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身體晃了一下,有些明白郭銘昆的意思,但還是倔強地拱手道:“掌門師尊,我現在心裡很亂,想回宗門靜靜。”
郭銘昆沉默了幾息,欲言又止,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其後,孟林向周家家主告了別,叮囑他好好幫助陳芝龍,便隨着蒼山派衆人往宗門而去。
半天之後,郭銘昆操控着黃色的流雲飛舟,在蒼山派山門之前穩穩停下。2
“爹!”一個身穿鵝黃長裙的嬌萌少女,從宗門內側開心地迎過來。1
郭銘昆哈哈一笑:“嗯,你的修爲進境穩固地如何了?你孟師弟可是已經到鍛體境口竅了!”
“我也是口竅境界,不弱於他。”郭若溪嘻嘻一笑,往嘴巴里扔了一顆火紅色的漿果。
郭銘昆摁了一下女兒的腦門,讓她不可肆意胡鬧,隨後大手一揮,攜帶着衆人大踏步邁過巍峨山門。
“恭迎掌門!”山門背後的玉石道路兩側,數位迎客外門弟子朗聲呼喊。
孟林耳中震動,隨着一步步走入蒼山派宗門,心神逐漸安定,在磨盤山藏寶窟中的那種生死搏殺之感,也漸漸如風淡去。
“孟師弟,喬師弟,你們也回來了!大師兄呢?”郭若溪揚起俏臉,大眼睛四處尋覓。
喬宗巖跟着孟林繼續前行,中氣十足:“大師兄目前需要坐鎮川南,恐怕一年半載回不來。”
孟林則沒有說話,僅是向郭若溪點頭示意。
半盞茶後,衆人來到祖師殿,各自尋座位安坐。
郭銘昆面容嚴肅,虎目生威,環顧一週:“諸位!川南之事,數年糾纏,今日纔算圓滿結束。陳芝龍、喬宗巖、孟林三人,功績顯著,明日任務閣論功行賞!”
“遵掌門令!明日,喬宗巖和孟林來任務閣即可。陳芝龍在迴轉宗門後,再行定賞。”自從宗門小比後,久已低調的任務閣長老李富貴,拱手迴應。
孟林和喬宗巖拱手齊聲道:“感謝宗門栽培!”
郭銘昆面上含笑,看着孟林和喬宗巖二人,讚賞之意再明顯不過:“如此也好,不能讓英雄既流血又流淚!”
頓了一頓,又沉聲道:“此次解決川南之事,修仙界可能會流傳頗多閒言碎語,但各位也不要過多分心,只需安心修行就好。”
說完,又有意無意地看了孟林一眼:“論功行賞後,孟林面壁三個月。將來行事,不可再如此魯莽。”1
孟林在心中浮現了一下李靈筠的綠衣身影,躬身拱手,低頭輕聲道:“是。”
郭銘昆看着殿外的朵朵白雲,眼神縹緲,緩緩向在座衆人講述川南糾葛的來龍去脈。
川南的幾大世家,和江北幾個世家根據所掌控的資源,向蒼山派供奉修仙資源,這是古來已有的規矩。
但近幾百年,川南的供奉疏漏越來越多,陳家更是趁機坐大,已經嚴重影響蒼山派宗門的資源分配,耽誤了不少人的修行進程。
因此,這纔有三大家族爲了少繳供奉,相互之間的掠奪和攻訐,就連郭銘昆前去調解幾次,都沒有解決徹底。
直到,此次孟林等三人,一明一暗,兩組棋手進駐川南,用了些非常手段,拿到三大家族的疏漏帳簿。
這就讓蒼山派追繳回三大家族剋扣的供奉,且對割裂陳家的地盤,有了正當理由。
再加上,郭銘昆與陳家老祖在陳家古地內堂的“武談”,才最終定下解決方案。
由此,三大家族的關於搶佔資源的糾紛,也自動煙消雲散。
此次事件的結局,雖然不能徹底斷去剋扣供奉之事,但至少短暫時間內,從根源上稍作了一些緩解。
郭銘昆分析講述明白後,又嘆口氣道:“歸根結底,還是天地元氣逐年衰弱,仙修之士越來越依靠外物來輔助修行導致。不但我們蒼山派,恐怕明面上的其他四大修仙宗門,也會有這種煩惱!”
