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雨慢慢平息,神鷲嶺的騎士們打掃戰場,看到有還活着的對手或者就好心過去查看,給沒斷氣的補上兩刀,免得他們還**,等他們巡視完村子,也就不剩下什麼活人了。
眼見他們離江昊隱身的屋子越來越近,千曉生打了個寒噤說:“他們會不會殺我們滅口。”
張六說道:“一般不會,他們只殺形跡可疑的人。”
千曉生說道:“什麼叫形跡可疑的人?你說清楚點。”
張六說道:“就是比如……外地來的,身份不明的,喬裝改扮的,可能是對方暗探的,前兩天還砍了一個路過的算命先生,死的那叫一個慘……”
千曉生腿都軟了,說道:“他們還要搜房子麼?”
張六說道:“當然搜了,每間都搜,有時候懶得搜就放把火燒了。或者把房子給砸了。”
千曉生駭然說道:“怎麼砸?”
不等張劉回答,外面有人喊道:“剛纔就是有人進這間屋子裡躲避的,十分可疑。”又有人叫喚:“快出來,不然放火燒了房子。”
張六第一個喊道:“不要燒,不要燒,是我家的房子。”
他推門跑出去,外面天色將暗,騎鴕鳥的騎士將屋子團團圍住,明晃晃的兵器都指向江昊他們。
張六說道:“不要燒,我家裡有幾個陌生人,要算帳找他們,跟我沒關係。”
鴕鳥騎士的隊伍分開,從後面慢慢踱來一隻大鴕鳥,個頭比別的鴕鳥足足大兩倍有餘,樣子驚人,不知道的乍一看還以爲是兩條腿的駱駝,稱得上鴕鳥之王。
騎在鴕鳥上的人和鴕鳥正相配,體重少說三百斤以上,別說鴕鳥,普通的馬讓他騎也得馬上壓趴下。這人全身都着黑色戰甲,肥大的臉上顯出三四層下巴,背後還揹着一個巨大的黑色葫蘆,葫蘆口上正冒着縷縷黑煙。
張六跪到駱駝腳前說:“天王大人,此事與小人無關,我不認得他們。”
被稱作天王的胖子轉眼看看手下,手下們一致點頭,認定張六說的是真話,有人補充道:“這小子是村子裡面的,我認得。”
胖天王於是一拍駱駝腦袋,駱駝擡腿便將張六踢飛出去,張六的身子飛得比房子還高,重重摔下來,沒來得及出聲就斷氣了。
江昊握緊拳頭,千曉生小聲說道:“神鷲嶺的掌門金河王座下有雷雨水風四大天王,是他的得力臂助。這胖子想必就是雨天王,他背後的黑雨葫蘆,就是他的雨,你也看到了,針雨一出,直上長空,雨落之處殺戮無數。”
江昊一凜,這鋪天蓋地的針雨,最適合羣毆,的確不好應付。
雨天王說道:“屋裡的人快出來,不然拆房子了。”
江昊當先,大家跟着魚貫出來,雨天王坐在胖駱駝上問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飛飛雪沉着回答說:“我們是路過隱澤郡的客人,往帝都郡去的,走到這裡才知道不便驚擾天王大人,可惜知道得遲了,請天王大人恕罪。”
雨天王看看千曉生又看看葉慕天,臉一沉說:“胡說,你等有的像算卦的,有的像江湖郎中,分明不是一路人,湊在一起必有陰謀。”
千曉生和葉慕天對視一眼,齊聲嘀咕:“我們的形象有那麼慘麼?”
雨天王說道:“少廢話,從實招來,不然要你們馬上變成刺蝟。”
江昊暗道他都是什麼狗屁不通的邏輯,不過爲了避免衝突,怎麼都得想辦法說服他,於是說道:“天王大人,我們本來就是結伴同行,各有各的本來行當。我們跟你的對頭毫無關係。”
雨天王瞪眼道:“我不信,試試才知道有關係沒關係。”
葉慕天打了個寒顫問:“怎麼試?”
雨天王笑道:“這還不簡單,你們站在這讓我用黑雨神針射一次,能躲開,證明身懷異術,肯定是百丈原的奸細。”
千曉生戰戰兢兢問道:“那要是躲不開呢?”
