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許究的恭維之言,陳景雲這纔回過神來,他剛剛以道心溝通冥冥,把眼前的兩人一驢在暗地裡瞧了個仔細,最後目光停在了二人身着的三花九瓣蓮衣之上,心裡念頭百轉,內中不乏隱晦的殺意。
見陳景雲既不答話也不回禮,許究一時間倒有些不知所措,想要發火時,心中卻好似有一個聲音在告誡他萬萬不可,而許究善能推演卜算,對這般莫名的警兆最是相信,一時間場面尷尬無比。
紀煙嵐不知道陳景雲在搞什麼名堂,心道:“明明說好了要對來人善加利誘也好使後續少些波折的,這怎麼還對人家不加理睬了呢?此時就不要端什麼高人的架子了吧?”於是忙以神念問詢。
只是還沒等到她問清楚緣由,一直跟在許究身後的羅素卻已暴怒而起!
說來也是,即便傲蓮峰再是沒落,那也只是針對蓮隱宗其它正峰而言的,羅素身爲五大宗門的親傳弟子,心中豈會沒有傲氣?
旦見羅素心意微動,那柄花骨朵狀的靈寶倏然跳到了半空、花蕊微綻時,便有九道利芒帶着尖銳的嘯聲驟然刺向了陳景雲!
而那羅素口中更是大罵:“就憑你這鄉野村夫也敢對我師父不敬,招打!”
“徒兒不可!”
許究一見弟子在爲自己出頭,不由暗罵了一聲“愣頭青”,心思電轉間卻故意慢了半拍之後纔出言阻止,心道:“就不信你閒雲子真敢把我師徒如何!”
“咯咯!倒是個有趣的小子。”
有事弟子服其勞,見對面的年輕使者打出了靈寶,聶婉娘不由展顏一笑,這一笑好似薰然春風拂過湖邊楊柳,讓人心中沒來由的一陣舒服,更把原本義憤填膺的羅素給看的眼睛發直。
玉指連彈幾下,九道襲來的利芒立時消解於無形,素手望空一抓,滯在半空的靈寶在輕顫一下後便向聶婉娘這邊徐徐飛來。
而回過神來的羅素卻忽地悶哼了一聲,臉色也跟着泛起了潮紅,顯然已經受創,而且此時任他如何催動,就是不能再操控法寶分毫。
見到弟子那副臉紅脖子粗的模樣,許究也覺面上無光,化掌爲刀向空中虛虛一劃,輕巧地斬斷了聶婉娘對靈寶的掌控,羅素這才趁着機會收回了法寶。
爲弟子解圍之後,許究也藉機尋到了臺階,對聶婉娘笑道:“這位想必就是無憂仙子了,武尊高足的手段果然令人歎服,劣徒不知天高地厚,還要多謝仙子手下留情。”
羅素本待再說些場面話的,許究此言一出,直叫他有了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衝動。
聶婉娘莞爾一笑,擺手道:“無妨,你這弟子雖然修爲低微,倒也算是個性情中人,只是今後但凡動手之前還是先要知曉自己有多大得能耐纔好。”言下之意卻是羅素太過不自量力。
此言一出,不光羅素羞憤欲死,許究也是面色一沉,紀煙嵐等人更是愣在了當場,衆人心中雖然都覺得對方好笑,可是更多的卻是擔憂,畢竟似這般僵持下去,莫說身份玉牌了,恐怕還要憑空樹起強敵。
此時一陣冷風吹過,山中仙音依舊縹緲,可場中卻只聞仙衣襬動之聲。
似乎是覺得場中無趣至極,陳景雲終於冷哼出聲道:“哼!元嬰露了風、識海破窟窿,如此冢中枯骨也敢在本尊面前擺臉子!若是再不祈命,定要死在我劍煌山!去休!”言罷便扔下衆人閃身回了弈劍峰。
衆人聞言皆是面色一滯,武尊大人這話說的是再清楚不過了,原來這位蓮隱宗的元嬰後期使者已經傷到了這般地步!這可如何是好?若使者真的殞命乙闕門,那必然就是滔天的大禍!
