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慘案

(原文系文言文,方便讀者觀看,翻譯成爲現代白話)

淡如兄,

展信如晤!

自從民國十七年(西元一九二八年)在東京別過之後,一轉眼,我們都十九年沒有相會了。我這二十年來一直碌碌無爲,不過討了老婆生了孩子,爲家族延後,盡到了孝道罷了。

現在這個世道,天下大亂,國共兩黨爲各自私見,紛爭不已,在中原、東北數度爆發大戰。我家住在湘西一個偏僻的鄉下,三千多的族人聚居在一起,平常開墾荒地,務農爲生,偶然以山中出產的松茸、木材外出交換鹽巴等生活必須品。所以雖然天下戰火焚燒,我的家鄉依舊象桃花源一般快樂地過着日子,管他們的紛爭呢!但是在這幾天,卻屢屢出現奇怪的事情,不免叫人心惶惶。

首先出事的是我九堂弟元信。元信原先在湖南省城長沙做過買賣,爲人精明能幹,所以我一族與外界的需求交換,都是拜託他交涉。十天之前,元信載滿貨物,帶着一幫身強力壯的年輕小夥子到最近的大庸縣(今張家界),賣掉土產後購買一些農具和鹽巴。我同時委託他帶來一些最近的書籍和報紙,還有醫藥。預定他們是在三天前就該回來,然而一直拖到今天,還沒有他們的消息。是遭到土匪的搶劫,還是私自攜款潛逃?兩者都不可能。首先我們並非毫無防備之力,湖南民風剽悍,一旦活不下去了,素來出土匪,所以我們裝備了漢陽造中正槍一百把,山炮一門,對於小小土匪,毫不在意。而外出的堂弟一共八人,個個武藝高強,每人配德國製造駁殼槍一把,美國匕首一把,一般土匪很難攻擊他們。即使有股非常強大的土匪,起碼也有一兩個人逃出去。更何況這批貨物並不是非常值錢,土匪沒必要花這個代價來搶劫,得不償失。同樣,元信攜款潛逃的理由也不成立了,他的妻子老母還呆在村子裡面。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族長,我的二叔和四個長老商量之後,又派遣了一隊精幹的族人,帶上若干槍械,以防不備。同時族長叫我也準備好,因爲我是村子裡面唯一的醫生。我之所以能夠出洋留學,全是村子裡面缺醫少藥,族人有病只能用土方治療,死亡率極高,族長痛下決心,全力支持讀書最好的我到日本求醫。

我在自己家裡,兼醫務所的房間裡焦急地踱步,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是一個可怕的開始!

到了傍晚,我終於聽到吵吵鬧鬧的聲音和女人的哭聲,未帶我穿衣外出,我的五堂弟元玄匆匆跑過來,連鞋也不脫——爲了保持醫務室的衛生,我向來要求所有人都脫鞋,即使族長也不敢破例。而元玄如此驚惶,我心底一沉,壞事!

我問道:“元玄,元信回來了?怎麼了?”

元玄陰着臉說道:“很可怕……”他又補了一句,“也很奇怪!”

我一揮手,說道:“我們走,過去看看!”

我跟元玄跑了過去,來到族的祠堂裡,那邊門口圍了很多族人,但是居然有人守衛,不讓任何人進去,見到了我們才放進去。我在裡面第一個看到的是族長二叔。他揹着手,臉色凝重,見到我說道:“元應,你來了。你……過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你留過洋,念過書,懂的事情一定比我們多!”

我很奇怪二叔爲什麼要這麼說,當我被帶進去的時候,看到地上鋪了幾具白布的人形之物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

我揭開了白布,看到了堂弟元信的屍體,他眼珠凸出,面色發紫,頸部有一道很明顯的勒痕——他是被掐死的,用手!

