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實中學集體宿舍大多房間都熄燈,學生們帶着疲勞和對老師的吐槽漸漸如夢。簡樸的臥室裡亮着幽幽黃光,方奈靠在牀頭看書,不知不覺打第四個呵欠。他摘下眼鏡輕揉發紅的眼睛,看向窗邊空蕩蕩的牀。
已經十一點半了,他的室友還沒回來,那個腦袋進水的優等生薑成傑。
方奈爲了逃避父母的嘮叨,義無反顧選擇住校,美其名曰要專心投入教育幹出一番事業。他不否認自己嬌生慣養,但他平日也混跡於市井與普通青年無異,要他突然西裝革履坐在辦公室當總裁真是一點不適應。
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是方奈住校後姜成傑也跟着住校,兩人還被分在同一間宿舍。除了懷疑姜成傑也是僞裝成常人的富二代或者是腦袋進水了,方奈找不到他呆在這的第三個理由。
“我回來了。”門鎖轉動,姜成傑的聲音伴着一股麻辣香味傳進來,“快起來啃鴨脖,順帶把屋裡的兩瓶酒乾了。”
“不吃了,我明天第一節有課。”方奈狡黠笑了笑,“你要是餵我的話倒是可以吃點。”
“用手喂多無趣,嘴對嘴喂怎麼樣?”說着姜成傑真將吃的塞進嘴裡,一屁股坐到牀邊,還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對方被嚇得蹦起來。
“我就弄不明白了,大家都是年輕人,你說你怎麼就有精力天天往外面跑,不用備課嗎?老傢伙們不拿你當工具使?上一天班不累嗎?”
“現在男女比例失調嚴重,我擔心以後娶不着媳婦,有時間就在外面勾搭點人,未雨綢繆啊。”
方奈好像明白了什麼,試探的問:“你是爲了某個人才呆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吧?”
“是,如果我說爲了你,信嗎?”姜成傑毫不避諱,直視方奈雙眸。
明亮的眼眸下藏着翻轉的星河,暗淡的黃光照在兩人身上,往返的時光靜謐了。
方奈乾笑兩聲,打着哈哈:“我也垂涎你多時,看來我倆心意相通,不如今天就把名分……。”
歡快的鈴聲不合時宜響起打斷兩人無聊的對話,方奈瞄了一眼,表情像吃蒼蠅一樣難看,深深吸氣帶着虔誠接聽電話:“喂葛主任,是我,他在的,發生這麼嚴重的事嗎?我們馬上去處理,沒問題,好,好。”
“學生打架了?”掛斷電話還不到方奈說話,姜成傑先問。
“是的,3班楊蘇杭把5班江澤打傷了,葛主任在路上,我們先去看看。”
宿舍過道上的學生在生活老師的嘶吼下不情願的回宿舍,沒能從剛纔那場玩命的打鬥中回過神。楊蘇杭和江澤在夯實中學分別有自己的小弟和圈子,兩人爲扛霸子之位爭了數次,不管文鬥武鬥每次江澤都輸一截,幫派的小弟流失率高,在學校的勢力越來越小。但從這兩週開始,江澤在學校裡越來越橫,碰到楊蘇杭的粉絲揪着就是一頓狂揍。楊蘇杭按耐不住,兩幫人約好晚上生活老師休息後聚在休息室用拳頭重新爭奪學校扛霸子之位。
江澤像打了雞血一樣揪着楊蘇杭狂扁,後者毫無還手之力,被打得眼角崩裂鼻樑下塌滿臉是血,甚至肩部凹進去一大塊,應該是骨頭斷了。
圍觀的學生驚叫連連,也驚動了生活老師。
方奈和姜成傑趕到的時候,楊蘇杭靠在校醫身上哀嚎,傷口已止住血,但面色慘白十分瘮人。
姜成傑右手食指銀色符戒忽然佈滿紅絲,像突然出現的蜘蛛網瞬間將符戒包裹成血紅色,他一把拽住方奈靠在自己身旁。
“啊?”方奈踉蹌撞在他手背,茫然扭頭。
“沒事,你差點踩到臭屁蟲。”
兩人幫忙驅散圍觀學生,檢查每間宿舍人數,救護車來後方奈跟着去醫院,姜成傑則是看管江澤等他的家長來。
也許是疼得厲害,楊蘇杭壓抑着嗓子時不時細哼兩聲。方奈眯着眼腦袋靠着窗戶,隨着救護車的顛簸搖晃,就要睡過去,午夜十二點,換作平時他該做第二個夢纔對,或者沉浸在夜店狂嗨,現在卻因爲學生的糾紛不得不奔走,他差點沒忍住掏手機打電話給老爸表達要回去接管公司的濃烈感情。
護士拿碘伏爲姜成傑拭擦傷口,疼得他嗷嗚大叫,愣是從牀上蹦起來。
“差不多得了,叫什麼叫!”方奈破口大罵,“老子還要熬夜陪你,打你媽個頭怎麼沒打死你個龜兒子。”
楊蘇杭被吼懵了,腦子裡罵人的話迅速連成一篇小作文準備懟回去,他張了張嘴,還未說出的話卡在喉嚨裡。方奈眼眶紅紅的,讓人感覺下一秒就要哭了,像極了因愛情分手傷心斷腸的懵懂大男孩。
楊蘇杭莫名的心軟,嚥了下口水,把罵人的話一同咽回肚子裡。雖然方奈沒有教他們班,但他還是挺喜歡這個軟弱老師的,甚至羨慕5班,在他課上是多麼無拘無束自由快樂。