見陳景雲拂袖離去時順口點破了自己的傷情,許究不由臉色一白,不過旋即似乎就想到了什麼,再望向陳景雲離去的背影時,眼中已是精芒湛湛!豈料方要出言時,卻忽地又被弟子打斷。
“賊子欺人太甚!你今日辱我師徒就是與蓮隱宗爲敵!待我……啊!”
還沒等羅素把狠話說完,就見許究猛地掄圓了胳膊,照着弟子的臉上就是一巴掌,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氣,不但把羅素的話給扇了回去,竟然連帶着還扇掉了滿嘴牙!
“嘶——!”
眼見着羅素昏死在了懸劍峰的邊緣,場中衆人都是一陣的脊背發涼,皆道:“這對師徒恐怕不是親的!”
只有聶婉娘和紀煙嵐、溫易安等少數幾人聽出了陳景雲話裡的玄機,不由在心中讚歎一句許究的當機立斷。
許究方纔的一巴掌自然是留了手的,因此也不擔心弟子的傷情,連忙望空高呼一句:“武尊——!莫非老朽這命還能祈回來不成?”聲音中已然有了顫音。
此時陳景雲早已飄然遠去,自然不會給他回答,許究又連忙看向聶婉娘,眼神中全是期待!
他當日嘔血推演,正得出了一個“契機在南方”的卦象,此時再想時,恐怕是“生機在南方”纔是,畢竟他若能夠痊癒,傲蓮峰一脈必然一片坦途。
聶婉娘見許究看向自己,沉吟了片刻才道:“這位前輩,我的修爲雖然不及家師萬一,但是也能隱約瞧出您身上的不妥,我觀前輩該是以虎狼之藥強自催發了生機,這才免力維持修爲不失的,想來此時離油盡燈枯已然不遠了吧?”
“呃——,小友說的不錯,老夫許究,添爲蓮隱宗三十六正峰之一的傲蓮峰主事,當年在與外道爭鬥時不慎傷到了根本,武尊方纔所說的‘元嬰露了風、識海破窟窿’,實在是半點不差,多年來我也曾遍尋高人,可惜一直無法痊癒。”
既然自己的傷勢已然被對方師徒看破,許究自是不會隱瞞,不過卻絕口不提自己因何會以虎狼之藥透支壽元來強自維持修爲。
“前輩的傷確實棘手的很,若要治癒恐怕只有我家秘傳的天心重塑之法才行,只是——唉!”
見聶婉娘欲言又止,許究不由大急,連忙出言道:“仙子莫非有什麼難處不成?老道縱橫中州數百年,之交老鬼也有不少,仙子旦有所需我必傾力完成,便是打劫藥王宗也能做得!”
場中諸人包括紀煙嵐在內,聽了許究這番話後無不倒吸涼氣,打劫中州藥王宗啊!這老道莫不是急瘋了?
‘’許前輩莫急,既如此,晚輩就直說了吧,那天心重塑之法可不是晚輩能夠施展的,即便是我恩師用了也要耗損本源,何況方纔家師似乎對你們師徒有些不喜,是以……”聶婉娘越說越是爲難,說到最後只能苦笑。
到底是個年老成精的,許究聽了聶婉孃的話後非但沒有愁苦,反倒是哈哈大笑,聶婉娘話中給出的口風已經足夠,而那閒雲武尊又哪裡是真的對自己師徒不喜?討價還價罷了,自己身爲使者,想要徇私舞弊還不容易?
着人將羅素擡下去療傷後,又把滿臉喜色的許究迎入大殿,紀煙嵐和溫易安等一衆乙闕門高層心裡已經樂開了花,聞歌而知雅意,既然蓮隱宗的這位使者身有頑疾而自家武尊又恰好能治,那還有什麼可說的?乙闕門已然佔盡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