但是很奇怪,他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好像心甘情願被掐死一樣。莫非中毒了?我爭得族長的同意後解剖了屍體了,也沒有任何中毒的痕跡。難怪,雖然族長他們沒有學過醫學,但是起碼的江湖常識還是有的,見到這種沒有反抗就被弄死的事情,希望我這個醫學高才生解答。可惜我無法給出答案。

我搖搖頭,族長的面色越發凝重,近乎沉重,喃喃說道:“連你也看不出,莫非見鬼了?”

我退了下去,元玄告訴我,他們在來村子的路上發現元信一行人倒斃在路上,貨物散了一地,沒有短缺。連拉車的馬也安靜地在啃草。似乎就是針對人襲擊的,是誰呢?

族長和長老商議之後,認爲是有人針對我們羅氏一族來的,下令把槍發下去,加強戒備,晚上宵禁。帶隊的是我三堂弟元素,他曾經參加過三次長沙保衛戰,勇猛無比,光是親手用大刀斬殺的鬼子就有一百多個,是我們族人的驕傲。有他在,比較安穩了。

我也就暫時回去,乘着晚上把事情詳詳細細記錄下來。這件事情非常奇怪,我所認識的人當中,唯獨淡如兄博採多學,因此我寫信給你,希望你能說說你的看法。或許正是答案。

弟伯賢

民國三十六年六月十七

(西元一九四七年八月三日)

羅元應的第二封信

淡如兄,

展信如晤!

現在村子已經處於半封閉狀態,許出不許進。族長叫人委託去省城的警備司令那裡求助,我順便請他把我的信函帶出去。就在這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八,我聽到了一個可怕的消息:元素遇害!

元素向來以勇猛著稱,若是赤手空拳,尋常七八個壯漢也難以接近,更何況他攜帶了三八步槍、勃朗寧手槍各一隻,居然沒有一點聲響就遇害了,那敵人實在太可怕了!我們如何能夠應付?但是我心生疑惑,村子已經封鎖了,敵人是怎麼混進來的?村民我都認識,沒有陌生人,能夠除掉元素的人,並不是一般人!

族長請我過去驗屍,我揭開裹屍布,元素並不是絲毫沒有反抗,只見他面露驚愕的神色,眼珠直直凸出,彷彿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樣!從屍山血海裡面爬出來的元素,還有什麼值得他害怕的呢?據說,因爲元素身上總是散發着一股濃濃的煞氣,嚇得沒有好女人敢嫁給他,迄今仍舊是一條光棍。

元素是被兇手用同樣的手法害死,由於反抗激烈,兇手特別用力,頸骨幾乎全部被壓斷,留下了清晰的掌紋。既然兇手能夠不留痕跡地潛入進來,爲什麼會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呢?似乎是故意讓我搜尋一樣!

同元素一起巡邏的族人告訴我,昨天夜裡,他們每個一個小時繞村子巡查一遍,一點也沒有發現敵情。來到祠堂的時候,元素說他和元信的交情不錯,讓他一個人陪陪元信。元信的屍首沒有被家人收回去,依舊和其他屍首堆放在祠堂裡面。誰敢和這麼多屍首聚在一起啊!所以其他族人就顧自離開,留下元素一個人。第二天就發現了他的屍體,看到如出一轍的殺人手法,慌亂地報告族長。

族長低頭深思,朝我問道:“我們這個村子封鎖地水泄不通,理應沒有任何人能夠進來!”

我說道:“二叔的意思——兇手在我們內部?”

族長點點頭,我說出了我的看法:“不過既然這個人能夠不動聲色地殺害武藝最高強的元素,那麼他來無蹤,去無影,亦是不稀奇。”

族長奇怪地自問:“我們羅氏一族到底得罪了誰?這個人偏偏針對我們而來。倘若真的對我們恨之入骨,不如率大軍過來,殺個乾乾淨淨也罷了,卻爲何這樣……?”