孟林等一干新晉的內門或真傳弟子,心中恍然,總算徹底明白事情原委。
而孟林,也從自責中略微解脫:“這都是大勢裹挾,身難由己。只是不知,我對李靈筠的感覺是一見鍾情,還是純屬好色……唉,愁……”
隨後,衆人又略談了幾句,準備各自散去。
郭銘昆把孟林單獨留下:“林兒,你陪我散散步。”
“好。”孟林拱手,跟着郭銘昆向蒼山派深處而去。
一路而行,林木參天,奇花異草紛呈,天地元氣愈發濃郁,隨便呼吸一口,都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郭銘昆腳步放緩,心中思索着該如何跟這個弟子溝通。
孟林在一側也是閒適而行,沒有什麼過多的緊張之感。
郭銘昆仰起頭,看了看參天巨木的樹梢,眯着眼道:“林兒,這巨木是何樹種,你可知道?”
“是巨靈杉。”孟林深思翻飛,想起無名洪爐底部山川的高大林木,似乎與這巨靈杉極爲相似。
郭銘昆點頭,溫聲道:“這巨靈杉,想要長成,殊爲不易,千年難以成材。就算長成後,還會不時有雷擊、火燒、砍斫之災。修仙做人也是此道理,不可着急。”
“掌門師尊說的是,林兒明白。如果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還請師尊及時批評指正。”孟林躬身鄭重行禮。
郭銘昆含笑而行:“孺子可教。說實話,我這四個真傳弟子中,我最喜歡的是你,但最不像我的也是你。”
“師尊繆愛了,大師兄和喬師兄的德行遠勝於我。”孟林微笑道。
郭銘昆裝作不悅地哼了一聲:“唉,真的說不清楚你是樂觀自信,還是驕傲自大!德行勝於你,難道才能就不如你了嗎?混小子!”
“掌門師尊慧眼如炬,給我時日,弟子才能不弱於人!”孟林見耍的小心機被郭銘昆識破,訝然失笑後,挺腰而言。
“我時常回憶青山師尊曾教導我的場景,發現在你這裡,有時根本行不通。因此,我也只好強忍,不敢過多教導。”郭銘昆思索道。
孟林正色拱手:“師尊,你儘管放手教,我願意學!您老的那手乾坤掌法,就很威武霸氣。天地無極,乾坤借力,簡直霸絕當世!我想學。”
“我都不想點破你,你那是想學?你那是想人前顯聖!”郭銘昆笑罵一聲,闊步而行。
孟林神情納悶,小步跟上,小心翼翼地道:“那我以後的修行之事,怎麼辦?”
“可能,將來的許多道路,需要你自己去闖。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在你們身後,盡我所能保駕護航一段時光而已。”郭銘昆的溫和麪容上,神往之色漸濃。1
走不了多久,不知不覺之間,師徒二人來到了郭銘昆的洞府附近。
一羣膘肥體壯的白色靈鹿,啃齧着草芽,來到他們身邊,擡起頭髮出“呦呦”鹿鳴。
郭銘昆以手撫動鹿背,悵惘道:“這羣白鹿,還是你們青山師爺在時,養在蒼山派的,現在都繁育成這麼大一羣了。”
孟林喉結“咕嚕”一下翻滾,順嘴搭音:“師尊,師爺如果知道這羣靈鹿現在這麼能吃,會不會讓我們適當的減少一下鹿羣的數量?”
