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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願意去迎接大真人?”
東方敬又拋出一個頗具誘.惑力的提議。能夠見識到真人天師和菩薩級的大修士鬥法,本就是極其難得的機緣,很多低階修士也許修煉一生都難以遇到,只要心思機敏,或許就能領悟到很多自己平時無法理解的要義,甚至對於將來突破瓶頸都大有好處。
同樣,道門那麼多修士,有幾個能得到和大真人說話的機會?只要討了大真人的歡心,隨便透露點修行心得、隨便指點一兩招神通道術,那也是一生受用不盡的福分。
就連趙然都開始爲難起來,拼命轉動腦筋,權衡着其中的利弊。
一時間,曲流亭中鴉雀無聲。
蓉娘頭一個吱聲,她撇着嘴滿臉不屑的嘀咕:“你們愛誰去誰去,本姑娘是不去的。”
東方敬一笑,望向其他人。他目光首先在趙然身上停住,眼帶詢問。
趙然猶豫片刻,看了看張致空、孟言真和屠夫,於是道:“東方師兄說了算,您讓我去,我就去,您讓我留下幫忙,我就留下。”這話回答的很滑頭,實際上是他過去多年形成的慣性思維。
初到一個羣體中,資歷和修爲又在最低層,切記時刻保持低調,不要去爭搶蛋糕。要儘量把機會讓給別人,否則以後很難和羣體中的他人相處。既然留下或者離開都有好處,那乾脆擺出禮讓的姿態來,將選擇權交給“領導”,“領導”滿意了。覺得你識大體,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反而會心生好感。
東方敬點了點頭,又看向旁人,孟言真不耐煩道:“照我說,東方你直接定一個吧。讓誰去誰就去,左右都有好處,也沒人不樂意。”
東方敬微笑道:“還是要看諸位自己的意願。”
屠夫插話道:“我留下吧,這場盛事很難再遇到了,我想留下來湊湊熱鬧。再說我這樣的大老粗。也做不好伺候大真人的事,惹得大真人不痛快,反而不美。”
東方敬又點了點頭,再看向張致空。
張致空輕聲道:“師兄,便由我去吧。我在黃冠境已停滯三年,至今未能破境,修行上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若能得大真人指教一二。或許能有所心得。”
東方敬再次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望着天空發呆。
曲流亭中再次安靜下來。只有崖壁上飛瀑濺落之聲在耳中迴盪,卻讓人感覺這片山谷更加空寂。
也不知隔了多久,趙然由最初的茫然不覺開始感到氣氛壓抑,一股說不出來的窒息感在亭中逐漸蔓延開來,讓他呼吸不暢,忍不住長長喘了一口氣。
忽聽東方敬幽幽道:“前年深秋。龍安府西真武宮監院張雲兆,被佛門妖僧刺於谷陽縣西北松風嶺。這是震驚天下道門的一樁大案。不過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只需將兇徒緝拿歸案就是了。此案由雲師叔挑頭接了下來,其後終於發現佛門妖僧蹤跡,當時追至此谷之中,與妖僧大戰一場……”
忽聽東方敬開始講述西真武宮監院張雲兆的案子,趙然不禁心頭一凜,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身邊的蓉娘。蓉娘之前已經聽趙然講過這個故事,因此也看了過來,眼中滿是好奇。
“……只不過意外的是,妖僧並非一個,而是有三人,且都在比丘境之上,雲師叔當時不敵,身負重傷而走。其後,祖師伯親自主持圍剿妖僧事宜,可惜最終還是讓妖僧逃走了……”
頓了頓,東方敬續道:“其中有兩個疑點。雲師叔說,妖僧修爲不弱且人多,他敵不過很正常,但奇怪的是妖僧對他的追攝路徑非常熟悉,在他前行的路途中設伏,拿捏得極爲精準。不僅如此,這三個妖僧對雲師叔的道術似乎極爲熟悉,雲師叔鬥法之時每每受到敵人的先發剋制,否則他絕不會受那麼重的傷勢。這是其一……”
“……其二,祖師伯調動人手圍困長寧谷,自信已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可妖僧還是莫名其妙的銷聲匿跡了,至今沒有查出原因……”
趙然是第一次詳細的瞭解到當日圍捕刺客的具體情形,是以聽得十分入神,此事與他關係重大,不由他不關心。只是聽到這裡以後,他已經很清楚地聽出了東方敬話裡的意思——道門有內奸!
