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本該到了敲晚鐘的時辰,坐在方丈室的了空見整個寺廟裡了無生機,遂從禪牀起來,也就在這時,昏暗的酥油燈下,只見白天借宿的那位黑大漢獰笑着走近,然後用槍管頂住他的太陽穴:“老和尚,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謝謝你肯借宿給我,現在再借一張嘴用用。

了空說:“阿彌陀佛,施主差矣,宿可借,嘴乃貧僧身上之物不可借也。”

熊傑冷冷道:“我不是施主,我是熊傑,我說世上萬物皆可借用——其中包括你的小命!”

了空道:“滅就是生,生就是滅,生生滅滅,貧僧的性命施主若要取走便是,勿須再還。”

熊傑耐着性子問道:“老和尚,你這寺廟裡共有多少僧人?”

了空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本寺共有僧衆三十二位。”

熊傑認真說:“這三十二位和尚如今都在我手裡。了空師父若想死,我成全你,還讓你的三十一位弟子爲你殉葬!”

了空揚起白眉看了熊傑一眼:“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熊傑臉色一沉厲聲道:“老子是幹殺人越貨營生的,沒有閒功夫聽你說瘋瘋癲癲的話!”一揮手,二名嘍羅一捅而上,架着了空就走。

膳堂中,三十一名和尚驚恐萬狀,當了空出現在門口,他們像找到了主心骨,齊叫道:“師父——”

隨後趕來的熊傑說:“和尚們,我熊傑今天是萬不得已,本想借你們師父的金口玉牙用用,說出夏妃的真身墓葬地,然後就皆大歡喜。可是你們的師父死活不開金口,還以死相脅,實在沒有辦法,我只能成全他,讓你們都替他殉葬——到了陰間別怪我熊傑心狠手辣,這都是你們師父逼的!”

“師父救救我們!”

“師父,我不想死!”

“師父,快告訴他們吧,你不能爲了一冢王妃墓叫徒兒們都丟性命……”

和尚們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了空心亂如麻,失去了定性……見時機差不多了,熊傑再用槍管頂住了空的額頭,咬牙切齒說:“我給你機會你不珍惜,這可怪不得我了,殺了你們,我還得一把火燒了這仙人寺——今後你可是千古罪人!哈哈哈……”熊傑笑夠後下令道:“弟兄們,送他們上路。”

衆匪徒拉動槍栓推子彈上膛,了空額上的汗珠如豆,猶豫再三終於舉起了右手:“慢着……”

熊傑笑道:“出家人慈悲爲懷,我知道了空大師是不會爲了一冢妃子墓既毀掉千年古寺又犧牲這麼多愛徒。”

話分兩頭,卻說從不相信鬼神的蕭子玉明明白白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穿白色長羣的女鬼出現在眼前,竟然也毛骨悚然起來,於是大聲叫道:“朱子湘,朱子湘!”

井內終於爬上一個人來,應聲道:“老爺——我是蕭火陽,朱子湘還在井下,上面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接了聲,蕭子玉便有了底氣,說:“鵬兒被白衣女鬼嚇着了,剛纔我也看到了女鬼,很恐怖。”

蕭火陽四處張望:“我什麼也沒有看到啊?”

蕭子玉再尋找時,白衣女鬼真的就不見了,更怪的是連女人的悲哭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都已停息……蕭子玉抱着蕭鵬,驚恐地說:“莫非真遇見鬼了?”

蕭火陽說:“有可能,墓裡本來是鬼住的地方,驚擾了它肯定要出怪事,少爺好點了嗎?”

蕭子玉急了,說:“此地不能久留,火陽,你快背少爺回寺裡去!”

蕭火陽爲難地說:“路不好走,我一個人恐怕背不動。”幸好井裡的人相繼爬出來,衆人各出一隻手幫着把蕭鵬擡回客舍。一會,蕭子玉差人叫來方丈,了空少不了又是故伎重演,給蕭鵬點穴、煮湯藥。蕭子玉反覆向他詢問兒子的病情,了空說:“令郎此次所受驚厥非同小可,有可能傷及元氣,待他回緩過來恐怕還得請中醫治療。”

蕭子玉不敢怠慢,待兒子醒過來後,就向了空借了一張竹牀擡着蕭鵬,其時天色大亮,沿途各色鳥兒啁啾不已,快到譚家村時,蕭子玉想起一件事來,對蕭忠說:“昨晚上那夥人離開仙人寺後必定在這附近過夜。”

蕭忠點頭:“我也是這般認爲。譚小苦是這村裡人,他的房子正空着,那夥人沒準就住在他家裡。”

蕭子玉深以爲然,把譚小苦叫到身邊說:“你回屋裡看看是不是住了人。”

一會譚小苦回來彙報道:“那夥人果然住在我家裡,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呢。”

蕭子玉問道:“你可看清楚了,共有多少人?”

譚小苦說:“我沒進去,只從門縫裡瞅了,怕有二十來個吧。”

蕭子玉說:“蔣一浪你認識的,他可在裡頭?”