“不要想着打我靈鹿的主意,讓我逮住了,饒不了你!”郭銘昆連忙揮動長袖,趕開鹿羣,生怕引起孟林腸胃的覬覦。
“對了,我聽芝龍說,川南李家的李靈筠與你頗爲意趣相投?”郭銘昆微笑地看着孟林。
孟林臉色微紅:“稟告掌門師尊,確有此事,靈犀劍就是送於她了……”
“無妨,師尊也不是小氣的人,一箇中品法器而已,送了就送了吧。不過,將來若有機緣相聚,不可再如此倔強,有了矛盾,總要有一個先低頭的。”郭銘昆摸着腰間的明黃香囊,輕聲道。
孟林猶豫了幾息,試探着問道:“師尊,你說的我都不懂。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行,要去我洞府用飯嗎?”郭銘昆尷尬地笑了笑,伸手邀請。
孟林撓了撓頭,憨笑道:“不了,我還要回百草閣向黃師報道,回去晚了,恐怕要捱揍!”
“去吧!以後修行上的事,儘管來問我。”郭銘昆自顧自地向洞府而行,揮手道。
孟林疑惑一陣,突然喜道:“掌門師尊,你方纔不是還說,不敢過多教導我嘛?難道你準備傳授弟子乾坤掌法?”
“想什麼呢?修行功訣雖不過多傳你,修行路上的經驗之談,還是得向你指點的!”轉瞬之間,郭銘昆人已在洞府,渾厚聲音透過青石大門嫋嫋傳來。
孟林“哦”了一聲,沮喪地往百草閣的方向而回。1
兩盞茶的時間後,孟林回到百草閣涼亭之旁,尚未入內坐下休息。
就聽一道醉醺醺地聲音傳來:“世人不知酒,吾乃酒中仙;願得千年釀,長醉靈藥前!好小子,還知道回來啊?”
孟林連忙疾走兩步,循着聲音來到百草閣大殿跟前,腳下藕絲登雲靴在地上輕輕一頓,騰飛而起,嬉笑道:“師尊,多日不見,您老和您老的靈酒都安好吧?”
“好。喝着徒弟的靈藥釀的酒,愜意無比啊!”黃真望抓起硃紅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戲謔道。
孟林心中“咯噔”一聲,失聲道:“師尊,靈藥又採摘了?”
“你說呢?你走了這麼長時間,靈藥都是我親自管理的。這收穫嘛,自然得剋扣點人工辛苦費。嘿嘿!”黃真望見到孟林安然無恙地迴轉,心情大悅。
孟林厚着臉皮,頂着黃真望的指風,抓來黃真望的硃紅酒葫蘆。
之後,手忙腳亂地往他腰間的流觴酒壺中倒了半壺,晃了晃約有幾百斤重,猶然覺得吃虧。1
“混賬小子,夠了!給道爺留點!”黃真望一把抓過硃紅酒葫蘆,抱在懷中。
孟林不甘心道:“師尊,弟子現在是鍛體境口竅,過段時間應該就能突破鼻竅了,這靈酒我得多喝!”
“嗯,放心喝吧。你把靈藥給我,爲師幫你釀造!”黃真望拍着酒葫蘆笑言。
而後,他又道:“不過,你不能老惦記着爲師這點家當,你得學着自己積累。按照我蒼山派的門規,修爲在鍛體境界以上的仙修,所需要的修煉資源,多數需要自己蒐集。”
孟林聽了咋舌,舉起流觴,灌了一大口酒,嘟囔道:“師尊,我怕不是修了個假仙?!怎麼什麼都要自己蒐集?您老還有沒有不用的零碎修仙材料,弟子得提前備下了!”2
黃真望灌了一口靈酒,手指忍不住又動了一下,“咻”地一聲指風之後,旋即又笑而不語。
孟林“啊”了一聲,捂着頭上緩緩鼓起的大包,訕笑道:“師尊,我百草閣近來人脈日漸壯大,離鼎盛之日,想來已不遠!我想邀請幾個師兄弟來這裡做客,不知師尊覺得如何?”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