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靈寶上人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陳觀主自是不好再吊人家的胃口,彈指在納戒中攝出一個碧油油的丹瓶,正色道:
“之所以將此丹冠以‘造化’之名,乃因成丹之時天降機緣,助我一舉成就了大成丹道,非是貧道自吹自擂,放眼古今,能將一縷造化之力納入丹藥者絕不超過一掌之數!”
乍見陳景雲取出丹瓶,靈寶上人的一顆心便如打鼓般狂跳起來,非只如此,連其識海元神也跟着一陣躁動,似是神魂深處有了指引,叫他千萬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之後再聽陳景雲略帶得意的介紹,靈寶上人只覺喉嚨一陣發乾,愣了數息之後,才沙啞地道:“造化大藥古之少有,老朽恭賀武尊踏足丹道大宗師之境!”
陳景雲聞言一笑,將丹瓶置於靈寶上人面前,言道:“寶藥太過難得,原本不該外傳,今見上人心誠,又有玄月之前的因果,貧道今日便破例一次,至於別的事情,待上人煉化了丹藥之後再說不遲。”
就算明知是坑,靈寶上人依舊千肯萬肯,在關乎自己生死的寶藥面前,別的皆爲浮雲,於是小心地捧起丹瓶,而後片刻也不遷延,居然就在一旁的青石板上將那枚龍眼大小的瑩瑩丹丸吞入腹中。
見他如此急迫,陳、許二人不由相視而笑,靈寶上人倒是好算計,有他們兩個從旁護法,自然要比什麼秘境、密室穩妥的多。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兩日之後,盤膝在青石之上的靈寶上人忽地氣機暴漲,一股玄之又玄的韻紋自他眉心處擴散開來,頃刻遍佈全身。
天人感應之下,弈劍峰上空立時生出無窮異象,便連冥冥之中也有一縷幾近虛無的意識探了下來,許究對此毫無所覺,陳景雲卻是眉頭微蹙。
那屢意識來得快去的也快,只在靈寶上人身上一掃,便已退了回去,就連陳景雲延展出去的造化道念都沒能追上。
“管的可真夠寬的,就連元神境修士因何彌補了壽元也要探查一番嗎?也對,靈寶上人本就壽元無多,一旦身死道消,本源之力自會迴歸天地,如今有了變故,天意探究也是應該。”
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之後,陳景雲一捋鬢間白髮,暗道:“自己這些年逆天之事幹的不少,若非天南氣運從中護持,恐怕就不是折損些壽元這麼簡單了。”
盯着棋盤的許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對着剛剛趕來的溫易安擠了幾下眼睛,意思是讓他接替自己受虐,溫易安可不想自討苦吃,負手望天,對老友乞求的眼神來了個視而不見。
一子落定,勝負再分,垮着一張臉的許究只得自納戒中將最後一瓶青蓮玉髓取了出來,告饒道:“師叔棋藝天下第一,弟子實在不是對手,易安老弟如今修爲大漲,想必能與師叔較量一番。”
見老友執意要拖自己下水,溫易安立時滿頭黑線,心中罵道:“修爲大漲與棋藝精進有什麼關係?許老鬼忒能害人!”
伸手奪過許究手中的玉瓶,陳景雲笑道:“易安是個窮鬼,一身寶貝多半都是我賜下的,贏他有什麼意思?你那君山茶王品相不錯,下一局就賭它了!”
溫易安聞言哈哈大笑,許究則是滿臉苦相,忙不迭取出靈茶雙手奉上,口中訕笑道:“嘿嘿!棋就莫要下了,這靈茶本就是要獻給師叔的,弟子豈敢將之當成賭注?”
“弈棋之道博大精深,對修行也有不小的助益,一個個的怎麼就不知道好好鑽研呢?”
哼了一聲,接過許究奉來的靈茶,陳景雲此時也失了下棋的興致,見青石上的靈寶上人已經恢復了中年人的模樣,且周身氣機也在逐漸收斂,於是靜坐等待。
少頃,靈寶上人忽地睜開雙眼,一番道念內察之下,立時欣喜若狂!原想仰天長嘯三聲,又見陳景雲與許究、溫易安正含笑看着自己,連忙強壓歡喜,上前稱謝。
看着頗有些意氣風發的靈寶上人,陳景雲慢條斯理地問道:“我這丹藥怎樣?上人今次又延壽幾何?修爲可有精進?”
見問,靈寶上人再次深施一禮,感激道:“回春寶藥實有奪天地造化之功,老朽活了數千載,更曾遍閱古籍,但也是聞所未聞!今次得延壽數一千又八十載,本源暗傷也已痊癒大半,此皆武尊所賜,老朽絕不敢忘!”
“上人今次得了寶藥,雖是機緣到了,但也欠下了莫大因果,貧道這裡有兩件事情託付,還請用心。”
靈寶上人聞言一凜,心道一句“來了!”,當下不敢怠慢,忙道:“武尊儘管吩咐,老朽無有不從!”
“北荒近來暗流涌動,已有匯聚成川之勢,因此我閒雲觀也要蟄蓄力量,而蒼山福地位置特殊,恐會遭人覬覦,上人自今日起當爲乙闕門暗中助臂,此其一。”
似乎早就猜到陳景雲會有此說,靈寶上人想都不想便張口答應道:“武尊放心,如今溫道友也已進階元神境,再有我與許道友從旁支應,定可保得乙闕門周全。
見他答應的痛快,陳景雲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天南留在北荒的勢力如今不易過多動作,靈寶閣自今日起便是閒雲觀的耳目,此其二。”
原以爲會是什麼難事,豈料第二件竟是這個,靈寶閣遍佈整個北荒,本就暗中售賣各種消息,陳景雲今日交代之事,說是靈寶閣的老本行亦不爲過。
如此想着,靈寶上人心下一鬆,回道:“若是別的事情,老朽還擔心力有不逮,此事卻敢保證,靈寶願立心魔大誓......”
眼見着靈寶上人慾要立誓,陳景雲擺手笑道:“上人不必如此,此乃君子之約,若我閒雲觀在將來的大勢碾壓之下一蹶不振,今日之約便就作罷,如若天意眷顧,令我天南一脈傲然於世,倒時自然也有靈寶閣的好處!”
聞聽此言,靈寶上人目露欽佩之意,言道:“武尊胸襟廣闊,老朽敬服!自今日起,靈寶閣唯武尊馬首是瞻!”
有了這個決斷之後,靈寶上人忽覺一身輕鬆,感受着宛若新生的飽滿神魂以及周身上下的磅礴靈力,復又哈哈笑道:
“老朽多年不曾與人交手,竟讓玄成子、齊道癡之流騎在了頭上,此番正好尋個機會出一出胸中的惡氣!”
見他說的豪邁,許究與溫易安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唯有陳觀主暗自腹誹:“老傢伙歸附的如此痛快,定是看上了本觀主的煉丹本事!也罷,到時候再給些好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