族長猜不透的事情,我這個只知道讀書看病的醫生,更是猜不出。我們羅家沒有理由得罪任何人啊!一百多年來就安穩地呆在這裡生活,沒有金礦等可觀的財富引人覬覦。誰會對我羅家下如此毒手?

我本想馬上回家,但是族長卻留下了我,然後召集全村所有十五歲以上的男子,令他們每人把手掌沾印泥印在黃紙上,當衆覈對屍體上的掌印。原來族長決心用這種手段挖出兇手!全村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共有一千多個,我花了一天功夫覈對,結果沒有任何一個人對的上。顯而易見,兇手不是內部的人員,那麼是外人?

到了晚上我疲憊不堪地回去,妻接應了我,如此忐忑不安地度過了一個夜晚,第二天,聽到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族長被害!我忙不迭地穿衣跑過去,族長門口聚集了不少人,一一被拒在外頭,裡面四大長老都焦急地四下裡亂走,看到我來了,放了進去。

現場比我想象的還要慘不忍睹,除了族長,同時遇害的還有族長夫人。族長依舊是被掐死,舌頭拖出,眼珠暴凸!族長夫人我不方便檢查,但是看她頸部沒有傷痕,竟然是教活活嚇死的!若是殺人,也不至於如此,有什麼東西,竟然可以嚇死人!

長老們更是焦急,年紀最大的東長老終於下定決心對我說道:“族長不幸身亡,從此我們一族沒了主心骨。”

我說道:“此刻非常時刻,請推選有賢能的人士,當選我們的族長!”

東長老說道:“不錯,我們商量之後,一致認爲:年輕一輩當中,屬你元應年紀最大,輩分最大,爲人穩重,人緣頗好,又留過洋。所以,請你繼任族長一位!”

我愕然,四大長老聚在一起,原來是爲了這事!平時四大長老並不涉及任何事體,除非是遇到族長選舉或者事關羅氏一族的大事才商討。我思慮片刻,在這個危機時刻,需要的是穩定人心。因爲我作爲一個醫生,平時村民族人多半對我敬畏有佳,我說的話他們還是肯聽的。我也不是迂腐之人,當下就應承下來。非常時刻容不得繁文縟節,和族人們一起到了祠堂,拜祭了先祖之後,便正式繼任族長一位。

雖然繼承了族長一職,我更是憂心忡忡,現在肩膀的上擔任的職責不一樣了,而眼前正是羅家面臨的最大危機!目前毫無頭緒,我只能吩咐族人加強戒備,小心謹慎。

我向族長家裡其他的人員詢問昨晚的情形,說道三更半夜,忽然聽到咔嚓咔嚓門窗破裂的聲音,然後就是族長的怒喝一聲,族長夫人慘叫一下。衆僕人嚇得膽戰心驚,不敢過去查看,直到東方曉白,纔有膽大之人,戰戰兢兢地跑出去,叫了巡查的武裝族人過來,發現族長夫婦已經命喪西天了。

我暗叫可惜,若是當時及早發現,說不定能夠找到兇手的什麼線索。殺人現場除了一些打爛的木頭窗戶碎屑之外,就是一排排亂七八糟的腳印。他們到底不知道現代偵探之術。我吩咐下去,以後若是再次有殺人事件,不許無關人等胡亂靠近!

晚上直到深夜,我還遲遲不敢入睡,妻過來勸慰我上牀。她知道我當上族長之後,絲毫沒有一絲喜悅,在這種危機的情況下,更大的權力意味着更大的危險!妻不是一般的農婦,乃是大庸縣一戶前清秀才家的小女兒,知書達理,曉得箇中的厲害。我擺擺手,心中一直有一種預感,既然兇手跟着元信他們的屍體進入羅家村,每夜都在作祟,那麼今天也必然會有所行動!

屍體!

