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尊雖是妖族頂級強者,但並不會因爲所謂的強者尊嚴就願意慷慨赴死。
尤其是面對一個根本無力對抗的對手之時。
桃花尊者能夠毫無聲息的潛入到她的老巢,顯然最近的實力又有進步。
她很清楚自己就是把六條尾巴全廢掉,也不可能越兩個小境界和桃花尊者來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既然穩輸,她自然要換個方式求條生路。
此刻她只慶幸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乃是桃花尊者。
這個傢伙實力強歸強,但起碼收錢辦事,而且對於妖族也沒有什麼必殺的心理。
相對於桃花尊者是爲了那些人族死傷的弱者報仇,青丘狐尊更願意相信桃花尊者是過來找她打秋風。
但既然人家給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自然不能點破,反而要順勢給個臺階給人家。
要是直接說多少多少好處來買自己的性命,那就不是買命,而是羞辱人家——真把人家當成要飯的了。
這年頭,就是想送好處給人家,也得注意方式方法。
果不其然。
青丘狐尊見桃花尊者陷入沉思,目光不斷在自己臉上閃動,似是在思考,權衡什麼,但空氣中的殺氣明顯散去不少。
青丘狐尊不禁暗暗翻了個白眼。
他孃的,明天就搬家。
這青丘好歸好,但目標還是太明顯了。
面對桃花尊者這樣的強者,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叫人摸進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值此時刻,還得是低調隱藏爲主。
餘閒不知在他面前無辜可憐的青丘狐尊心思如何。
但他並不在乎。
這種活了萬年的老怪物,真把她當無辜女人,纔是他傻逼。
而且他所做的是光明正大的陽謀。
最重要的是給對方一個體面。
總不能直接見到人就說——快給老子當狗,不當就宰了你。
那樣着實有些粗鄙,而且成功率大大降低。
“如此說來,你也是夾裹在妖族大勢中,身不由己?”
青丘狐尊可憐兮兮地看着餘閒,模樣很是柔弱。
“正是如此,如果能夠與族人和平的生活在青丘上,奴家何必要推着族人去送死呢。”
“這都是那幾個大妖尊的意思,奴家若是敢阻攔,第一個被清理門戶的就是青丘一族了。”
餘閒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溫柔地看着青丘狐尊。
“不曾想你身爲妖族妖尊,居然也無法做主,連族人都無法護佑,你在這樣的妖族中待着想必會很不開心吧?”
“啊?”
青丘狐尊腦子差點沒轉過彎來。
按照劇情發展,不該是說念在她被牽扯無辜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需要她爲那些妖族劊子手付出慘痛代價,告慰人族死難亡魂嘛。
她都做好大出血的準備了。
怎麼突然被關心起了個人生活?
青丘狐尊驀然感到腦後有些發涼。
她以爲給的是錢,但這會兒發現桃花尊者似乎錢也要,妖也想要。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隱晦地表示道:
“桃花尊者說笑了,奴家乃是妖族,自誕生於這個世間便是妖族,出身是改不了的。”
“誒。”餘閒卻是搖了搖頭道:“此言差矣,我們怎麼能狹隘的用血脈來限制自己的出身,我瞧你這青丘上也生活着不少人族,生活習慣也是與人族無異。
說明你們青丘一族和人族是能夠和平且友好相處的。
如此看來,你們青丘一族的生活習慣早已脫離了獸性,轉爲人性。
所以將你們看做人族,也是可以的。”
青丘狐尊指了指自己,艱難道:“我,也是人族?”