雨天王說道:“躲不開自然不是奸細。”
千曉生和葉慕天同時說道:“那我們還有命麼,哪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雨天王暴喝道:“這裡老子做主,哪由得了你們說話,認命吧!”
他拍了拍背後黑葫蘆,葫蘆口處濃煙滾滾,直上半空,本來就暗淡的天色霎時間日月無光。千曉生撒腿往屋裡跑,喊道:“快退回來,他又要放針雨了。”
江昊心知退回去無濟於事,準備應戰。長空上一個劈雷下來,烏雲卷集,等到黑雨落下來之時,就是追魂奪魄之刻。正這時陰雲中一聲暴響,長空裡飛下塊巨石,正中雨天王頭頂!
巨石方圓幾丈,連雨天王帶鴕鳥,和周圍的十幾個武士都砸到下面,胖鴕鳥的兩條腿還蹬了幾下纔不動。天上黑雲驟然散去,又有大塊的石頭砸向周圍,驚得鴕鳥帶着武士四散逃竄。
最先落下來的巨石一陣搖晃,雨天王肥胖的身軀從下面拱出來,滿臉淤青,居然還沒砸死,可惜就是大葫蘆被砸成扁平狀貼在背上。他狠狠指着江昊他們說道:“你們等着,我會回來的!”
他把一頭亂躥的鴕鳥揪住,將上面的武士拽下來,跳上鴕鳥背,可憐的鴕鳥被他一壓,不等發話就狂奔起來,踉踉蹌蹌轉眼跑出村子。
事情忽然出現轉機,讓人不知所措。千曉生拍拍腦袋說:“是了,跟救我性命的那塊石頭一樣。我想起來了,神鷲嶺有四天王,百丈原有五使者。百丈原的門主於秀南手下第一高手,便是號稱天彈流星,他的飛石能穿雲裂空。只是我實在沒想到,個頭有這麼大!”
綠珠看着滿地狼藉的屍首說:“這地方我不想呆了,你們有願意留下的麼?”
沒有一個人點頭,大家都不想陪屍首睡覺。一行人離開村落趕路,天色漸晚,墨雲不散,真的有要下雨的勢頭。飛飛雪說離隱澤岸邊還有百里之遙,一天無論如何都趕不到。
空曠的原野裡,天黑得如同再不會出太陽。走了十里小路,村莊的血腥味聞不着了,雨點卻淅淅瀝瀝落下來。江昊遙遙指着道旁一個草棚說:“在這將就一夜吧。”
葉慕天和千曉生瞄了半天也沒看清楚,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路,不過他們連路也看不大清楚,滿腳都是泥水,一聽說休息,忙不迭贊成。
草棚就蓋在路邊,本來是給行人避雨的,千曉生第一個奔進草棚裡,馬上驚叫着被澆了出來,罵道:“裡面的雨比外面還大。”
綠珠把手帕取出一擲,手帕張開後罩到草棚頂上,還垂下有餘,幾個人這才進去避雨。葉慕天從藥囊裡拿出個小銅爐,放了點銀霜炭點着,把自己的六陽神火注進去,小小銅爐的頓時溫暖斗室。他打仗的本事雖然不行,但治病救人方面的功力還是很淳厚。
大家圍火休息,綠珠臉色蒼白,從白天開始她就特別沉默。葉慕天憂心忡忡說道:“要不要我給你也針治一下?”
綠珠搖搖頭對江昊說道:“我有話對你說。”
江昊隨她出來,外面的雨不小,江昊見她容易憔悴,楚楚可憐,全無先前的嬌豔明媚,脫了外衫給她披上。
綠珠眼角眉梢間全是嫵媚,說道:“我有件事情要託付給你。你幫我保管好它。”
她把一隻盒子遞給江昊,江昊認得正是石瘋子當初託付給他裝換魂草的盒子,裡面裝的不問可知就是換魂草。江昊茫然說道:“爲什麼給我?”
綠珠說道:“我喜歡你,要你保存不成,要你記得我,你相信麼?”
江昊說道:“當然不信。”
綠珠笑道:“這就對了,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偏偏不能把換魂草帶在身邊,我能夠信得着的只有你了。你不肯幫我麼?”
