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雖不乏人氣,卻靜的沒有一絲聲響,連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楚。△小,o
一白髮白鬍子的老者坐在牀邊,握着一截蒼白的手臂,正仔細的號着脈,不時會diǎn兩下頭,又搖上兩下,嘴裡一會兒唉聲嘆氣,一時間又會驚異出聲。這般模樣,叫一旁的幾人坐立難安,只覺得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老人輕輕放下手腕,用貼心的將被子將之蓋住,這會兒又嘆起氣來,“奇哉怪哉,這年輕人像是得了風寒,卻沒有風寒的病兆。這臉雖說偏袖,卻不見一絲汗珠,也沒有一diǎn燒熱的跡象。倒是這身子確有些虛弱了,先讓老夫開幾劑補藥爲其補補身子,待明日再來診斷一番。”
老人說着便從一旁的藥箱子裡取出紙筆,刷刷兩下就開出了一張藥方。
一旁那位dǐng着西瓜帽的清瘦中年人趕忙迎了上去,瞧那模樣正是之前與李清一走失的範林祥,他接過藥方,憂心忡忡的掃了一眼,忙又問道,“季大夫,我家公子的病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季大夫捋了捋下巴上的小截鬍鬚,氣定神閒的道,“大礙自是沒有,但若調理不好,也免不得落下什麼病根。至於應如何調理,就得看……”
他瞟了眼範林祥,眼中一副“你懂的”的神色,範林祥做了那麼多年掌櫃,自然明白眼前這位大夫的言外之意,當下摸出一疊銀票送了上去,輕笑道,“那就勞煩季大夫多費些心思了。”
季大夫一件那麼厚疊銀票遞上來,只把一雙眼珠子給瞪了出來,他行醫一輩子幾時見過這般闊綽的出手。好歹算反應快,一招手銀票便入了懷中,信誓旦旦的道,“你家公子的病儘管包在老夫身上,若是出了什麼差錯,老夫便拆了自家藥棺的牌坊,從此不再行醫!”
範林祥連聲道,“季大夫這話就說嚴重了,我們找您前來,自然是信得過您的醫術。我家公子的病若在季大夫手中,定是不消三日就能痊癒。”
季大夫鄭重的豎起了兩根指頭,“兩日即可。”
於是,在一片恭維的笑聲和連連的謙虛聲中,季大夫走出了陽泉酒家。直到現在,他還有些不敢相信,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裡竟然藏了這麼一比鉅款。
他以前一直嗤笑自己孫子說不敢走夜路,怕鬼。誰曾想他也有這麼一天,害怕起走夜路來。
人多的地方,季大夫總感覺街上的每個人的視線都瞅着他的腰包,便轉向人少的小巷口裡。心下的不安未曾減少,反倒更多了,只覺得那些看不清的陰暗角落裡藏着什麼黑心強盜,候着時機,就會把他搶的連內褲都不剩。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當季大夫以驚恐的目光看向那三個從拐角裡閃出的蒙臉漢子時,他應當是極端懊悔的。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偏偏走一些冷僻的小道,這不是指望着出來個人把自己搶了嗎?
季大夫一改不久之前,豎起兩根手指時的雄風,diǎn頭哈腰的道,“三位大爺,不知這深更半夜的來找小人,所爲何事啊?”
三個大漢上下量他一眼,喝問道,“你就是季平?”
季平忙回道,“正是正是,季平就是小人的名字,其他書友正在看:。”
大漢diǎn了diǎn頭,道,“既然是的話,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可比就地搶劫還要惡毒百倍啊!季平頓時被嚇的六神無主。這三人看來不光是想把錢給搶了去,就連人也不願留下活口!
他立刻求饒道,“大爺,求求你們不要殺我。若是要錢我這裡有,你們只管拿去,小人絕不報官!”
這麼說着,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小人一心爲鄉里造福,救人無數,連只雞都沒殺過。還望大爺們能發發慈悲,放了我這個可憐的小老兒吧。”
大漢聽了,饒有興趣的問道,“你有多少錢?”
季平一聽,覺得有戲,當下伸進口袋,卻有多了diǎn心思,只摸出了半疊銀票,哭聲道,“大爺,這是小人一輩子攢下的錢財,現在全孝敬你們,只求能留下小人一條賤命。”
大漢一把拽住銀票,往拇指上吐了口口水,刷刷的diǎn着,那流利的動作,跟季平開藥方時的樣子簡直是一樣一樣的。
大漢diǎn完後,樂開了花,對着邊上倆兄弟笑道,“沒想到咱們仨竟走運了,出來做個任務,還能撈到這麼一大筆外快。”
收了錢,大漢的臉色也不禁好看了些,道,“放心吧,我們這可沒人要你的命。你只管跟我走一趟,待我們頭兒問你幾個問題,就可以回家去了。”
季平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乾澀的道,“問……問問題?”
大漢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倆兄弟一左一右的走了上去,架起季平的胳膊,“老實diǎn,保你沒事。”
季平忽然像是吃了屎一樣的難受,“保你沒事”這四個字一遍遍的在他耳邊迴盪,既然沒事,爲何自己要這麼蠢,塞了那麼厚一疊銀票給別人?豈不是犯賤嗎?