餘閒笑道:“看來你領悟得很快。所謂人族大同,求同存異,天地萬族本是一家,那就是人。否則你們化形爲何都選擇變成人呢,冥冥中早有註定。”
青丘狐尊眼看着說着說着自己就要被動背叛妖族了,她連忙道:
“桃花尊者,奴家的確很是仰慕人族文化,但是奴家受血脈所限,日夜要受那血脈詛咒影響,怎麼可能與人族友善相處,奴家能做的的就是帶領族人避世隱居,遠離人羣,方能保存雙方啊。”
餘閒恍然道:“原來如此,我卻是忘了狐尊身上的血脈詛咒了。”
青丘狐尊正要點頭,就聽餘閒繼續說道。
“好叫狐尊知曉,我人族有大愛尊者橫空出世,如今已經取代九尊會成爲人族領袖,他爲解人妖兩族世代血仇,默默研究多年,已然解決了血脈詛咒的問題。
只待狐尊入我大同,便再不用擔心受那血脈詛咒的困擾。”
青丘狐尊被這句話的信息量驚得腦袋嗡嗡作響。
“九尊會沒了?血脈詛咒解了?還有大愛尊者,那不是你的徒弟嗎?”
餘閒笑道:“我想殺你,易如反掌,何必欺騙你。至於我那徒兒,自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連我這個當師父的,如今也遠遠不如他了。”
青丘狐尊乾笑道:“桃花尊者,容奴家考慮考慮吧。”
餘閒笑容一收,剛剛消散的殺機重新凝聚。
“難道狐尊之前所言,什麼和平,什麼身不由己,都是爲了哄騙本座?”
“不不,奴家只是一時無法接受。這血脈詛咒困擾我妖族萬年,連諸多大妖尊都無法擺脫,昔日的青凰妖尊,精才豔豔,也爲此涅槃。尊者所言,實在太過不可思議。”
“這有何難?”
餘閒手上輕輕向前一抓。
“本座帶你一看便知。”
話音未落,青丘狐尊就驚恐發現周圍天旋地轉,自己竟已被禁錮,成了籠中鳥一般,任由桃花尊者帶着越過千山萬水,眨眼間遁走數十萬裡,來到了玄陽境。
“那是?!”
青丘狐尊脫開束縛,看向高空,竟是見到那裡有着第二顆太陽。
這太陽形態略小,散發的光芒也不熾烈,只能籠罩在玄陽境內。
但當她沐浴在光芒之下,她驚訝發現自己體內傳出了一道憤怒的意志。
那意志令她陌生又熟悉,彷彿自她出生之時,就根植於血脈之中,卻又一直未曾被她發現。
“血脈詛咒!!!”
青丘狐尊頓時想到了困擾着所有妖族,令所有妖族都無法擺脫的血脈詛咒。
原來所謂的詛咒就是一道連她都無法察覺的意志,這道意志根植於血脈之中,隨着血脈的壯大而壯大,所以他們實力越強,境界越高,反而越發擺脫不了血脈詛咒的影響。
但現在,血脈詛咒顯露於世。
她忽的感覺血脈詛咒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
未知的,無法擺脫的纔是最爲可怕。
她直視着天空那顆小太陽,全身心地沐浴其中。
她的心神爲此不斷延伸,她彷彿看到了一隻亙古不變,高邈莫測的赤金眼瞳。
原來那就是小太陽的真正模樣。
所謂光芒,也只是它俯瞰衆生時的目光而已。
在赤金眼瞳的注視下,青丘狐尊明顯感覺到血脈詛咒的虛弱。
餘閒看到青丘狐尊被他驚神目所化的太陽消解血脈詛咒,心中同樣鬆了一口氣。
“自我突破洞虛境界之後,我便真正知曉這妖族的血脈詛咒的其實是意志的殘留,血脈越強大,力量越強大,就會逐漸激活這份意志。
所以想要化解它的最好辦法,就是以毒攻毒,用同等位格的意志消融這份力量,這就是我的法域爲何能夠解除血脈詛咒的原因。
因爲之前我吸收了太多的天道靈氣,所以我的法域中被動帶有天道意志的殘留力量。
當兩者相遇,便相互抵消。”
“只不過實力越強大,血脈詛咒的糾纏越深,甚至極有可能擁有自主意識。”
“所以除非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不能親自出手,否則很有可能提醒妖族幕後的那尊存在。”