我突然靈光一閃,我們怎麼疏忽了屍體呢?我聽說江湖上有種神奇的武功,可以屏住呼吸,降低心跳,宛如死去一般。而我在東京帝大念醫學的時候,也學過一些特殊的藥物可以僞裝成爲死人!莫不是敵人藉助屍體混入村子裡面,然後每天晚上出來動作!

我正要外出,忽然有個精壯的族人慌慌張張地跑來報信:“不好了,族長!東長老一家都遇害!”

我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什麼?”然後趕忙冷靜下來,命令道:“馬上派遣一隊人去祠堂,看住那些屍體,一具不許多,一具也不許少。其他叫上幾個族人,隨我去東長老家!”

族人應聲退下,我帶領幾個武裝的族人快速去東邊。既然是東長老,當然住在東面,我們一族按照方位居住,我住在靠近西邊,所以費了不少腳程趕到。現場已經被那些武裝的族人按照我的吩咐隔離。

我快步上前,通過族人的封鎖線,到了東長老的房間裡面。東長老有一妻一妾,但是沒有子女,一家僅有三口人,如今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業已絕命。兇手還是同以前一樣的手段,破窗而入,再一一掐死三人。比較不同的是東長老爲人戒心很重,所以連窗門都是以鐵柵欄封閉,居然被絞開一個大口子。我上前看去,沒有器械工具施用的痕跡,此人的氣力好可怕!

我問道:“是何人最先發現的!”

族人中畏畏縮縮地站出一個背槍的黑衣男子,約莫四十出頭,臉上顯出辛苦生活的老態。我先前作爲醫生,給村子裡所有人都治病過,一一記在心裡,當下沉思回憶說道:“你是……貞桐叔!”

貞桐尷尬地笑笑:“族長大人,不敢不敢。”

他雖然年紀輩分比我高,但我是屬於嫡系,他是遠房偏支,加上我新任了族長,所以一稱呼叔他就慌忙回絕。

眼前事情重大,我也不在小處浪費時間,說道:“那你說一下!”

貞桐慢慢敘述,此人沒有讀過書,口吃卻相當清晰:“那時……約莫是亥時三刻,我正和大兒子元相兩人一組,在街道上巡視。忽然,聽到東長老家傳來桌椅破碎之聲,女人慘叫之聲,我大駭,說不定又是那血衣夜叉……”

“等等,夜叉……你剛纔說什麼?”我打斷他的話。

“哦,那是自古相傳,在我們先祖遷到這裡來的時候,有血衣夜叉作祟!”

我也模模糊糊聽說過,早年先祖西遷到湘西的時候,與當地土人紛爭甚是厲害,械鬥不已,流傳到日後不免夾雜了部分荒誕不羈的事實,我沒有多加理會,心想若是稱呼此人爲血衣夜叉,倒是不爲過。

貞桐藉着說道:“我和元相慌忙取下槍潛行,果然看到東長老房中人影攛動,忽然一條黑影直挺挺地撲了出來。我大駭,舉起就是一槍。元相則是立即敲鑼,召喚衆人。”

我問道:“打中了沒有?”

貞桐得意地笑笑:“不是我吹牛,單是論槍法,我當是村中第一人。不過,雖然打中了,他好像跟沒有事情一樣,一跳一跳地逃走了!”

我讓貞桐指向夜叉逃逸的方向,衆人提着馬燈追偵巡過去,果然見到了點點滴滴的血跡。我見那血跡異常,小心翼翼地拾了一條樹枝,沾血提到鼻子前,邊薰邊細細查看。按理說這夜叉逃亡不過半個多小時,血液應該新鮮,然而眼前的血彷彿是死了好幾天的屍體身上抽出來一樣,散發着一股死人獨有味道。

我丟下樹枝,帶領衆多全副武裝的族人循血跡追蹤過去,逐漸接近祠堂,我冷冷一笑,果然如我猜測的一樣。夜叉啊夜叉,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什麼貨色!

先前我命令在祠堂前守衛的族人上前打招呼,我問道:“可否有放出去一個人?”

