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聽見二叔的話,趕緊也舉起手點照向四周查看着。
樹頂的近圓形平臺,最大直徑接近二十米。平臺向下凹陷,周圍隆起的樹壁則構成了一圈高約四米的天然圍牆。靠着圍牆處,散落着已經腐朽歪倒的木質桌椅,還有一些破爛的陶罐泥碗東倒西歪爛了一地。
平臺中心處,有一個用樹杈和破碎的獸皮獸毛、碎骨等搭出的巨型碗狀物,目測直徑也有五、六米,看上去是一個巨大的鳥窩。
“這麼大一個鳥巢,這鳥得多大啊……”蕭然嘆道。
二叔仔細查看着鳥窩邊緣的枝杈,和混雜其中如混凝土般的骨、皮、毛混合物。突然間,他發現了什麼,拉着窩邊緣一根細竹竿粗的中空白骨,用力的一扯。
嘩啦啦一陣響,泥沙混着破皮毛、碎骨頭散落了一地,騰起陣陣灰塵。二叔的手上,則多了一根一米多長、最寬處也有兩尺的巨大羽毛。
“這應該是就是窩的主人的羽毛,看體型絕對小不了。這麼大的鳥,咱一個人也就是他一頓飯的量。”二叔說。
蕭然嚥了口唾沫,追問道:“您能看出這是什麼鳥嗎?萬一它不吃肉,就吃點樹葉果子呢?”
二叔被蕭然問得無可奈何,左右看了看,瞄準窩邊一塊泥,一鏟子敲了上去。窩裡的“建材”又大塊大塊掉了下來。
二叔用腳撥了撥,挑起一個光溜溜的球狀東西扔給蕭然,說:“蕭經理掌眼,看看這是個什麼品種……”
蕭然下意識地伸手一接,手電一照。他的手中,赫然是一個沒了下巴的人頭骨,黃百黑交雜,不知是什麼世代的人。
蕭然嫌棄地把頭骨扔到一邊,就聽二叔嚴肅道:“不管這是個什麼鳥,肯定不是善茬。如果運氣好,這大鳥說不定也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不管怎麼着,咱都趕緊找找通到下面的路。還有……”
二叔猶豫了一下,語氣微微柔和一些道:“剛纔那種不要命救我的事兒,不許有下一次了。蕭家未來在你身上,不在我身上。”
蕭然心中一熱,剛要回幾句血濃於水的話,哪知二叔一擺手,就自顧自地轉頭去找路了。
“這老頭……”
蕭然搖頭笑了笑,也把一切先拋在腦後,沿着和二叔相反的方向去找向下的通道。
按照二叔對這大樹剖面圖的解讀,樹頂上必然有一個通道入口,直通到巨樹的地下。可這樹頂上幾乎滿滿當當,除了破桌子爛凳子泥瓦罐,甚至連鳥窩都有,可就是不像有什麼機關入口一類的。
爲此他還特意讓神行沒羽箭勘測一番,可大半圈繞下來,神行沒羽箭只提供了一個消息,那就是這臺子下面是空的。
這倒是印證了二叔的推測,從這個角度看也算是好事。
“巴彥,有靈魂……”
正在走着,鎖魂定靈珠突然報告了新發現。蕭然心裡一緊,忙問道:“什麼方向?是好是壞?”
鎖魂定靈珠回道:“就在這附近,靈魂太弱了,其他都感覺不到……”
就在附近?蕭然看着滿地的灰塵和枯枝落葉,不得不用腳劃拉着尋找。
可還沒走幾步,就感覺腳下被一絆,緊接着就是“咔嚓”一聲脆響,蕭然也一個趔趄向前彎腰跌出幾步。
好不容易站穩,他趕緊回身看,只見半副散落的骨架混在枯枝敗葉中,而骨架後面不遠處的地上,則有一個不太規則的小洞。
蕭然眼前一亮,趕緊把小洞周圍的垃圾都清掃開,打着手電朝洞口向下照。最寬處約一尺的不規則洞口下,隱約能看見幾根腿骨和散開的腳骨,落在一條黑黢黢的天然樹藤階梯上。
“二叔!找到了!我找到入口了!”蕭然激動地大喊,二叔從遠處一路小跑趕過來,看見地上的小洞和下面的樓梯,也高興地滿臉堆笑。
“我猜的果然沒錯!就是得從頂上下去!”