不等江昊說什麼,她把柔軟的身子靠近江昊懷裡,抱得緊緊的。她衣衫本來被打溼,曲線畢露,江昊也是血肉之軀,哪受得了這般誘惑,連忙說道:“快放手。”
綠珠說道:“總有一天我要你乖乖投到我懷裡。”說着飄身退入雨中。
江昊正自茫然,站了不知道多久,天空中劃過閃亮的一線,好像是顆流星,非常耀眼,而且帶着呼嘯之聲。
伴隨呼嘯聲,遠遠隱隱有馬蹄聲蓋過雨聲,若不是江昊的耳力驚人,根本聽不到,他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飛飛雪已經從草棚裡衝出來,沉聲說道:“是百丈原的人馬,我們不走的話,恐怕要有麻煩。”
江昊深知以自己現在的能力,無力應付,四下尋覓綠珠的影子,卻哪裡找得到。
千曉生和葉慕天也都收拾利索跑出來,全都哭喪着臉說:“我們怎麼這麼倒黴,剛到這鬼地方就處處被人追殺,連個存身之處都沒有。”
飛飛雪說道:“是你們自己要來的,沒人逼你們。聽清楚了,要想活命,少羅嗦,多做事,我們一起找路走。”
江昊想起白天時候飛飛雪同意與他們同路,忽然恍然,原來他並非是對自己有好感,只是爲了隱藏在人羣中不被注意。他問道:“你好像對隱澤郡的事情瞭解得很清楚,他們是無意中撞進來的,你卻是有意來到這兒的,難道你有什麼特殊的目的?”
飛飛雪道:“你有你的目標,我有我的目標,大家互不影響。當務之急,琢磨怎麼對付神鷲嶺的神鷲兵纔是正事。”
江昊說道:“我先要找她回來,然後一起走。”
葉慕天畏縮着插嘴說道:“她恐怕不會回來了。”
江昊一震,抓住他問道:“你說什麼!”
葉慕天說道:“她元氣損傷太重,怕是很難復原了。我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我知道她不願意讓我救治。”
江昊心中一痛,想起綠珠爲了救自己度氣,原來竟是損耗巨大。他一向覺得綠珠遊戲風塵,難以揣測心意,萬沒想到綠珠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卻全都是至誠。
江昊說道:“我不信,我要找她回來!”
他打開綠珠留下的盒子看時,裡面一株換魂草,旁邊還擺着一朵已經凋謝的綠牡丹。
他在雨裡跑出幾步去,遙望四面火光,像幾一條巨大的火龍在曠野裡移動,馬蹄聲滾滾如震雷,從各處席捲過來,還有人遙遙喊道:“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葉慕天魂不附體,說道:“快帶我們跑,再不跑就都沒命了。”
江昊說道:“不找到她,我不會走。”
葉慕天咬咬牙說:“我肯定能幫你找到她,只要你帶我們走,你信不信我?”
江昊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撒謊的痕跡,倒像是逼急了說出某種真相。再看雨夜茫茫,自己的確不知道到何處找尋,於是點頭。
千曉生說道:“也要帶我走,你們是高手,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飛飛雪從背上掣下夢雪神槍說道:“對不起,我怕不能照顧周全你們了,我的性命要留下來有用,凡是與我無關的人,我不能爲你們犧牲。”
騎兵從四面包抄過來,原野上無數火把燃燒,有如一個巨大的火圈要把他們吞噬。
天空中那顆巨大的流星從正上方飛過,響聲轟鳴。江昊心中一動說道:“四面楚歌,你想要殺出去也不容易吧。”
飛飛雪嘿然道:“我的銀槍還信得過。”
江昊說道:“我有個辦法,能讓我們不戰脫困,但要我們信任合作,只有一句話的考慮時間,信我,聽我的話做。”
飛飛雪一震,馬上答道:“我信你,一起殺出去!”
江昊說道:“好,把夢雪神槍給我!”
飛飛雪想都不想,將槍交到他手上,江昊早將千懸絲準備好,把鋼爪帶鋼絲往千懸絲上繞緊,說道:“你把夢雪神槍對那顆星擲過去,要準快,但不要爆裂的勁道!”
飛飛雪眼睛一亮,銀槍流星趕月般射過去,夜色中一道弧光刺痛人眼,夢雪神槍轉眼追上了那顆流星,沒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