那族人恭恭敬敬的說道:“回稟族長大人,我們守衛片刻,沒有一個人進去,也沒有一個人出去!”

“那好,把祠堂大門打開。鄉親們,給我把槍預備好,那殘害我們多人的刺客或許就在裡面!”

頓時族人們如臨大敵,紛紛上好槍栓,那些本來來看熱鬧的則馬上退到一邊。我也向一個族人要了一把小巧的勃朗寧,握在手裡。在日本時候,我練過射擊,槍法不錯。緊張地看着兩個族人打開大門,唯恐夜叉立即暴起傷人!

嘩啦!望着黑洞洞的祠堂深處,彷彿有一頭怪物張開着大嘴,伺機吞噬人類。

“砰!”

不知道哪個族人緊張過頭,不小心扣動扳機,打出一槍,擊在石牆上,亂石飛濺。

我背後立時冒出一身冷汗,然而期待中的夜叉並沒有出現,莫非是怕我們人多勢衆?我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一揮手,帶領幾個膽大的族人,前面挑着馬燈進去。

祠堂裡面黑漆漆的,有幾個機靈的族人立即點上裡面的燈。由於祠堂是祭祀先祖,召集族人開會的大地方,所以燈光特別明亮。我握着槍環視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動靜。地上點點血跡一直延伸到一具裹屍布下。這回,你逃不了了!

我揮揮手,其他持槍的族人立時魚貫而入,團團包圍那裹屍布下的此刻。如今雖然深陷重圍,那人卻仍舊不動聲色,這份膽識不小!

我示意元玄挑開裹屍布,元玄抹去額頭的汗水,在三八步槍上安裝刺刀,小心翼翼地湊近裹屍布,把刺刀伸入。說時遲,那時快!元玄猛然一挑,輕飄飄的裹屍布飛上半空,現場每個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靜寂猶如死人之夜,觀看這驚險的一幕

只見一隻紅色的蝴蝶輕輕閃動翅膀飛了起來,原本它停在裹屍布下元信的屍體上,叫人驚動了它的安息,所以纔不滿地振翅高飛。

裹屍布下,當然只有屍體一具,另外飛起的蝴蝶一隻,這屍體是我前幾天親自檢查,自然認得,沒有一絲的改變,並沒有我們想象的有人借屍混入。我不禁心生疑惑,然而血跡卻是從元信屍身下流淌出來。莫非是那個夜叉故意引誘我們至此,混淆視線。

不過我仍然叫人好好檢查其他的屍體,而我自己蹲在元信屍身旁。現在是夏日,他已經死了好幾天,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味道,周遭之人無不掩鼻而過。我卻是以前解剖屍體習慣了,倒是也不見得如何難過。循着那滴滴答答的血跡,我用力把元信的屍體翻了一個身,不覺得一愣,他背後有個槍傷的血洞,醬黑的膿血想粘稠的柏油一樣緩緩滴下。看傷口,就是族人們常用的三八步槍子彈,怎麼回事?

我令人叫來貞桐,問道:“你可是看清了那個逃遁夜叉的身影?”

貞桐說道:“完完全全看清,這打獵十幾年,眼神不是白練的。”

我又問道:“你可是與元信相熟?”

答道:“不太熟悉,但是曉得他的。”

我指指地上那伏臥的屍體,說道:“你看這與你擊中的那人象不象?”

貞桐繞着屍體轉了一圈,倏然擡起頭,臉上汗水涔涔,目有驚懼,連聲說道:“象,象,背後象極了。甚至連那傷口都似乎是我打中的那個部位!”

這時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我急忙叫元玄拿來保存好的兇手殺人掌紋拓片,覈對一遍,竟然就是元信!

我越來越迷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難道元信死後作祟,來殘害同族之人?這不可能,我在東京帝國大學學的就是醫學,人死之後,全身肌體就無法運作,怎麼還可能運動,並且殺人呢?難道是殭屍?