“但現在我用天道意志殘留力量所化的驚神目爲妖族化解血脈詛咒,哪怕幕後存在發覺,也只會認爲是有天才人物竊取了天道的力量,用來對抗詛咒,而不會聯想到一位新的洞虛修士。”
“如今青丘狐尊同樣能夠被化解血脈詛咒,顯然我這手借力打力,即便是面對妖尊身上的血脈詛咒,也是可行的。”
而沒了血脈詛咒的影響,妖族又豈會是鐵板一塊。
關於這點,玄陽境這塊實驗田已經做出了極佳的示範效應。
當他固化驚神目,將其常懸高空,注視玄陽全境,在這裡肆虐的妖獸紛紛擺脫血脈詛咒的影響。
哪怕是神智不高的低階妖獸,也擁有了生物應有的求生本能。當大同軍團的圍剿行動開始,這些妖獸面對無法戰勝的對手,不再選擇上來羣體送死,而是開始潰逃,有的躲入深山野林,有的選擇逆行,開始迴歸萬妖山脈。
只不過現在時間還短,不足以看出太多影響。
但當潰逃回歸的妖獸越來越多,玄陽境會慢慢成爲妖族的聖地。
只有在這裡,他們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據他所知,一直擔當光桿司令的妖族大同分會第一任分會長的金鵬妖皇連連出動,已經拉攏了不少擺脫血脈詛咒的年輕妖族,口號還十分正能量——爲全體妖族的自由而戰。
原本說好的分會,已經變成了實質意義上的妖族反叛軍。
畢竟妖族也是有熱血少年的。
雖然這個妖族反叛軍看起來力量十分弱小,風吹就倒,但在大同會的幕後支持下,它終究會成爲一個龐然大物,最後取代妖族正統。
忽的。
青丘狐尊發出一聲遺憾的輕吟。
“爲什麼沒有了?”
她明明沐浴在那赤金眼眸的目光之下,但血脈詛咒卻不再受到影響,彷彿她被赤金眼瞳拋棄了。
餘閒回道:“因爲獲得自由是有代價的。”
青丘狐尊沉默片刻,緩緩問道:“我要做什麼?”
此刻的她不再故作柔弱,將自己擺在可憐弱者的位置。
什麼場景說什麼話。
而她現在是一個合作者。
餘閒輕笑道:“和平。”
“帶着你青丘一族,守在九陽域之外,不讓妖族再侵入人族疆域。”
他沒打算一口氣吃個胖子,剛剛突破洞虛前期的他,也沒有面對幕後存在的絕對把握。
既然知道妖族背後可能存在幕後黑手,他完全可以扶持出另一批妖族來打對臺。
當妖族陷入內耗之中,那幕後黑手的設計自然不攻自潰,還能不斷通過諸如青丘狐尊一類的妖族尊者收集信息,出招化解。
說到底,還是可知信息太少。
如果能夠讓他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也不必像現在一樣摸着石頭過河,被動出招。
他唯一能夠獲得的準確信息就是天道老師給出的天道感應。
通過預估萬年大劫的降臨時間,來估算幕後存在出現的時間。
當他一系列的操作完成,萬年大劫的時間沒有提前,那就說明他的操作具備可行性,如果萬年大劫的時間開始加速,就說明他的某些舉動反而幫助了幕後存在。
如果萬年大劫的時間開始向後推移。
那麼就說明他做對了。
他如今不管在名義上,還是實質上,都可稱得上人族第一人,隨着大同會在人族各域的推進和改造,未來落入他手中的資源同樣會越來越多。
加上靈氣小偷的加成,他在洞虛境界的修行,絕不會弱於化神多少。
所以萬年大劫的時間越往後,對他就越有利。
聞言,青丘狐尊自然明白桃花尊者是打算讓青丘一族擔當人族的屏障,和妖族內部自相殘殺。
到時候即便真的獲得了和平,那也是人族單方面的和平而已。
而且是建立在青丘一族屍骨上的和平。
但相比於她擺脫血脈詛咒,獲得真正的自由而言,青丘一族的少許犧牲,卻又不那麼重要了。
她過得好了,才能更好的庇護青丘一族的成長嘛。
沉吟許久。
青丘狐尊方纔道:“我無法保證所有妖族不入人族疆域,最多是不讓大批妖族進入,另外,我一旦爲人族駐守邊境,諸位大妖尊絕不會放過我。
你既然說大愛尊者如今已經成爲人族領袖,那麼我需要支援。
當大妖尊前來,人族必須也有大尊者前去應付。
否則我們之間的約定作廢。