東方敬仰望天際,嘆了口氣道:“我記得當時父親聽聞之後,一掌下去,將他最鍾愛的黃梨鐵木書案拍成了一堆碎末……張師弟,你還記得麼?”
張致空微笑道:“大長老爲人和藹可親,我入玉皇閣那麼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
東方敬道:“自從入天師境後,虛實合一、身無塵垢、念頭通明、道心穩定,我記憶中父親從未發過脾氣,除了這一次。”
張致空轉頭望向飛瀑,怔怔不語。
東方敬道:“其後,玉皇閣暗中調查此中緣由,卻始終沒有任何線索。去年秋天,我回了趟玉皇閣,父親跟我說,希望由我來查辦,我應下了此事。可是翻閱卷宗後,我毫無頭緒,於是來到長寧谷,搜遍了每一個角落,仍舊一無所獲。有一天我忽然想,既然查不出來誰是內奸,爲何不想辦法讓這個人自己跳出來呢?再次回到玉皇閣後,我進了典造錄籍房,花了三天時間,將所有可疑的修士名錄整理出來,哪怕只有一絲牽扯之人,也毫不遺漏,足足整理出七百多個名字……”
說到這裡,東方敬向趙然笑道:“其實這個笨辦法還是從趙師弟處偷師的,我聽裴師弟說,你們查案的時候,搞過一次大排查,效果很好,正是用了這個法子,才令左雲風師徒伏罪。”
趙然點頭:“師兄有心了。”
東方敬道:“從去年十一月起,我開始按照名錄上的人名發送飛符,邀請大夥兒到長寧谷來協助查案,好在諸位都給我東方這個面子,至今沒有一人失約不來,讓我能夠一個一個查下去。到今天爲止,已經是第四十三次了,我東方也在長寧谷中蹲守了五個多月,從未離開,這幾個月還真是寂寞啊……”
蓉娘沉着臉道:“東方你什麼意思,是覺得本姑娘有嫌疑,所以把我叫到這裡?”
東方敬搖頭:“蓉娘,我東方對不住你,將你哄到長寧谷來,但絕不是懷疑你,將你喚來,是因爲我實在不知道該信誰……一次一次的查下來,我的疑心一次次加重,對身邊的所有朋友都變得不敢確認,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擬的這份名單是不是還有遺漏……我找不到幫手,害怕自己發現內奸的時候,四面都是敵人。”
蓉娘臉色稍霽:“那你早跟我說啊,我肯定幫你。”想了想又向東方敬道:“東方,趙……他肯定不是刺客,在你講這件事之前,他已經跟我說起過張雲兆被刺的事了,他是這件案子的受害者!”
東方敬向趙然道:“趙師弟,我查過你,前年你在谷陽縣革新青苗錢弊政,其後張監院被刺,你遭受無極院打壓,按理你和此案應當無關。但你曾去過白馬山,並且失陷於夏境,我問過裴中澤,你們二人是一起逃回來的……但,在裴中澤遇到你之前,你在哪兒?”
趙然張口欲辯,東方敬擺手制止:“我說這個的意思,並非指明你就是那個內奸,剛纔我也說了,我查案的辦法,就是你用過的大排查,凡是有一絲嫌疑之人,都會列入我的名單之中……至少張監院身死之時,你是第一個出現在他屍體邊的修士,對麼?”
趙然鬱悶地點了點頭,其實和他一同出現在現場的,還有玄元觀下派的知客趙致星,不過東方敬說得明白,他是第一個出現在張監院屍體旁的“修士”,這令趙然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