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修士的使命和職責,趙然認爲,館閣修士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享受到了權利,而沒有盡到義務,或者說僅僅盡到了部分義務。
“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司馬天師問道。
“我去西夏呆了一年半,看到了很多,也感受到了很多。回到大明之後,我漸漸接觸了我道門上層的許多架構設計,瞭解到了館閣、十方叢林和官府之間的關係,懂得了我道門最重要的信力。在我看來,我大明的信力吸納,是遠遠不夠的,或者說無法與我大明的人口規模相適應。”
“以嘉靖二十年爲例,信力簿上記載的全年信力吸納值是十二個億。我聽龍虎山的王梧森道長談起過,西夏的信力吸納值大概在兩億兩千萬,吐蕃則是一億八千萬。我初步推算過,大明的人口約在一億一千萬,算下來的話,相當於人均十一圭;西夏人口大概在一千五百萬,人均近十五圭,吐蕃人口八百萬,人均近二十二圭。”
“由此推算,其實大明的信力吸納值還可以有很大幅度的提升空間。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差距,問題出在哪裡呢?以我看來,有很大原因是因爲佈道體制的不同。”
宋天師忍不住插口問道:“你的意思,是佛門寺廟的佈道方式更好?”
趙然笑道:“宋天師稍待,我慢慢解釋。我道門佈道的主體是十方叢林,但我剛纔已經說過,十方叢林的俗道們出去佈道,假的比真的要多,說得比唱的好聽,我自己就造過很多次假。試問,長年累月下來,老百姓都知道,道門的齋醮科儀是沒有用處的,如此一來,他還會信你麼?哪怕表面上信,內心中呢?所以在我看來,我們道門的公信力正在漸漸喪失……”
講到這裡,趙然給大家片刻時間消化,然後舉例道:“如今困擾我們的很多莫名其妙的教派,如八仙教、摩尼教之流,是怎麼出現的?我以爲,正是因爲我們的失職,才導致了他們的存在。陣地就在那裡,我們不去佔領,必然被別人佔領!”
一衆真師們品味着他關於“陣地”的話認真思索,趙然則繼續道:“反觀西夏和吐蕃,他們的佛寺之中,存在大量的修行僧侶,他們舉辦佛門儀軌,面對普羅大衆宣講說法的時候,往往‘妙諦俱現’,顯聖於人前而人愈信之。他們的儀軌,不能說全部,至少十次裡面有一到兩次是能真正解決問題的!這就足夠了!”
“剛纔宋天師問我應該怎麼辦?我的建議,其實這很好辦,簡單一條,學習佛門!”
這話一出,有幾個真師就不太樂意了,眉頭微皺。
趙然解釋道:“諸位真師放心,我說的學習,並不是通盤拿過來照搬,更不是要打破現有的館閣和十方叢林的佈道體制,因爲壓根兒不需要打破。我們當前施行的這套體制運行了六百年,保我大明一直國運昌盛,令我道門一直立足中原而不敗,就說明這套體制是有很多優點的,總體而言是適合的。因此,我們需要做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改變,將十方叢林館閣中的一個在我看來十分雞肋的道職拿出來,讓願意出來做事的修士去擔任,這就足夠了。”
九州閣的宋天師追問:“是哪個道職?”九州閣專門掌管天下信力,對於任何提升信力值的事情都極爲關注,此刻聽趙然談到這個問題,忍不住追問。
趙然笑道:“正是小道如今擔任的方丈一職。”
很顯然,宋天師對此非常感興趣,催促道:“你繼續說。”
趙然道:“小道我在谷陽縣歷任過靜主、方主、廟祝、都管乃至方丈,對十方叢林的決策體制感受頗深。在我看來,這套體制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方丈和監院之間權責的不明晰。”
“三都議事是十方叢林的決策機制,由監院帶領三都共同議決大事,如果議決時無法通過,則提交方丈裁奪。實際上,在監院威望不夠的情況下,很難議決大事,因爲監院加三都一共有四票,很容易形成二比二的對峙,如此一來,就成了方丈一言而決。而在監院掌控力很強的情況下,方丈又往往成了擺設,因爲所有的事情都在三都議事時決定了,沒有什麼事情需要方丈來裁決。正是因爲這一體制的存在,很多十方叢林宮院之中,方丈和監院嚴重不合,內鬥十分厲害,內耗極爲嚴重。”
“所以,我的想法是,明確方丈和監院的職司,賦予方丈新的職責,由方丈來主導重大齋醮科儀,維持我道門在世人心中的神聖地位,恢復百姓對道門的信念,由此增加信力值的吸納。而其餘俗務,則仍由監院負責。”
“同時,仿照總觀例,三都議事時將方丈也算入其中,這樣就有五票,三比二,遇到大事時很容易決斷出來,方丈和監院都能在其中發揮作用。”
趙然談完,宋天師大點其頭,並要求立刻就這一策略在真師堂議決通過。
趙然不禁汗顏,心道自己只不過說了大致思路而已,肯定還要經過調研、反饋、彙總、斟酌、草擬等等諸多環節,形成具備可操作性的具體措施,如此纔好提交真師堂議決吧?這位宋天師還真是急性子啊。
宋天師也醒悟過來,明白自己操之過急,便不再多說。
趙然講完之後,一衆真師堂的真師們各自凝神思索,仔細回味。
過了片刻,張雲意道:“大真人,您老的意思,我們明白了,致然的思路,很有啓發性,我們回去就想想辦法,爭取不令大真人失望。關於景緻摩一事的罪責,應該如何處置,還請大真人示下。”
張老道擺了擺手,道:“真師堂的事情,我已經快一百年沒有打理過了,說的話不一定是對的,若是說重了,也請你們見諒。老道我剛纔就是隨便吐吐心裡話,說過就忘,還有張陽明和沈雲敬,你們兩個也別在意,不要動不動就撂挑子不幹。”
二人忙道:“不敢!不敢!”
“行了,把帽子戴上吧。我也就是發發牢騷,下觀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呢,我記得老道我當年退出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嘛,真是令人不省心。”
“是,請大真人恕罪!”
“景緻摩這件事情怎麼處置,還有下觀怎麼整頓,最終還是得你們來決定。回頭你們自己好好商量商量,這事兒究竟該怎麼辦。行了,把姓景的小子擡出去吧,還有趙致然,你也先出去,真師堂的兩件事議完了,下面該輪到老道我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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