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我更覺得這村子的氣氛怪異無比,先前沒有想到該怎麼形容,現在我想到了,就像身處一個墓地一樣,陰沉,死寂,鬼氣森森。
顯然韓詠絮和李元婧也是同樣的感覺。忽然,一個疑問攫住了我。
我向韓詠絮道,“你一直生活在這裡,此前難道從沒有見過這些人嗎?難道從沒有感覺到這村子裡怪異的氣氛?”
韓詠絮茫然地搖搖頭道,“沒有,我很少出來,爺——他很少讓我出來,即使出來,也是到草原上去,很少到別人家串門……”說到這裡韓詠絮緊盯着我,那眼神看得我打了一個冷顫,接着她轉開視線,道,“你懷疑我?”
我沒說話,我覺得應該好好想一想。韓詠絮伸手往腰上摸去,我突然前衝,一下把她從胖子身邊撞開,同時掏出手槍對着她道,“別動!”
韓詠絮吃驚地看着我道,“你幹什麼?”
我道,“這話該我問你纔對!你要幹什麼?你覺得你隱藏得很好嗎?剛纔是不是要摸狼牙棒?”
韓詠絮氣得說不出話來,在地上狠狠跺了兩腳,道,“我是要拿巧克力啊!”
我皺起眉頭,一時判斷不出真假,道,“真的?你哪兒來的巧克力?”
這時韓詠絮已把巧克力拿了出來,幽怨地看着我道,“在河裡小婧給我的時候我沒捨得吃完,我……從沒吃過巧克力,就、就……收了起來。”
我看了李元婧一眼,李元婧正莫名其妙地看着,好象在問我爲什麼突然之間懷疑起韓詠絮。
我收起槍,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我太緊張了,對不起,不過想你從小就……”
“行了!”韓詠絮打斷我道,“別解釋了!”說完轉身徑自往前走去。
李元婧急道,“你去哪兒?”
韓詠絮道,“順子家,現在恐怕只有那一個地方能去了。”
我和他元婧忙架着胖子跟上。
其實還有一個疑點我沒好意思說出來,就是韓詠絮竟然慫恿我去尋寶。當然,在她可能根本不是慫恿,只是真心實意地問一問,可人這疑心上來真是沒辦法,加上她從小生長在這裡卻對這裡一無所知,我不由得聯想到一起,以爲她是韓老兒安排到我們身邊的人。
不過還好,沒有鑄成大錯。
到了順子家,韓詠絮連門也沒敲就直接推門進去了,我們兩個慌忙跟上。
可是家裡卻沒有人,我們三個裡裡外外叫了幾聲,都不見有迴應。
韓詠絮道,“可能是出去了,咱們在這裡等等,先把胖子大哥放到裡屋的炕上吧!”
我答應一聲,正要和李元婧把胖子扶進裡屋,突然裡屋裡傳出一個聲音道,“誰呀?是小絮嗎?”
韓詠絮道,“江爺爺,是我。”
老頭道,“這麼晚了,我都睡下了,有什麼事嗎?”
這時我已扶和李元婧扶着胖子到了裡屋,心想雖然你睡下了,但炕這麼大,再睡個把人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問題。但進到裡屋我和李元婧卻傻了,那老頭說他睡下了,可炕上根本沒有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他睡到哪裡去了?
“下面有動靜!”李元婧輕聲道。
把胖子扶到炕上躺好,我正蹲下身想看個究竟,卻差點兒撞到那人頭上。
“哎呀,”那人從炕洞裡爬出來,身上、臉上都烏漆抹黑的,看見我們,問道,“你們是?”
我差點兒沒笑出來,不答反問道,“您說睡下了,就睡……這裡面?”
那人神情不悅,一掃袖子去了堂屋,對韓詠絮道,“我先去清洗一下。”
李元婧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這人有毛病吧?”
韓詠絮也看得大皺眉頭,但還是正色道,“別亂說,以後還得靠他幫忙呢。”
不一會兒老頭洗完回來,狠狠地瞅了我一眼,才轉向韓詠絮道,“小絮有什麼事?”
韓詠絮指着我們道,“這兩個人是我的好朋友。”
老兒聞言又轉過頭來看我們,臉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顯然不大相信韓詠絮會有什麼朋友,更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兩個朋友——此時我和李元婧全是一身破爛不堪的登山裝。
但我也吃了一驚,這個人雖然臉色比前面的人好出很多,但只要仔細分辨,還是能看出一種由內而外滲出的蠟黃色。
韓詠絮猶豫道,“江爺爺——”
老頭打斷韓詠絮,對我和李元婧道,“是否盜墓的?”
我和李元婧對視一眼,點點頭,沒想到這老頭眼光竟這麼毒,一下子就能看出我們的身份。
老頭得意地一笑,露出一口黃板牙,道,“我是聞出來的,你們身上有死人味。”
我吃了一驚,在行屍裡摸滾打爬了那麼長時間,身上肯定有死人味,但他既然這麼說的話,那他應該不像先前的那兩個人一樣。可爲什麼他的臉上也透出一種蠟黃色呢?
韓詠絮正想說明情況,但老頭又把她打斷了,緊緊地盯着我們道,“我可以幫助你們,但你們要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從頭至尾,細細說來,一句都不要落下。”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點點頭,於是我深吸一口氣,把從我和胖子接受夏侯淵的邀請開始,一直到我們來到這裡,見到這個糟老頭子爲止,原原本本、鉅細無遺地講了一遍。其中在祭壇里老頭的兒子慘死一節,我本想帶過不提,但最後決定還是一起說出來。這可真是說來話長,等我全部講完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半夜。
那老頭倒是沒有打斷我,連聽到他兒子慘死臉上的表情也未見有什麼變化,一直都是板着臉,不過他確實聽得很專注。
我說完時,大家一起陷入了沉默。
韓詠絮知機,道,“江爺爺別太難過了,節哀順便。”
沒想到老頭連着大笑幾聲,把我們三個全嚇了一跳,笑完了,才淡淡地道,“我並不因爲順子的死而難過,因爲那對他來說,實在……是一個解脫。”
三個人互看一眼,均不明白老頭爲什麼要這麼說。
過了一會兒,老頭道,“你們知道我爲什麼睡覺不在炕上,卻要爬到炕洞裡嗎?”
我心裡暗罵一聲,誰知道你爲什麼放着炕不睡卻偏偏喜歡鑽炕洞,難不成有怪癖?
李元婧道,“爲什麼?”
老頭沒有回答,又問道,“你們看我有多少歲?”
李元婧以爲現在需要拍馬道,搶着道,“江爺爺年輕得很,我看頂多四十歲!”
老頭微笑着搖搖頭,把目光轉向我。我一時也沒弄明白老頭是什麼意思,只好看向韓詠絮,她早就認識這個老頭,應該知道得比我們多。
韓詠絮皺了皺眉頭,道,“我很小的時候江爺爺就是現在的模樣,所以我猜……七十歲,對不對?”
老頭又搖搖頭,稍頃,悠悠地道,“今年整整一百零二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