“妖孽、妖孽……”

貞桐不是笨蛋,此刻也看出苗頭,嚇得魂不附體。在場的族人也是大駭,紛紛問道:“族長,族長,怎麼辦?有妖孽作祟,是不是請來道士做法?”

我臉色一沉,說道:“無稽之談,信什麼?傳令下去,把這些屍體統統燒掉,連點灰渣都不許留下。”轉念一想,爲了安撫人心,就說道:“元玄,你去請來蘇道長,請他作個法事,超度亡魂。”

對於道家的牛鬼蛇神,只因爲讀書多了,我向來不信,此刻一邊看着蘇道長做法,一邊心中思慮,總覺得整個事件怪怪的,我不信有什麼鬼怪之說。那個夜叉一開始就殺害了元信,是爲了封鎖我們,之後殺掉元素,卻是削弱我們的戰鬥力。同樣殺掉族長,卻是讓我們羣龍無首,雖然四個長老當機立斷,叫我繼位,但是畢竟初出茅廬,十分不順手。那麼殺掉東長老呢?爲什麼?

如果換一個角度來考慮,就很明顯得出答案。這個血衣夜叉,他是與羅家有着深仇大恨,但是單槍匹馬,無法匹敵羅家上下三千多口。所以一開始選定了元信爲替身,故意扮成他的樣子,引導我們以爲是厲鬼作祟,擾亂視線,使得人心惶惶,乘亂殺人,實現他的目的。

不刻蘇道長畫符舞劍,做完了法事。其實蘇道長也是姓羅,但是羅家村姓羅的人實在太多,大家以他姓名最後一個字稱呼他蘇道長。據說蘇道長原來是個前清舉人,正中了進士,卻民國革命了。蘇道長一氣之下出家做了道士,在羅家村築了一個道觀,平常光是靠做法事不足以爲生,也脫下道袍開私塾教教小孩子念字,人望不錯。

蘇道長走到我身邊,恭恭敬敬地說道:“族長大人……”

我拱手回禮,問道:“道長有何指教?”

蘇道長憂心忡忡地說道:“妖孽未除啊!”

我不快,說道:“道長方纔不是正在除妖鎮邪嘛?”

蘇道長搖搖頭說道:“我只能超度亡魂,至於妖孽,唉!小道心有餘而力不足。聽說百多年前,我們羅家先祖西遷到此的時候,也曾有妖孽作祟!”

“哦?”我思慮一下,貞桐一介不識字的鄉農,所言不足爲信,但是蘇道長好歹是個舉人,又不是書呆子類型,他說的話倒是可以考慮。於是問道:“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蘇道長又搖搖頭,說道:“具體內容,時間過去百多年,都散逸了。但是據說四大長老代代口口相傳這個傳說。不妨去問問他們,或許可以得知一些相關的情形。”

我一愣,雖說我作爲族長,因爲擔任時間太短,對於族內故老相傳的傳說典故反而不知道。我覺得羅氏一族這個權力系統構架的很合適,按照西洋的學說,族長負責世俗事務,而長老是宗教的代表。正好東長老出喪的事情在辦理,借這個機會邀請三位長老過來,順便問問一些族裡的情況。

我擡眼看看天,一晚上忙乎下來,見東方曉白,順便回家一趟,妻一夜未眠,做好早飯等待我的歸來。我心中一陣欣慰,然而事情緊急,只能拿了兩個糯米飯糰,邊啃邊到東長老家。東長老沒有別的親屬,喪事由族人一手操辦。其他三位長老已經在場,見我來了拱拱手:“族長大人辛苦了,聽說昨夜一直在緝拿兇手!”

我嘆了口氣:“可惜還是沒有捉到啊!唉,三位長老,我有件事情想問問……”

忽然我聽到一陣奇怪的木頭破裂聲音,和三位長老不約而同轉過腦袋去看。只聽轟然一下,原本停在庭院裡擺放東長老屍身的棺材蓋猛然掀起,一具直挺挺的長條人形站起來。

“詐屍了!”