“對!怎麼下?!”
蕭然這話問出口,兩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二叔撓了撓頭,對着洞口四周仔細打量着,嘴裡還在嘟囔着:“硬從這鑽肯定是不行啊,看這副骷髏架子,八成就是想往下鑽,活活卡死了……”
蕭然看着地上散落的骨架,想起鎖魂定靈珠說這骨架中還有靈魂,自己還給人家來了個腰斬,心裡便有些過意不去,對着骨架拜了兩下,便小心用工兵剷剷起骨頭,輕輕堆到一旁。
他剛撿了沒幾根,突然看見在骨架不遠處,似乎有一個鼓鼓囊囊的東西。他打着手電走過去,見那是一個已經快風化成碎片的皮口袋,裡面還有一些蒙了塵的竹片。
口袋……屍骨……
他猛然想起在圓牆壁畫上,作註解並把自己刻上去的前輩。他急忙把二叔叫來,二叔小心的辨認了一番竹簡上的內容,也是恍然大悟。
“這兩個先來者的名字已經不可考,這竹簡上記錄了他們對這棵樹記錄的一些信息。這兩個人應該是東漢時期的,這裡有永平兩個字,他們是來尋崑崙……後面看不清啊,通天太歲……這個是血……血浮屠?還有……酸與?”
蕭然聽二叔的解讀,覺得有些頭大,嘆道:“這人不會是跑這裡來寫神話小說的吧?這不都是神話故事和佛教的詞嗎?”
二叔皺着眉搖搖頭說:“任何時期的人,都會侷限在自己的認知裡,用自己知道的最先進的詞彙,來形容未知的東西。
“酸與,八成說的就是這個大窩的鳥,這人說同行的另一個人被酸與吃了,自己想鑽洞逃跑,困不得脫,但後來酸與飛走了,他就困死在這裡,看來他們就是在畫壁上留字的人。可這通天太歲和血浮屠……”
太歲,還通天……蕭然突然心頭一亮,急忙跑到一旁,拉着一根手臂粗的樹枝,一鏟子砍了下來。
“二叔,你看着樹杈子的截面!”
二叔看了一眼那樹枝的斷面,頓時滿臉的瞭然:“這樹不是樹,不對,不完全是樹,這是樹和粘菌混合的東西!怪不得,下面那樹牆說長就長,原來這棵大樹,就是通天太歲啊!這竹簡裡還說了,他們在畫壁那裡也被迷了心竅,看見了自己心中所思之物,看來都是這種菌搞的鬼!這就對了!”
蕭然聽罷,看着那一半是木頭另一半像蘑菇的樹杈,趕緊暗問蓍九霙:“小九,太歲啊,這麼大一顆太歲,吃了能長壽不?”
蓍九霙懶洋洋地答道:“這東西的體是太歲,但靈氣被別的東西吸了,現在就是爛蘑菇一棵,吃了就中毒……”
蕭然失望地把那破枝子扔到一旁,又問二叔:“那這裡面寫沒寫,他們有沒有發現往下走的線索……”
“供……血食……”
二叔沒有直接回答蕭然的問題,而是繼續研究着破竹片上的字。
突然,一陣風從旁邊吹來,揚得漫天飛塵。蕭然被吹了個正着,趕緊“呸呸呸”的啐着土。一旁的二叔則瞪大眼睛問:“今天是不是十五?”
“什麼?”蕭然不解。
二叔警惕地盯着頭頂處,被通天太歲的一圈枝杈圍出的天空,喃喃道:“月十五,酸與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