譚小苦搖頭:“裡頭沒有蔣一浪,那些人我都不認識。”

蕭子玉把蕭火陽叫到身邊說:“你留在譚家村看住這夥人。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蕭火陽不解道:“他們明顯是衝着夏妃墓來的。墓是空的,看住他們也沒什麼用了。”

蕭忠插嘴說:“老爺叫你幹不會有錯,夏妃墓是空的,還有朱王墓,這夥人總會是我們的對手!”

蕭火陽於是再無話講,爲了不引人注意,他又隨隊伍走出譚家村才裝成香客返回。

蕭子玉回到柳山路家裡,請來住在同一條街的名老中醫唐少隱,唐醫師給蕭鵬號了脈就說:“貴公子無礙,但需精心治療,貴府上沒有醫療設備,移至敝齋便於隨時觀測。”

蕭子玉依言,差下人把蕭鵬送至唐少隱藥齋不在話下。

且說蕭子玉放下了兒子,最讓他耿耿於懷的乃是蔣一浪。他心裡明白了,只要找到蔣一浪,就能弄清楚那一夥人的來龍去脈。他令人把蕭金平叫來,蕭金平一見他就哇哇大哭,可嘴裡卻說不出話來,蕭子玉十分煩躁,又叫來當時留在家中的下人問話,總算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原來蕭子玉一行離家以後,蕭金平就一直心神不定,看樣子是有急事要外出,他幾次央人幫忙看管一下蔣一浪,都因擔不起責任沒有一個人願意。蕭金平轉而求人幫他把一名叫張顯凡的閒漢約來,正好伙房裡有人外出,就把張顯凡帶來了,不知道蕭金平與張顯凡說些什麼,張顯凡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領了二個人去了後院,有人親眼看見蕭金平架起梯子把那兩個陌生人接進來安排在後院的偏房裡,隨後,蕭金平又把蔣一浪帶去與陌生人會面……後來,陌生人要把蔣一浪帶走,蕭金平死活不依,爲此遂發生了爭執,最後其中一個長得粗壯的陌生人在蕭金平的肩上拍了一掌,他就變成了啞巴……聽到此處,蕭子玉總算放心了,他吩咐蕭忠:“老管家,你帶幾個人去把張顯凡請來。”

蕭忠去了一個多時辰,然後空手而歸,他向蕭子玉報告道:“二少爺,張顯凡不在止戈亭,我聽人說他去了玉帶橋客棧,我們去到那裡,店家黃元富說張顯凡沒在那裡,還死活不准我們進去看。”

蕭子玉罵道:“豈有此理,他不準進去看,內中必有鬼,我偏要去看看!”

蕭子玉領着一干人氣沖沖來到玉帶橋客棧,黃元富見狀不但緊張,連說話都結結巴巴:“局,局座,什麼事勞你大駕親自來了……”

蕭子玉道:“聽說你這裡不許人進來,我特來看看藏了什麼貓膩!”

黃元富道:“沒,沒有,我們開店的來者都是客,沒有不許人進來的。”

蕭忠跨前一步說:“黃老闆還認得我麼?剛纔我來找張顯凡,你偏不讓找。”

蕭子玉冷冷道:“黃老闆,你這玉帶橋客棧莫非是黑店不成?我可要下令查封了!”

“局座高擡貴手!”黃元富撲通跪倒,“我知道你們是來找張顯凡的,他確實開始在這裡,可是……”

“開始什麼?”蕭子玉瞪着眼睛問道。

黃元富欲言又止,最後一咬牙說:“好吧,我都說了,一來張顯凡找了個相好,是止戈亭錢進財的老婆,這娘們在小店長期包了一間房做他們的安樂窩,他們有吩咐,只要他倆在房裡做好事,無論是誰找,我都要保密。”

蕭子玉冷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他在哪間房?”

黃元富道:“二樓三號房。”

蕭子玉領了幾個人至二樓三號房,然後破

門而入,驚得這對野鴛鴦來不及穿褲子在牀上發抖,最先鎮定下來的還是錢太太,她認出了蕭子玉,拋着眉眼說:“局座是專爲捉姦的吧?”

蕭子玉冷冷道:“把衣服穿了走人,這裡沒你的事!”

錢太太嬌聲道:“局座的話好沒分曉,自古姦夫淫婦都是不可分割的一對,你卻放走淫婦,專捉姦夫,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再說了,我和張郎的事,全是我主動的。”蕭子玉此時辦事心切,覺得沒有功夫和一個女人耗下去,他遞了一個眼色,幾名年輕莊客一捅而上,捉住錢太太的雙手提起來往屋外仍,然後將門掩上,那淫婦在屋外叫道:“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蕭子玉道:“不要臉的淫婦,你還穿什麼衣服,光着屁股好了。”隨後還是把錢太太的衣服從窗口扔了出去。

“張郎你不要怕,一切有我!”錢太太還在外面叫嚷。

蕭子玉對蕭忠說:“把她轟走——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