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那些穿着清朝官服蹦蹦跳的殭屍就讓我心臟承受不了,現在還敲鑼打鼓一羣非活物的東西在成親,這場面簡直是要把人嚇死,不只是心靈的摧殘,簡直就是精神上的戮殺,我即便是進過幾次古墓,我都是嚇得受不了,我不知道像胡瑋潔這樣從事考古工作而且還是剛剛入行不久的新人會是怎樣的感受。
“你們倆閉上眼睛不要看,就待在我後面,千萬不要睜開眼睛,不然後果很嚴重。”胡老恢復了一貫的嚴肅,冷峻的對我們說道:“這就是古墓,在古墓裡面,有很多是你們自己想出來的,但是也有很多是會真的發生的。”
聽胡老這麼說,我猶如吃了一粒定心丸,而且我本來就害怕,胡老話音未落,我就閉緊眼睛像木頭人一樣躲在胡老的後面。胡瑋潔就比我誇張多了,死死的拽着我的衣服,頭就貼在我的背上,連呼吸都粗重很多。
敲鑼打鼓的聲音從我們後面由遠而近,我不知道胡老現在是在幹什麼,我只聽他口中唸唸有詞,聽不清楚在念什麼,不過應該是道家經文一類的咒語。
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就在我們面前停下,我聽得非常真切,可是我始終是不敢動。我的背後冷汗直冒,我不知道胡瑋潔靠在我身後是什麼感覺,但是她抓着我衣服的手一直在抖個不停,我想估計我的衣服都被她抓壞了。
一般人遇到煩心的事都說見鬼了,我們也真的是見鬼了,這聲音剛纔從後面來的時候我們還等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可是現在在我們前面卻久久沒有遠去,一直就在我們前面響,或者說,似乎就是在這裡行成親之禮。
這邊我們還在受着非人的折磨,可是我們的前面卻是一陣悲愴嗩吶聲音傳過來,這聲音我聽了很多遍了,我非常熟悉,但是我一點都不喜歡,因爲這就是農村人死之時送人入葬的葬魂曲。一面是鬼嫁鬼,一邊卻是哭死鬼,沒錯,前面攝人心魂的哭聲,就是死人孝子的哭聲。
這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非但沒有吵鬧,反而聽得異常清晰。就在我們的四周,成親的這面沒有喜氣洋洋的感覺,我只覺得毛骨悚然。死人的那面不只是讓人心神迷亂,我聽着,竟然有一種壓力感,似乎是催眠曲,我渾身乏力很想睡下去,而胡瑋潔抓着我衣服的手也漸漸滑落。
這時候我的耳邊微涼,可這不是風,因爲的聽到了,這是一口氣,有東西在我耳邊吹氣。一時間我站立不安,可是我又不敢睜開眼睛,因爲我怕,我怕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張支離破碎的臉,眼裡血絲交錯。
“不好,我們所在的這裡是這個墓陰氣最重的地方!”胡老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我已經感覺到胡老在顫抖,他手中的桃木劍一下子掉在地上,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
而就在此刻,胡瑋潔鬆開了抓住我衣服的手,緊貼着我後背的頭慢慢從我背後滑下去。我知道,胡瑋潔被剛纔那哀嚎的聲音催眠了,現在,她已經堅持不住了。
我猛地睜開眼,沒有我想象中睜開眼的那張恐怖的臉。可是也沒有我想象的所有魑魅魍魎銷聲匿跡,因爲,我確確實實看見了,紅色的轎子裡坐着一個人,戴着頭巾我沒有看清面孔,可是死人那邊的棺材蓋已經打開,我清楚的看見了那張蒼白的臉,沒有一絲的血色,棺材裡還冒着煙,那具屍體竟然從棺材裡面站了起來。
“小潔不能暈過去,不然她會被這些鬼魂吞噬靈魂!”胡老好像也是從驚嚇中反應過來,語帶着急對我說道:“把桃木劍折斷,用桃木劍夾她的手,中指!”
