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深秋了,江南的深秋同樣伴着冰冷和淒涼,北邊刮來的大風肆無忌憚地拍打着這片夏日繁華的天地。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別墅的牆壁上,不知道是王館長,還是請的別的友人,寫着白居易的《憶江南》,書法雄渾,有草書狂狷之態,也有行書行雲流水之勢,行書與草書參差其間,顯得倒也一團生氣。
只是,時至深秋,此情此景,配上這首詩,未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張如鐵在別墅外看了兩遍後,連連搖頭,轉而走向了裡間的客廳。
不遠處,王館長已經起來,看着張如鐵搖頭的場景,心中也生出些許感慨來。
客廳內,潘娟雙腿併攏,靠坐在沙發一頭,打量着電視裡的韓劇,潘娟的口中也時不時發出呵呵的笑聲,只聽說人家女孩子看韓劇都是痛哭流涕,這妞倒好,跟小朋友看動畫片似的,越看反而越樂了。
電視的聲音開的也不小,住在裡間的幾個人也陸陸續續起來了,北佬孫剛洗漱完畢,從裡間向外露出一個頭來,就見到張如鐵手上拿着毛巾,正在擦汗,看樣子剛從外面回來,小姑娘潘娟隔着張如鐵足有四五米,看上去有好一段距離。
張如鐵正擦着汗,就見到裡頭的北佬孫鬼鬼祟祟露出頭來,當即問道:“起來了,老孫!”
北佬孫口中漱口水正含在口中,正聽到客廳內嘻哈聲,還以爲能見到潘娟跟張如鐵生動的一幕,不曾想出來什麼都沒見到,卻被張如鐵這一聲問候,嘴裡含着的漱口水全吞了進去,只聽到咳咳幾聲,又見到北佬孫連忙擺手,反身跑進了洗手間。
這一幕,張如鐵跟潘娟都看在眼裡,不免同時笑了出來,哈哈聲傳遍了整間屋子。
隔壁房間的劉東跟王老大兩個人,只見到王老大已經洗漱完畢,就朝客廳走來,劉東還在後頭磨磨蹭蹭,看樣子還沒有洗漱,張義滿正在一旁詢問北佬孫吞進漱口水是什麼滋味,就聽到北佬孫從洗手間裡傳出粵語夾雜着着咆哮聲傳了出來。
過了一陣,總算所有人都洗漱完畢,六個人都坐在了客廳裡漫無目的的陪着潘娟看韓劇,門口老楊經過,從落地窗看進來人都齊了,便一路小跑到了王館長住的別墅報告去了,一刻鐘後,就聽到有人來叫大家去吃早餐了。
吃完早餐,六個人隨着王館長往博物館走,穿過幾片假山,又走過幾塊修剪一新的草地之後,一行人來到了博物館門前。
保安隊長職業性地敬禮,手上的白手套一塵不染,敬禮的同時,那連貫的動作牽引着他制服內渾厚的肌肉,自然地流露出了一種肌肉甩動,有一種美國大兵的感覺。
王館長新交的女朋友蘭心也在旁邊,看樣子,等會兒的鑑寶,看明器,他也會在旁邊。
劉東低聲向張如鐵問道:“王館長是不是上了年紀了,帶這個花瓶來,一會兒,難不成還讓她給我們的寶貝驗明正身不成。”
顯然,劉東對這個冷漠高傲的女人態度不是很好。
張如鐵也是,只是他沒有表現出來,回了劉東淡淡一句:“在人家,咱們只管看就是,少說多看。”
一邊,又看了劉東兩眼,示意他少說話。
張義滿跟北佬孫兩人也是一陣搖頭,都在心裡打鼓,要蘭心這女人到博物館來,不是擺設,是什麼。北佬孫更是感到疑惑,以往王館長這人連他老婆孩子都不讓到鑑寶現場的,怎麼這次一個剛結識的新歡就領過來了。
幾人正疑惑間,王館長一隻手握着蘭心的手,已經走了一樓裡面的鑑寶室,鑑寶室透亮寬敞,四周全是強化玻璃,方圓十米之內,連只蒼蠅都沒有,防盜紅外線跟監控,更是密密麻麻。
這間鑑寶室,取名爲“聽風堂”,看上去很有講究,書法跟剛剛幾人住的別墅樓前那首詩,倒不是同一出處,王館長看着大家好奇的眼神,放開蘭心的手說道:“這幾個字,是當年我金盆洗手退下來時,自己蓋了這棟樓,一時興起寫的。取個聽風堂,也不過是譁衆取寵罷了,沒什麼的。”
王館長顯然很是謙虛,張義滿看着聽風堂三個大字,又看那一筆而成的行文風格時,嘴裡說道:“好書法,更是好心情,三個字一筆揮就,可見當時王館長是何等的超然灑脫,心情更是何等的愉悅,這行書風格,加上你當時一揮而就的架勢,一看就有氣吞天下之勢,你當時是金盆洗手,我看是重振江山纔是了。”
“過獎了,過獎了!”