季平嚥了口唾沫,悄悄抽了煙架着他的倆大漢,看他們一副絡腮鬍子,凶神惡煞的模樣,只能將苦水往肚子裡收。怎麼也不能將那句,“既然只是問些問題,就沒必要手握那麼多錢吧。能不能……把收的錢還我。”
這句話只存於想象,一路上季平無數次想過開口,卻始終沒有開口膽子。
夜色漸深,小道也越走越偏僻,可在幾人背後始終拖着條尾巴,他們雖無比警惕着四周,一雙耳朵不放過任何的風吹草動,卻根本沒曾注意到自己長了條尾巴。
這條尾巴也着實大膽,有些時候距離幾人僅一步之遙,可當前面人心有所感,轉過頭來時,只能瞧見空空如也的背後。
大漢撓了撓頭,繼續往偏僻地方走。尾巴暗自偷笑,繼續跟着往偏僻地方走。
終於,季平看見了一棟普通的瓦房,還沒等他看清,已被架進了房內。
屋子裡很亮,剛從黑暗裡走出來的季平很不適應的眨了好幾下眼睛,等他能看清的時候,身邊的大漢已經都跪在了地上。
季平立馬知道自己見着大人物了,忙跟着跪了下來,眼睛雖低垂着,但角度把握的恰到好處,可以看見所跪之人究竟是何模樣。
季平首先瞧見的是一位臉色蒼白,胸口纏着厚厚白布的中年人,他虛弱的靠在椅子裡,努力的想睜着眼睛,卻又直瞌睡。
看見此人,季平頓時猜測到,“看來那幾個大漢是來尋醫的,哼哼,倒也知道我季某人醫術之高超,可怎麼態度那麼不友善,老老實實請我過來不行嗎?”
這般想着,季平把偷偷的把視線轉向另一個人,這一看,差diǎn把他嚇傻,原來那個人也正在看他,等季平視線轉過來之後,正好兩者相對,瞅個正着,好看的:!
“你就是季平?”
季平不知道今兒個是怎麼了,莫非是黃曆不對,不宜出門,爲何總有人問他名字,又這般的無禮。他也只能在心裡一嘆,口頭上還謙恭的回道,“正是,正是,季平就是我的名字。”
“既是季平,便不用跪着了,坐着說話吧。來人,賜座。”
季平總算是緩過勁來了,他恭恭敬敬的坐在椅子上,連動都不敢動,眼睛也不敢亂瞅了。
“今天可有人找過你看病。”那人問道。
季平忙回道,“有的,有的,早些時候,隔壁村子上的馬六姑家的小兒子馬騰化,總是尿褲子,我就幫着去看了看。還有中午,鎮上賣魚的溫老頭,捕魚的時候摔傷了胳臂……”
“說晚上。”那人不耐煩的道。
季平趕緊一閉嘴,稍稍一想,道,“晚上倒比較清靜,只出了一趟診,還是陽泉酒家天字客房的主。”
“此人姓甚名誰?”這聲音緊張起來。
那可是大金主,季平記得甭提有清楚,立刻就道,“姓李,名清一。”
“李清一,李清一。”另一邊,那位繃帶中年人喃喃道,“大哥,就是此人。”
“嗯,找到了便好,找到了就能安排接下去的事了。”那人diǎn頭道,“福安你也不用如此勞累,回去休息吧。此番一役,你傷勢過重,應當多多靜養,這堂口裡的事情,就都交由大哥處理吧。”
那個重傷在身的中年人便是華福安,他此刻搖了搖頭,道,“大哥,你千萬不能大意。那李清一絕不是易於之輩,我可是親眼,親眼……”
華福安竟哆嗦了一下,瑟瑟的道,“親眼看見,他居然能與白何愁交手數十個回合!”
“啪嗒……”
屋外響起一聲瓦片墜地,碎裂的聲響,這聲響登時驚動了屋中幾人。
那被華福安稱作大哥的中年漢子怒呼出聲,“誰!”
話音未落,人已衝了出去,他身子雖已發福,但輕功卻屬一流,只見人影如樹葉飄過,剎那間,已到了門外。
圓月高懸,一襲白袍於風中飄舞,月色照下,照出一張劍眉星目的臉,那氣質猶如脫俗的仙人般。而他的人,也彷彿要在這月下的風中,飄飄直入雲間。
“閣下何人,爲何做樑上君子,偷聽我幫大事!”
他本能的預感到此人絕非善類,也本不想與之爲敵,不過既然已聽到了剛纔的對話,就一定得將之留下!
屋dǐng之人灑脫一笑,身子一轉,已飄落到地上,見到這身法,那中年漢子竟也忍不住暗讚一聲。
白袍人笑道,“被你們發現,實在不好意思。只是在下對剛纔的一席話實在太過在意,希望兄臺能多告知一些,至於在下的名字,你可稱呼我爲……雪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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