這下我慌了神,可是現在胡老是我的依靠,我也唯有聽他的,因爲我都不知道我該幹什麼。我立馬彎腰撿起桃木劍,我力氣不小,稍稍一用力,就把桃木劍從中折斷,然後按照胡老的吩咐,我抓起胡瑋潔的手,掰開她的手掌,用桃木劍夾住。
這個時候我自然是顧不上憐香惜玉,所以我用力也沒有絲毫的留手。胡老的方法也確實奏效,胡瑋潔眉頭一緊,我想這個時候應該可以了,所以我也就鬆手了,但是我剛剛鬆開夾住胡瑋潔中指的桃木劍,胡瑋潔雖然沒有再次暈過去,但是卻一下子眼睛變得血紅,嘴脣變成黑色,好像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然後一下子從地上彈跳起來。
“千萬不能鬆手,一直要等她完全清醒纔可以,不然她會被這個嫁女屍控制的。”胡老還不知道我已經放手,估計也是剛剛記起沒有提醒我,但是現在已經晚了,胡瑋潔跳起來之後直接兩手插在胡老的脖子上,似乎要把胡老掐死。
見狀,我也沒有辦法,這是掰開胡瑋潔掐住胡老脖子的手。可誰知胡瑋潔現在力氣變得這麼大,我無論怎麼掰都掰不開,而胡老則是被卡住出不來氣,咳咳咳的想要說話。
此時情況危急,然而令我奇怪的是那些鬼東西居然一個都不動,全部都在看我們。它們穿的也都是清朝時期的服飾,有很多都是名貴的布料,雖然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摸得着,可是我單單看那一雙雙眼睛,我就是一陣怕。
胡老已經開始翻白眼了,而且他這個年紀也着實不小,自然是承受不了的。要是胡老被胡瑋潔掐死了,先不說我該怎麼辦,就是胡瑋潔,我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她恢復正常。
我想要把胡瑋潔打暈,但是我怕她暈過去之後會更加麻煩,猶豫不決,最後我還是揮手在她後腦砍了一下,我沒有用全力,但是平時,就這個力道已經可以打暈一個大漢了。
要說見鬼了還真是見鬼了,我打了幾下,胡瑋潔都是順眼血紅掐着胡老不放手,最關鍵的是胡瑋潔被我接着打了這麼多下,一點反應都沒有,隨我打,她就是不會暈過去。
這時候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最多也就是胡瑋潔受點傷,我一定要救胡老。我後退三步,飛身起來一腳踢在胡瑋潔掐着胡老脖子的手,這一招還真有用,胡瑋潔被我這一腳給踢開了,同時胡老也被她扔出了好遠。
我跑到胡老落下的位置,扶起胡老,胡老只是不斷在咳嗽,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我看着,心裡很不好受,有些心酸。任誰看見一個鬢角斑白的老人痛苦的咳嗽,肯定都會不舒服。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胡瑋潔只是被我踢開,並不是沒有行動能力,在稍微的遲鈍之後就在此像出籠的猛虎一樣衝過來,我哪裡還能夠讓她再次掐着胡老。以胡老現在這個狀態別說掐他了,就是重一點的撞擊都能夠讓這位嚴肅的老人死去。
我擋在胡老前面,等胡瑋潔一衝上來我就使勁兒抱着她,等胡老緩過勁兒來再想辦法對付這個場面。但是我低估了現在的胡瑋潔,她衝上來的時候只是單手一揮,馬上這個湖底墓就起了一陣風,而且這陣風還挺邪,風不算太大,因爲周圍的東西哪怕是一塊木屑都沒有被吹動,可是在風中我居然站都站不穩,直接被吹飛起來,然後重重的掉下來。
這次進古墓也怪我沒有看黃曆,媽的,我掉下的地方,居然是那死人站起來的棺材當中。而那死人不知怎麼的,從站起來之後就沒有動,即便是我掉下來的時候,他還是那副一面死灰渾然不顧的動作和表情。
我確實是掉進了棺材裡面,明明我看棺材裡這個死人起來的時候裡面有毯子,還有靠枕,可是我掉下來之後卻是砸在堅實的地板上面,我的手肘處麻痹神經被砸到,我的手現在是麻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聞到一股柴火味兒,而我的下面則是一對粉末,這倒不是因爲我掉下來的時候重力太大把棺材砸成粉末,而是這副棺材,本身就是已經被燒成灰燼的。
我不知我是不是灰頭土臉的爬起來,但是我爬起來的時候周圍還是那樣,唯一有改變的,就是棺材已經變成了柴火灰。而此時,那個轎門已經打開的轎子裡面,卻傳出悠揚的琵琶聲。
