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蕭金平又四處望了望,然後說:“聽老管家和我們大老爺講,二老爺他們已經挖完了所有的土方,只剩最後的石閘了。更新最快說是今天的後半夜就可以入墓室取寶了。”張顯凡一聽心裡有了底,這時院裡有人叫“啞巴”,蕭金平趕緊叮嚀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張顯凡又在蕭金平肩上拍了一下:“放心吧!”

張顯凡離開柳山路在街上吃了飯就去到玉帶橋客棧的長包房休息——他要爲今晚上去朱企豐墓地看現場養足精神。蔣興和給他的任務不很重,只要確認蕭子玉把墓中的寶物取出來再及時報告就可以了,其餘的事都不需要他張顯凡插手。蔣興和爲何如此自信?難道他不知道蕭子玉寧願賤賣給外人也不願寶物落在他的手裡麼?蔣興和如此精明的人應該是知道的,他蠻有把握一定有他的“法寶”,他有什麼“法寶”?張顯凡即使認爲自己聰明絕頂也無法猜透。

張顯凡在客棧睡到午時纔起來,洗罷澡,就去到河邊的夜市宵夜。他向攤主打聽時辰,知道已經到了午時,就不敢再逗留了。他沒有見過朱企豐墓,但聽人提起過墓址在譚家村。他清楚,蕭子玉盜了墓還會把墳包恢復原樣,這就需要一段時間,走到那裡正好可以看到他們在現場忙碌。

城裡早已夜靜人歇,張顯凡走出城,郊外的寂靜有點駭人。他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小段路,擡眼望見前面貓兒山的墳地上鬼火閃爍,就不敢再前行了。怎麼辦?不去的話一旦明天蔣興和問起來豈不要露餡?如果有一個伴壯膽就好了——這麼想時他馬上就想到了李施煙。

張顯凡計算了一番時間覺得還來得及,他回過頭又直奔蔣家大院。敲開門,把正在睡夢中的李施煙拽起來。李施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糊里糊塗跟着張顯凡走。出了城,夜風一吹李施煙清醒過來,就問道:“你這是帶我上哪裡去?”

張顯凡說:“一個好地方,你去了就會知道。”

李施煙其實已經猜出了幾分——蕭子玉那裡今晚是最後關頭,張顯凡要拉他過去打探實情。

如果張顯凡稍稍壯壯膽子直接去到譚家村,那時蕭子玉正好和莊客們聚集在朱企豐的墓前,那麼後面的情況就全然是另一番景象。但他沒有,而是返回城裡把李施煙叫醒陪他去,這樣就耽誤了時間。當他和李施煙來到譚家村,那裡一片死寂,連那隻愛叫的老狗因爲累了而停止吠叫。

“沒有人啊,他們都走了嗎?”李施煙問道。

張顯凡說:“不可能,如果他們走了,我們就會在路上遇到。”

“如果他們早就動手了呢?天黑不久你去了哪裡?”

張顯凡不敢正面回答李施煙,心有點虛了。他不死心地又在村前、村後轉了幾圈,仍然是沒有動靜,只好說:“或許他們真的提前動手了,明天一早我會有辦法問明情況的。”

二人又返回城裡,天氣格外悶熱,像是要下大雨的樣了,因怕淋雨,並就近回玉帶橋客棧睡覺,剛到客棧,雨就下了起來。

次日一早,張顯凡與李施煙分手後,就來到柳山路,正好見到蕭金平在掃街。蕭金平一見到張顯凡就緊張地望了一下院內,然後躲在一旁哀求道:“你說過不再找我,爲何又來了!”

“這是最後一次——蕭子玉昨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有回來啊,我們大老爺等消息等了一整夜都沒見人回來,老管家已經去譚家村打聽了——如果你再早一點過來正好和老管家碰上。”

張顯凡自問道:“這就怪了,莫非他們真遇見鬼了?”

“可能是遇見鬼了,你快點走吧,等一會廚房的就要出來買菜。”

張顯凡悻悻離去,但他沒有走遠,而是坐在一株歪脖子老柳下遠遠的看着蕭家大院的鐵大門,餓了,就近買幾串雪花粑胡亂充飢。大約坐了兩個多時辰,他看到蕭忠一個人從外面回來了,一臉焦慮的樣子,而表情預示着蕭子玉的凶多吉少。張顯凡又耐心坐了將近半個時辰,估計蕭忠打探的結果已經傳遍了蕭府上下,他就去到大門口,探頭向院裡窺,卻不見蕭金平的影子。張顯凡心裡明白,此刻蕭金平正躲他,不使出點手段他是不會出來的,遂心生一計,唱起了都樑小調《五更盼郎》:

一更盼郎月兒初明,

思想起奴的夫兩眼淚淋淋。

自從奴夫去,

奴家病得深,

珍餚美味奴也懶去吞。

兩鬢眉相鎖,

無語悶沉沉。

至晚來手託香腮獨對孤燈,

和衣倒在鴛鴦枕。

二更裡盼郎月兒正光,

又不知奴的夫流落在何方?