“瞪什麼瞪,比誰眼珠子大嗎?和你們待這兩個月我起碼少活二十年,我就比你們大幾歲,你們天天跟我擺臉色,我容易嗎?”說到動情處方奈兩眼淚汪汪,還喋喋不休,“老的兇我小的也兇我,到底是怪我長帥了還是長醜了。”
楊蘇杭愣了好一會兒,悻悻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娘們唧唧哭什麼哭。”
楊蘇杭閉上眼睛調息,自言自語般冒出一句話:“江澤去念舍換取能打敗我的力量,下次我讓他好看。”
“閉嘴吧,吹牛誰不會,拜託你安分一點。”
葛蘭馨給江澤監護人打電話,對方以生意忙爲由拒絕出面,無奈之下將人交給派出所處理。
校方安撫家長將此事壓下來,始終堵不住學生的嘴,傳聞如雨後春筍見風就長,與之相關的話題總圍繞着一個地方——學校門口新開不久的名叫念舍的文具店。
世人不知二十二年前的井嶺人妖大戰生靈塗炭,只知地球上萬物平等,揹負黑暗的人就顯得格外可悲。
陽光照得地面焦熱,即使有風拂過也是熱浪撲面,姜成杰特地挑學生的上課時間溜出學校,遠遠打量平日堵得人山人海的念舍。
學生說裡面的美女老闆娘其實是位占卜師,只要她看得上你,不管你提什麼要求都會答應,江澤就是在她那求到能打敗楊蘇杭的力量。
念舍有求必應的傳聞在學生那裡火爆得如同星座書存在,當巧合發生足以讓他們相信神明與命格,他們不懂事,世人不知情,姜成傑卻是懂的。他面色凝重,雙手環抱走進念舍。
風鈴懸在半空歡快的搖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陽光透過玻璃的折射落在地面形成光斑,似乎感覺到有客人來,被五彩光蘊包裹的風鈴吟唱得更大聲。
念舍的老闆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小姑娘,準確的說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像稚嫩的高中生,她正趴在櫃檯上看電視劇,頭也不擡:“水性筆買五支送一支,挑挑有沒有喜歡的。”
姜成傑下意識看符戒有無異常,銀色的戒指暗淡無光。
“我不買東西。”
“哦?”老闆擡頭打量青年,掛在半空的風鈴折射大部分陽光,如同自身發出耀眼光芒,逼得她不禁眯着眼睛,“看你年紀輕輕的,想求姻緣嗎?”
姜成傑聲音冷漠與平日判若兩人,眼裡閃過陰霾:“想殺一個人。”
老闆大驚失色,確定對方的表情不似說笑,幽幽的嘆氣,眼裡掩飾不住的失望:“不可以這麼許願哦,年輕人不要這麼戾氣重,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
“就是因爲要守住美好的東西才許偏激的願望。”姜成傑笑起來,腦袋偏向一邊,“給我拿兩個厚筆記本吧。”
大致因爲姜成傑長得帥的緣故,老闆不休止的跟他搭話:“你住附近嗎?小店滿28元可免費送貨上門。”
“這地段的房我可租不起,我是學校的老師。你要是經常打折我會帶鼓動孩兒們來照顧你生意,不過你這裡沒藏什麼邪教組織吧?”
老闆笑吟吟答:“世上哪有有求必應的事,不過是給愛幻想的學生們一個假象,只要他們信了,我不就有生意了?再說你看我年紀輕輕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像是邪教的人嗎?”
風鈴的光芒異常刺眼,將光折射成利刃紮在姜成傑背上,青年低頭看着突然出現紅絲的符戒,苦笑着搖頭回答老闆的問題。
再說被折磨得神經衰弱的方奈,連上課的精力都沒有,簡單給學生講東西方藝術發展史後讓他們自行作畫。
“方老師,你有女朋友嗎?”簡怡然修長的手指捏着鉛筆在划動,看起來在畫一隻肥貓,方奈路過她身邊時突然擡頭問。
方奈煩死這幫學生了,冷冷開口:“和你有關係嗎?和這節課有關係嗎?”
“你長得也不是奇醜無比,應該有的吧,要是沒有的話我帶你去念舍許願怎麼樣?很靈驗的。”
這幾日念舍兩字方奈沒少聽,隱隱也知道江澤從那獲得力量的事,不過是學生間的謠傳他沒放在心上,也不信會有這等荒唐事,他一時興起想逗逗這學生,反問:“你許的願實現了嗎?是想當校花還是當學霸?”
簡怡然沒聽出老師在嘲諷,反而認真回答:“老闆不會答應輕易答應你的願望,只有她看對眼了纔會給你一串手鍊,許願者要做到手鍊寸不離身,一個月之內必定兌現。”
“也就是你的願望並沒有實現咯?除了江澤還有誰的願望實現了?說出來讓我開開眼唄。”
“可能是因爲老闆只幫長得帥的人,江澤就是她的最低標準。”簡怡然拗着脖子和方奈爭論。
“長得帥的人比他多得多好吧。”方奈不屑的呲牙,心裡對念舍的好奇心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