胡瑋潔速度雖然很快,但是我掉到地上到爬起來也不過幾秒鐘的事兒。我衝到胡老的面前,再轉身一看胡瑋潔,胡瑋潔還是那副樣子,可是我砸了棺材之後,那個從棺材裡面站起來的男屍卻開始從頭到腳慢慢變淡,然後消失不見,只不過地上,又多了一些灰。
轎子裡面那琵琶聲,聽得我頭腦迷糊,使我看胡瑋潔都出現了重影,這時候我的後腦勺突然被紮了一下,我瞬間清醒過來,我回頭一看,是胡老,是他紮了我一下,可是他拿的並不是針,而是一張黃紙,上面用紅色的顏料畫滿了奇怪的符號。當然,其中也有一些字,不過是繁體的我根本就不認識,而且現在我也沒時間去辨認。
毫無疑問,這就是符。對於道家來說,驅妖辟邪,靈符是必備之物,以前我一直不信這些東西,現在我信了,因爲這麼一張紙,能夠扎醒一個人,不得不說世事信未必有,不信,也未必就無。而靈符,我聽大爺說過,茅山弟子畫符,多數的都會畫將軍辟邪符,大爺還給我看過將軍辟邪符,不過我沒在意,因爲以前我對這個是不信的。
胡瑋潔再次衝上來,雙手長長的對着胡老,我知道她是要攻擊胡老,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只攻擊胡老,可是現在,我們要共同面對的,是眼前這羣不動卻能夠把人活活嚇死的東西。
等胡瑋潔快要到的時候,我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扛起來,再把她丟遠一點。胡瑋潔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給胡老爭取一點喘息的機會,既然胡老是學道的,那麼肯定知道胡瑋潔該怎麼解救。
突然,轎子裡的琵琶聲不再像剛纔那樣婉轉柔情,變得急躁起來,我聽着這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這是一曲美妙的曲子,我漸漸被吸引了,即便我根本就不想聽,可還是聽得很清楚,但是我的頭腦卻很清晰,而就在此時,胡瑋潔一下子倒在地上,是死是活我不清楚,那些穿着白衣擡棺材吹嗩吶的東西卻撲向胡瑋潔。
我想可能是我摔得太重,胡瑋潔一介女流,根本就承受不了,剛纔是被蠱惑了,現在心力交瘁,應該是力氣被耗盡,所以也就昏迷了。我快速上前,提起胡瑋潔的手,一把把她擁入懷裡,再快速回到胡老身邊。
而那些穿白衣服的東西,也開始追着我,似乎是突然甦醒過來,張牙舞爪要多瘮人有多瘮人。我想一定是轎子裡面的琵琶聲在作怪,但是裡面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根本就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就只好跑唄。
我越跑,琵琶聲就越急,似乎是在爲我着急。但是後面的那些穿白衣服的東西卻開始大叫起來,似乎是很痛苦,我出於好奇就回頭去看,而我看到的只是一陣陣青煙從他們身上冒出來,白色的臉一塊一塊掉下來,最後,就只是一層飛灰在墓室裡面飄蕩。
我回到胡老的身邊,把胡瑋潔放下,問胡老道:“胡老,這是怎麼回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孽緣啊!”胡老看我一眼,竟然再沒有剛纔那種擔憂的神色,一臉惋惜的說道:“千百年了,該是了結的,自然還是要了結,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們以還世人安樂爲己任不讓妖魔作祟,居然會惹來陰間人的不滿。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兒你看着辦吧,我就不做多事人了!”
胡老說了這句話,把胡瑋潔的頭擡起來放到我的懷裡,然後默默走開,只是不住的搖頭嘆息。而就在此刻,琵琶聲止了,周圍靜下來,穿白衣服的都化爲灰燼,穿紅衣服的卻憑空消失。而那輛轎子,卻是慢慢落到我的面前,圍簾已經打開。
現在那恐怖的氣氛不知怎麼的突然消失了,而胡老也在離我們不遠處,我不知道他說的了結是什麼,但是等轎子裡面的人把紅蓋頭揭下來時,我卻呆住了,因爲,裡面坐着的人,面孔和胡瑋潔居然一模一樣,只是裝束不同。
我不由得呆在原地,看了懷裡的胡瑋潔,再看轎子裡面坐着的一臉淚水的人,兩個究竟誰是誰我還分不清楚,然而她的話,卻讓我似曾相識。
“青央,我是你的如是啊!”
紅裝裹身,人未語,淚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