王館長繼續朝裡走,身邊人對張義滿的評價很是中肯,紛紛拍手稱讚。
一時間,幾人已經走進了聽風堂,幾個人從吳王墓中帶回來的五個包裹,已經放在了透明玻璃做好的桌上。
封條包裹,一字排開,看樣子,從昨天幾人扔下到現在,沒有人動過包裹。王館長跟他這些收下,辦事倒也很是講究。
本以爲跟上次一樣,又是王館長坐鎮鑑寶,卻不想王館長身邊的冷豔美女蘭心已經走上前來。
首先,打開封條上代號爲1的包裹,輕輕地開啓了揹包的拉鍊,一邊叫旁邊上去一個人幫忙。劉東二話不說,哈喇子差點沒流出來,一個箭步就竄了上去。
蘭心打開包裹後,一雙蠶絲透明手套已經戴在手上,貼着她那一雙纖長玉手,身邊所有人都聚精會神起來,一旁的潘娟,甚至不自覺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一包已經乾燥了的龍涎香,幾個大小各異的銅質編鐘,金葉子,小塊遠古珊瑚,玉如意……
1號包裡的明器被一一打開,看樣子是劉東背的那個揹包。劉東很是得意,一邊幫美女接過明器,一邊在暗示是自己親自摸來的。
蘭心一點也沒理她,而是一副極其專業的在查看,先前大家以爲的花瓶,此刻竟是像是遇上了一個專業的鑑寶行家。
難道,王館長一箭雙鵰,泡了個懂古董收藏堅定的美女?不過,看蘭心的年紀,頂多不過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紀,那這麼小小的年紀,怎麼可能對這麼多古董寶貝有過過深的研究,再者說,她那嬌豔的身材,粉嫩的外表,怎麼看都不像是幹正經事的。
王館長似乎看出了大家眼裡疑惑的眼光,一邊看着蘭心跟劉東在繼續分揀明器,一邊跟大家解釋道:“諸位,大家可能會疑問,我王某人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在鑑寶這個重要的場合,不是我本人親自動手,而是眼前的美女蘭心來做,在這裡,我就來給大家一個好好的解釋。”
大家都把眼睛盯向了王館長,王館長也半張着嘴,臉上的麻子顆顆畢現,準備繼續開講。
“其實,認識蘭心小姐,也是機緣巧合的事情,兩年前,在香港佳士得秋季拍賣會上,我帶着館中一件藏品到香港參展,當時,就是蘭心小姐做的最後藏品認證。
蘭心小姐出身鑑寶世家,祖上是北京城數一數二的行家裡手,明清時期,在琉璃廠一代,那都有他們家的產業。
到了民國的時候,他曾祖父一代,見着清朝完了,大陸時局又不穩,於是就輾轉到了香港,到了蘭心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第五代了。”
原來搞了半天,這個花瓶一樣的女子,看來還是個港姐,更要命的是,人家還不是花瓶,人家還是出身古董鑑寶世家。幾個人,除了劉東跟王老大沒覺得什麼,其餘幾人,都是臉上面露尷尬,張義滿更是臉上涔涔冒出汗來。
“蘭心從小就受到家族影響跟訓練,他們家也是佳士得首席堅定認證團特使,在香港,澳門,臺北,甚至北美跟西歐的一些拍賣會上,都有蘭心他們的足跡。
蘭心從小耳濡目染,又加上聰明手巧,才十幾歲就已經得到了家族首肯,可以獨立出師鑑寶,她堅定過的東西,說一不二,說真不假,我也有幸,在前兩年跟蘭心小姐認識了。”
王館長說的意猶未盡,似乎在誇讚蘭心的同時,更在顯示出自己的出手老辣,不過轉過頭一想,張如鐵又覺得這老頭還真噁心,這麼大年紀了,老婆孩子還在國外,就弄個才貌雙全的美女過來,追女孩子的手段雖然一流,但不免仍有些讓人想起作嘔。
潘娟更是輕哼一句;“憑什麼鮮花就插在了牛糞上,還是一坨老牛糞。”
想到這蘭心既然師出名門,自然也不會缺錢,更談不上被人包養的嫌疑,那他怎麼會看上一個滿臉麻子,還有家室,上了年紀的老頭呢?
“香港友人,咱們是想不通的,興許人家觀念比我們開放呢!”
張如鐵低頭跟潘娟說道。
不遠處,北佬孫聽到王館長這陣介紹,心底裡不僅沒有高興半分,反而生出了一種隱憂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