈哈,看到你們這些小的朋友聚會,大家歡聚一堂。我倒也覺得年輕了許多。來來來,大家圍攏來,舉起酒杯,乾一杯! 暫時忘掉一切的不愉快!。。。。。新老朋友一起幹一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啦!”
刀龍俠小聲對凱拉、雲妮兒道:“伯爵先生好像話裡有話。難道他老人家心裡有什麼難言之隱。。。。。。”
雲妮兒道:“你真的不知道?”
刀龍俠:“知道什麼?”
雲妮兒:“最近一段時間,安珀寨子、龍灣寨子附近出現了可疑的人,多蘭多伯爵分析,極有可能是班多拉海盜幫的密探。這不同於一般的雞鳴狗盜之徒的搗蛋。這是有組織有計劃的強盜行徑,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高度警惕。”
刀龍俠擦一把清鼻涕,道:“來了好,該來的遲早要來。晚來不如早來。我要爲我的父母親,還有失蹤的姐姐報仇雪恨。”
“不必驚慌,有我呢!”多蘭多伯爵說道,“這事兒如果遇上皇帝調兵遣將,那是軍機要務。自然就顧不得這些蟊賊了。天賜良機與克薩克王國實現了友好,正好騰出手來收拾這夥強盜。老賬應該徹底清算了。我也有些等不及了。來來來,皮特爾,你到我的書房來,我有話單獨對你說!”
刀龍俠皮皮朝凱拉。雲妮兒眼神示意,跟在伯爵身後去了書房。
一路上,皮皮沒少動心思。
他的私心很重,不想讓多蘭多佔便宜。
夜明珠,尊貴的多蘭多伯爵聽說過,沒見過;而碧血龍珠,也聽說過,更沒有見過。根據他旁敲側擊掌握的全部情況,初步認定:這位皮特爾皮皮俠極有可能與碧血龍珠有關。種種跡象表明,魔怪谷巨大的寶藏之所以不能進入,肯定與碧血龍珠有關聯。他找來刀龍俠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那顆珠子。多蘭多伯爵擔心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會引起皮皮的警覺和懷疑,這才彎彎繞了大半天。
刀龍俠皮皮卻覺得沒必要避諱這個話題。
年輕人的坦誠組成了這個世界永恆的靚麗風景。
坦誠是純潔的孿生兄弟。
不要學得圓滑世故,這些不是好東西。人腦的發達程度可以與高科技同步,人類社會還是簡單些好。刀龍俠不喜歡心術不正時時處處懷有小人之心的人。
那麼,多蘭多伯爵是不是這樣的人呢?
富有的人不一定壞,貧窮的人也不一定好。善惡不在貧富,公道自在人心。刀龍俠看着,應該說仔細觀察着多蘭多的光禿禿的圓滾滾的豬頭腦袋(看在聰明美麗的凱拉的份上此稱呼並無惡意)心裡想:裡面都裝些啥呢?難道都是一些思考發財的腦細胞?有沒有一些腦細胞想點兒大事情呢?
一個顧命大臣,居然被人家耍的滴溜溜轉。丟人不?
刀龍俠可以認定這樣一個事實:克薩克王國一定有陰謀。
刀龍俠與尊貴的多蘭多伯爵面對面坐着,這有一些滑稽,但事實如此。
刀龍俠皮皮知道這種秘密會談的要領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要命的是:他們懷裡揣着不同的心思。他知道多蘭多要打聽什麼,自己也可以開誠佈公告訴他,——看在凱拉的面子上。但是自己的計劃或者說謀劃就要落空。最好的方式呢?有沒有第二種方式: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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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交換最公平!
這樣的事皮皮幹過無數次。
他和他的小夥伴們從來也沒有感到過不公平。當然也就沒有人耍無賴反悔。大人們維繫自己的威信主要靠什麼,也許僅僅是地位。人走茶涼的鱉事情屢見不鮮。小夥伴們之間不是這樣。欺生是壞孩子的最沒出息的做派。皮皮曾經不屑一顧。敞開心扉廣結善緣纔是一個英雄少年的必須!
“好了,我們不要再兜圈子了。寶貴的時光已經浪費的夠多了。”多蘭多原來不是一個很耐心的人,他這樣說道,“你,皮特爾!究竟需要得到多少錢纔可以說出你們家的傳家寶——碧血龍珠的下落呢?”
“我一個勒蘇爾都不要,我尊敬的多蘭多大人!”刀龍俠斬釘截鐵。
“那你要什麼,照直說,要什麼?”多蘭多伯爵慷慨到令人難以置信。
“我想要您的一封親筆信。”
“你說什麼,皮皮俠,什麼親筆信? 寫給誰的親筆信?你把我弄糊塗啦!”
“你猜猜看。”刀龍俠瞪着挑釁的眼睛。
“我猜不出來。”多蘭多有些返回到少年時代的感覺了。他與皮皮俠差不多一個姿勢。都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腦袋湊到一起,距離不會超過二十釐米。這在多蘭多伯爵來說,真的是一個奇蹟。跟一個孩子如此近距離談話!
“一封寫給皇帝的親筆信。”
“信裡面寫些什麼?”
“你就寫上八個字:交好有詐,提防突襲!”
“這樣的信,可不是隨便寫的。鬧不好丟官掉腦袋啊!你想害我呀?”
“伯爵大人難道沒聽說富貴險中求?不想擔一丁點兒風險,就想做大官發大財?”
“好,我多蘭多豁出去了!咱們——成交!。。。。。。可是,信寫好了怎麼辦?”
“您把親筆信交給我,我皮皮俠親自往皇都跑一趟。不見皇帝誓不生還!”
“不行不行不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闖蕩魔怪谷我還指望着你呢!”
“有了碧血龍珠您還怕什麼?”
“我還是心裡不踏實。沒有你在,我不放心!你看啊,咱們可以靈活些,咱們先進入魔怪谷起出寶貝,然後你再快馬赴京送信,怎麼樣?兩全其美兩不耽誤。”
刀龍俠皮皮略一思謀,道:“順序顛倒一下,怎麼樣?”
“你是說先去京城,後取財寶?”
“您要是猶豫,那咱們這生意就算啦!”刀龍俠輕描淡寫道。
“好好好,就依你!”多蘭多伯爵十分無奈。
當日,刀龍俠帶着多蘭多伯爵的親筆信,騎上快馬直奔皇都。
雲妮兒、凱拉爲他送行的時候,看到了一隻雛鷹翱翔藍天。儘管天有不測風雲。然而雛鷹展翅高飛無所畏懼。由此,兩位美麗的小姐莫名其妙感動得潸然淚滴。。。。。。
大概,兩位少女在爲自己的雄鷹朋友自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