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按現代人的話來講就是巫婆,專門給人驅邪做法,有時候給給看看風水什麼的。不少人認爲神婆無非就是裝神弄鬼,騙取錢財,可是天下之大,奇人輩出,很多東西是科學所不能解釋的,而這個小鎮上的神婆便是方圓百里一等一的奇人。
據說她一生中見過的稀奇事兒着實不少,什麼雙頭嬰兒,棺中女屍,前年開喪葬店的老胡被冤鬼纏身,成天瘋瘋癲癲,滿嘴唾液,家裡人請大夫開了幾味藥都不見好,於是有人請來了神婆。那神婆還真有些道行,拿出個紅葫蘆,拔下葫蘆嘴,放在老胡鼻尖讓他嗅了嗅,老胡立馬便不瘋了。然後神婆拿出張黃符,在紅燭上點燃,唸了些不知名的語言,然後將那燒成灰燼的黃符放在清水裡,叫老胡將那碗水喝下去。老胡此刻已經清醒了不少,看着那碗骯髒的水,說什麼也不願意喝。神婆叫幾個年輕小夥子將老胡捆起來,然後扒開他的嘴巴,將那碗什麼聖水灌了下去,不一會兒,老胡哇地嘔出一灘黑水,惡臭熏天。神婆說冤鬼已經吐出來了,然後收拾東西走人。說也奇怪,打那天以後,老胡真的就好了起來,也不瘋癲了,跟以前正常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大家都說神婆真是仙人再世。
一般情況下,神婆是不露面的,她獨自住在深山老林裡,要是趕上你家犯了什麼事兒,必須要用八擡大轎迎接神婆出山。
老爸急急地跑出門去,給了轎伕一筆可觀的錢財,於是八個身強力壯的轎伕扛起一頂大紅轎子,和老爸一起趁着夜色出發了。漆黑靜謐地街道上,八個男子擡着一頂大紅轎趕路,端顯得無比詭秘。
老媽去鎮上走了一遭,回來對爺爺道:“我方纔去強子,春兒,小黑子他們幾個家看過,他們都沒事,你說咋就我們發仔有事呢?”
爺爺道:“這個不好說,有些人陽氣重,鬼怪不敢騷擾,發仔本身屬陰,很容易被鬼怪侵入體內。”
去神婆的家路途要遠,這大紅轎最快也要等到明日黃昏才能回來。老媽看我痛不欲生的樣子,便想去找鎮上的大夫,爺爺說這病不是大夫能治好的,萬一下錯了藥,那更嚴重,還是等神婆來了再說吧。
那是我生平最痛苦的一個晚上,整整一宿都沒合過眼睛,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進來,我看見我的手臂上又長出了銅屍艾褐黃褐黃的,難看死了。
嘭嘭!窗戶被人給推開了,我看見強子的臉露了出來,我說:“強子?你怎麼來了?其他人還好吧?”
強子說大家都還好,就不知道你怎麼中邪了。
我說我命薄唄。
強子說那些膽小鬼聽說你中邪了,都不敢來看你,怕傳染,只有我強子膽大,趁着出門買豆漿的工夫,順道來看看你。
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謝謝你,強子。”
強子說:“你能好起來吧?”
我說不知道,我爸請神婆去了。
強子說:“那好,晚上我來看你。”
渾渾噩噩熬到日落,我靠在窗戶爆望着西邊的山岡發楞。殘紅如血,將那座小山岡完全覆蓋,就像披上一件紅色的紗衣,說不盡的蕭索與荒涼。西邊的雲朵漸漸變化,竟然又慢慢匯聚成一個血紅色的“死”字,我的心驀地打了個突,看來我是活不過今晚了。
我戀戀不捨地看了看窗外那棵楊桃樹,那還是我四歲那年親手種的,屋頂上那隻小黑貓還在眯眼睡着懶覺,好像它成天都這麼睡着。微風吹過,我發現那醜陋的銅屍斑竟迅速地蔓延生長,瞬間爬滿了我的每一寸肌膚。與此同時,我聽見外面街道上傳來敲鑼打鼓的喧譁聲,神婆來了。
老媽激動地跑進來,“發仔!你有救了,神婆來了!”
我疲倦地點點頭,剛想閉上眼睛,就聽門口傳來一聲厲喝:“睡不得!”那聲音細如利刺,一下扎進我的耳膜,我只覺頭皮一麻,睏意頓時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