一陣秋風起,

寒風透心涼,

獨對孤燈想我郎。

孤雁南飛去,

我郎當還鄉。

可憐你衣裳單薄流落他鄉,

怎麼受得那淒涼……

張顯凡唱罷《五更盼郎》見裡面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就又唱了一首相思的小調,這回終於有了迴應——但出來的不是蕭金平,而是老管家。蕭忠瞪望着張顯凡:“你來我家門前嚎什麼?想叫春你選錯了地方,上武陵井**院那邊去!”

張顯凡說:“老管家我是來找蕭局長的,我有要緊事和他說,麻煩你通報一聲。”

蕭忠說:“我家主人不在,你上警察局去吧!”

張顯凡說:“我是從警察局過來的,那裡的人說他回家了。”

蕭忠生氣道:“你煩不煩啊,我說過主人不在家你走人就得了,我沒義務向你作更多的解釋。”蕭忠抽身走了,還把大門掩上,未了又探出半個頭來,“還不快滾!”

鐵大門關牢了,張顯凡並不死心,又唱起了一首語氣更重的小調:

自從離別雙淚垂,

奴的相思告訴誰?

我前世犯了什麼罪?

望穿眼望不見郎君,

赧水是流不盡的傷心淚。

夕陽西下,皓月升起,

一對鳥兒在林中飛。

是誰拆散了它們?

一個南往,一個北飛。

才郎呀,自從分別,

人屬兩地,

天各一方,

月共一輪,

半邊相思獨自愁……

張顯凡唱了一遍,在唱第二遍時聲音更加哀愁,終於,他的努力有了回報,在他準備再唱一首的時候,大鐵門開了,出來的正是蕭金平,他一出來,也不搭理張顯凡,急匆匆徑直往前走,拐一道彎然後進了柳山茶樓。張顯凡會意,衝着大門高喊聲“蕭子玉你出來!”然後也悄悄進入了柳山茶樓。

等在包房裡的蕭金平見張顯凡進來了,趕緊把茶博士支走,掩上門說:“我的祖宗啊,你是存心不讓我活了,幾番說是最後一次,現在又來找我!”

張顯凡說:“前面的不算,現在是真正的最後一次,你快告訴我,蕭忠去譚家村聽到什麼消息了?”

蕭金平嘆道:“我們東家自從老太爺的墳被掘就倒大楣了,先是大老爺倒了臺,如今二老爺也出了事。”

張顯凡一怔:“蕭子玉真出事了?”

蕭金平點頭:“不光是他,所有一起去的莊客都沒有出來,估計是中了墓中的機關可能已經沒命了。幸虧我裝啞巴沒讓我去,要不也一起死了。”

“那你得感謝我,是我救了你一命。”

“感謝個屁,我這樣整日不說話還不如去死。”

“那你去死啊,太容易了,軟的有繩子,硬的有刀子。那些人都死了,難道沒一個活着回來麼?”

“沒有,本來還有廚子留在外面,到了最後關頭他可能出於好奇也進去了。莊客們真慘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出來久了老管家會盤問的,我要回去了。”

“看你這熊樣,蕭子玉都死了,還怕他個屁!”

“二老爺死了,可還有大老爺、老管家,這些天他們管得更嚴。”

張顯凡幸災樂禍道:“蕭家完蛋啦,蕭子儒他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次了。你說過,那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安置他們的家人,蕭家的田產、房屋全得賣——你也要做好打算呢,給自己留條後路!”

蕭金平一聽就焦急,望着張顯凡說:“聽說你現在混得人模人樣了,蔣興和很器重你,如果蕭家倒了,你要幫我。”

“沒問題,讓你一

家有口飯吃這個忙容易幫。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今天找你可不是最後一次。”

蕭金平爽快答應道:“沒問題,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張顯凡問道:“你去過朱企豐的墓地嗎?”

蕭金平搖頭:“沒去,不過我知道就在譚家村。”

“這有屁用,我也知道朱王墓在譚家村,譚家村那麼多山包,具體在哪裡?有什麼標記?現在你們蕭家可能只剩蕭忠一個人知道了,你幫忙留意一下,或許他無意中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