最後,我需要它。”
青丘狐尊指着高空上的驚神目。
“沒有它化解血脈詛咒,我也無法阻止那些被詛咒影響而瘋狂的妖族。”
整個人族面對瘋狂的妖族大軍都得丟下大片疆域,被動的獲得戰略縱深。
何況是她的青丘一族。
餘閒點點頭道:“沒問題,你的條件很合理。”
“這是一份以天道之力寫下的契約,一旦違背,那麼就將受到天道感應,從此自絕於此界之中。”
“你的條件,我的保證都在上面,沒問題就簽下它吧。”
餘閒取出一張天道契約。
自他突破洞虛境界,想要略微借用一下天道老師的力量,已然不難。
畢竟天道靈氣就是最好的鑰匙。
而且這玩意只能約束青丘狐尊,無法約束他。
畢竟從來只有弱者被強者約束,沒有強者被弱者約束的道理。
青丘狐尊見此契約,也是猛然一驚。
人族修士居然已經可借天道之力。
她並未懷疑桃花尊者欺騙她,待她簽訂契約之後,自然會有所感應。
再想到人族居然能夠找到化解血脈詛咒的辦法,她突然覺得提早向人族靠攏,未必是一件壞事。
當然,前提是她能抗住妖族給她的壓力。
她將契約一字一字認真看過,上面還貼心地加了人族會在每年提供一定程度的支援,這讓她好受不少。
待她將自己元神印記烙印其上,她彷彿感受到了天地間無處不在的一道意志,但轉瞬即逝。
而後,她便發現之前的感覺又回來了。
赤金眼瞳對她的注視再次繼續。
“這玩意叫驚神目,乃是大愛尊者以無上大神通凝聚而成,極爲珍貴。”
餘閒又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眼球,赤金瞳孔。
驚神目的製造並不困難,只是需要消耗他得到的天道之力。
而且是一次性消耗品,待到裡面的天道之力消耗完畢,就會自行消散。
所以他現在也無法凝聚太多出來。
畢竟他不好使用自己的洞虛之力。
不過等到他開啓夢界,天道靈氣源源不斷爲他所用,天道老師的大門就隨時向他敞開,驚神目的煉製也就輕而易舉了。
青丘狐尊沒想到那小太陽般的光球,居然本體只有這麼小小一顆。
不過當她接過驚神目,就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血脈詛咒被迅速壓制,消融,那道血脈中的意志也開始最後的掙扎。
一道道嗜血,瘋狂的意念不斷衝擊她的腦海,同時她身上的妖力也彷彿燃燒一般,給她帶來了千刀萬剮般的痛苦。
但她反而面露微笑。
“我不會忘記我的承諾。”
“忘了也沒關係,我想妖尊中願意和我合作的不在少數,只是我與你最熟,所以纔將這第一個機會給了你。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妖尊與我合作。”
餘閒淡淡笑道:“人族有一句話,千金買馬骨,只要你不自作聰明,作爲妖族第一個與我們達成和平的妖尊,哪怕沒有什麼好處,也不會有什麼難處。”
“當然,要是你背棄了契約,不僅天道容不了你,我也會親自殺了你。”
說罷,他直接轉身離去,竟是沒有對青丘狐尊半點限制。
有天道契約作爲座標,此界之中,青丘狐尊逃不脫他的感應。
青丘狐尊同樣沒有久留。
爲人族防守一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解掉青丘一族和其附庸妖族身上的血脈詛咒,然後守好玄陽境,其他地方,慢慢來就是了。
畢竟據她所知,玄陽境纔是大愛尊者的根基之地。
另外,就如桃花尊者所說,妖族之中,願意和人族合作的妖尊不在少數。
她現在打個時間差,趁着其他妖尊與桃花妖尊缺乏信任的空擋,當個中間妖,先聯絡起來再說。
否則的話,只有她一個妖尊當叛徒,心中還是頗爲不安。
而且她主動介紹妖尊投誠,人族總不能一點好處都不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