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聶婉娘與聶鳳鳴一個兀自沉吟,一個仰天不語之時,兩人的道念幾乎同時察覺了地底的動靜,卻是玄成子已經轟開了崩塌的遺蹟,合身衝了進去。
又過了盞茶功夫,魔門廢墟中再次傳出不小的靈力波動,那些被壓制的暗紅色岩漿也有了再次暴動的跡象,聶婉娘見狀一指點下,動盪立止。
當三位紫極魔宗大能一同遁回地面時,東天處已經掛起了一輪冷月,斯時風輕雲薄、星光籠罩百里,若非入眼處仍是山石崩塌、泥水混漿的淒涼景象,恐怕會讓人以爲方纔的天地鉅變只是大夢一場。
玄悲子神情怪異,雖然面色陰森,但其眼底卻分明透着一抹激動之意,此事換做旁人或許難以察覺,卻沒有逃過聶婉孃的法眼。
玄坤子受傷頗重,周身氣機相比早前入地之時弱了不止三分,更兼面色蒼白、目露痛苦之意,想見已經傷了識海。
按說依着玄坤子的暴虐性子,此番受了這樣的重創,早該把心中的怒火撒出來的,但他此時居然三緘其口,連個屁也沒放半個。
見此情形,聶婉娘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惱火之餘,並不說話。
玄成子哀嘆一聲當先開口,拱手言道:“聶宗主,你既親身到此,定然已經知曉了我紫極魔宗今次的遭遇,莫說是什麼收穫了,便連門中高手也都盡數隕落,實乃北荒魔門千年未有之慘事。”
聶婉娘還了一禮,語帶疑惑地道:“此番動靜着實不小,若非我與鳳鳴奮力趕來,單單震盪餘波就將禍及方圓數百里,不知諸位道友在遺蹟中到底遭遇了什麼?”
見聶婉娘凝眸看向了自己,玄悲子沉吟一陣,而後苦笑道:“即爲魔門,自然不會缺少與敵攜亡的手段與氣魄,不想魔門先賢們於萬年前佈下的手段,依舊不是今人能夠等閒承受的。”
“玄悲道友還請節哀,貴宗今次損耗極大,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之前的約定就此作罷,還請幾位道友隨我回到宗門療傷。”聶婉娘語氣誠懇地道。
玄悲子聞言心頭一凜,此次地底之行雖說折損了一衆門下高手,那盞“湮魔古燈”也因爲威能盡失而最終崩碎,但是這些損失與到手的“玄陰鬼王鑑”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件在上古之時就已經赫赫有名的魔門至寶,玄悲子直恨不得仰天長嘯,魔門祖師智謀如海,祖庭毀而至寶出,原來那半截神峰竟是“玄陰鬼王鑑”所化!
聶婉娘智計百出兼且笑面殺心,這一點玄悲子已經領教過了,此時見她相邀,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將自己置於險地,心思電轉間,已經有了計較,正色言道:
“聶道友如此說,卻是小瞧我紫極魔宗了,何況貧道已然立下‘心魔大誓’,一旦反悔豈非自斷道途?因此無論如何也要完成前約!”
說到此處,玄悲子擡手將那三名重傷的魔宗高手攝到自己身邊,繼續言道:“天南國的靈氣並不適宜我等療傷,因此不便叨擾。”
見玄坤子在玄悲子的吩咐下,將兩個精緻的儲物袋丟給了自己,聶婉娘喟然一嘆,將之收了起來,揖手道:“玄悲道友一言九鼎,實在令人欽佩!如此我便不留諸位了,後會有期!”
紫雲升騰,瞬息間消失在了北方天際,聶鳳鳴以道念跟了一陣,直到紫雲徹底失了蹤跡,這纔不解地道:
“我雖並未看出破綻,但也能夠猜到幾分,玄悲子今次定然有所斬獲,否則斷然不會如此,卻不知大姐因何輕易放過?”
聶婉娘輕嘆道:“不放過又能如何?不說你我合力未必能將三人留下,只天機老人身在天南這一條,咱們便不得不有所顧忌,何況今日你我已經露了底了。”
“大姐這是何意?”聶鳳鳴思慮一陣,並未發現自己露了什麼破綻,只得出言求解。
“唉!你我太過在意百姓的性命了,此事若是出在北荒,除了禪音寺一脈以外,怕是沒有哪個宗門會如此憐憫衆生,玄成子並非蠢人,心中恐怕已經有了計較。”聶婉娘嘆道。
聽了大姐的解說,聶鳳鳴恍然大悟,想到地龍翻身之際,自己的分身想也不想就將護身重寶投到了左近的村鎮當中,如此施爲的確已經顯露了本心。
此事無解,就算明知道會被玄成子看破自家短處,進而以此要挾,但在災禍降臨之際,聶鳳鳴依然會是這樣的選擇。
有所爲,有所不爲,事逢千難也需百折不回,利在眼前亦能一笑置之,此乃師尊之訓誡,也是聶鳳鳴的正心之道。
“好了、好了,你也不必爲了此事煩憂,師父今次算計有誤,自該承擔惡果,咱們躲在旁邊看熱鬧就好。”聶婉娘從旁笑道。
見大姐拿師父說笑,聶鳳鳴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打趣道:“可不是嘛,此事錯在師父,與我可沒有什麼關係,不過今次事了之後我還是閉關一陣吧,省得他老人家拿我撒氣。”
一想到自家師父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姐弟二人不禁同時大笑起來,之後一同遁身去了地底,總要把情況摸清再說,不然不好交差。
......
玄衣程石這邊也已經不再劍拔弩張,袁華與程石本體的到來,令齊道癡失了底氣,天南國畢竟是閒雲觀的地盤,他又豈敢擅啓爭鬥?
袁華最善言詞,今次卻一改笑面佛的模樣,話裡話外滿是譏諷挖苦之意。
“上古遺蹟可不是什麼四處漏風的空宅子,哪一處不是危機四伏?若能輕易得之,又豈會留到今日?……”
風棲白原本一直默不作聲,此時見程、袁二人非但姿態強硬,且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心中的疑慮竟隨之消散不少。
給幾個倖存的門人賜下丹藥之後,風棲白冷聲對齊道癡言道:“齊長老,今次是我遁世仙府不自量力,就莫讓兩位道友再看笑話了。”
言罷又對程石、袁華道:“貧道這就帶着門人離開,它日道左相逢,再與兩位把酒言歡!我們走!”
盯了疏忽遠去的遁雲一陣,兄弟二人相視大笑,心中皆覺痛快,此番紫極魔宗與遁世仙府可說是已經傷了筋骨,門中傳承說不定還會因此出現斷層!
興致高漲自然需要美酒助興,袁華“咕嚕嚕”大灌了幾口靈酒,打着酒嗝道:“嘿嘿!同樣的計謀竟在北荒三大宗門身上各用了一次,也只有師父和大師姐纔有這樣的底氣!”
程石則是語帶嚮往地道:“也不知道興化府那邊情況如何了,真希望師父所說的傾世大戰快快到來,也省得爲兄還要陪着你們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