族人驚慌失措,鬨然四下亂竄。

我們的臉色徒然變掉,卻是東長老的屍身立了起來,只見他臉色還是如死人一般蒼白,方死掉不久,關節僵硬,一彈一彈地跳出棺材。

這怎麼可能!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新式教育告訴不必相信傳統的光怪陸離,然而親眼看到人死掉了,居然還會動彈了?難道世間真有殭屍一說?說時遲,那時快!那殭屍彷彿有生命一般跳過來,一把就掐住南長老的脖子,咔咔骨頭破碎的聲響,清晰可聞。

我頓時清醒下來,慌忙逃竄出去,此刻手無寸鐵,如何還擊?我大聲召喚族人,有幾個膽大的年輕小夥子,帶來槍械,舉槍就往庭院裡射擊。砰砰啪啪一陣亂響,我猛然想到三個長老年老體弱,還沒有逃出來,大聲叫道:“不要射!裡面有人!”

我們仗着人多勢衆衝進庭院,卻見三個長老除了一個被活活掐死,其他兩個各自中了十幾槍,眼見活不成了。而那殭屍,也一動不同,我令人馬上架火燒掉。

事情越來越懸奇,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淡如兄,我知道你向來對奇異之事有處理之能,請趕快前來解救我。我怕遲了,連我家人的性命都難以保住!

弟伯賢

民國三十六年六月十九

(西元一九四七年八月五日)

四十二廟裡的秘密二恐蟲襲擊三十二美女咖啡肥料三十三曹墓的真相十一屍廟謎團尾聲殭屍滅絕五十二全軍覆沒五十八古老的秘密三十毓敏毓靈十六山村鬼塔下六地下陵墓六十未完的結尾十二魔國都城五十五短兵交接二十一白來一趟八死絕之地三十毓敏毓靈五十八古老的秘密十彼岸花的殺人事件四十六永恆的利益十六活見鬼三十一瀋陽盜墓三十五婦人之毒二十六探秘二十五日月雙鏡四十一鬼影重重三有間集鎮引子魔國前傳三十五婦人之毒十二恐懼之湖三十六一千八百年前的線索三十六一千八百年前的線索十四獵物追蹤一殭屍初現十六銅釦吊屍三十一瀋陽盜墓五十八古老的秘密十四魔國復活三西遼秘史二十七皇陵秘史三十一瀋陽盜墓十七鬼來了十三活死人三有間集鎮尾聲殭屍滅絕三有間集鎮二十五越獄九食人惡魔七女兒國度十三山村盜屍五十二全軍覆沒三十學術超女朱無雙十八通往冥界十六山村鬼塔下三草原骷髏二十八古墓邪女十四獵物追蹤六張玫的可怕遭遇九槨木圓棺五十二全軍覆沒十九宛如無間地獄十九宛如無間地獄三十五發現三國時代的屍體三藏寶十六銅釦吊屍十五古剎鬼影二十四達芬奇密碼式開頭四血衣夜叉六地下陵墓十四魔國復活三十四爭風吃醋三十七流血碑崗三十一寶藏獵人本蓋茨十一屍廟謎團十二恐懼之湖五十九旋轉的地球儀三藏寶十一幽冥鬼怪四十七讖緯之毒三十九三國女屍三十五發現三國時代的屍體二十浙西溶洞三十六老墓有鬼九鬼哭山的屍體二十三自相殘殺二十三自相殘殺五十一火種源與霸天虎五十曹操的神秘發現二十八我本女兒身二十浙西溶洞十七雨夜怪客二十三人品高潔餘求雨引子魔國前傳二十二盜墓世家三十三曹墓的真相七幽冥鬼塔尾聲殭屍滅絕三十毓敏毓靈十四獵物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