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肚雞長(腸),男人夢想。我果斷又邪惡了,掩面淚奔。——張德帥語錄
2011年10月02日星期日晴
未知,纔是讓人最感到恐懼的。所有引起我們恐懼的東西,全存在於我們心中這些未知東西的無法掌控感。等我知道了這時刻的來臨,反而有種釋然的感覺。
我很平靜地站起身來,對蔣英瑜告了個別,對大舌頭等鬼打趣了聲:“下次見,咱們就是兄弟夥了哈!”
一團黑衣,從門外飄了進來。見慣了死亡降臨的臉,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他不錯眼珠地看着我們,眼睛掃過之處,都是冷冰冰的光芒。大舌頭這些傢伙,在他的眼光下,發着抖動。也許這雙眼睛,讓他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邋遢鬼好歹也算個公差,忙站起身來,給黑無常打了聲招呼:“歡迎歡迎!”
這聲很平常的招呼,在我的耳朵中卻有些刺耳。站着的身體,看着正緩步向我們走來的黑無常。
黑無常並沒有立刻走進來,而是掏出一個本子來,翻找了番。最後,他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頁,低着頭看了會兒,才冷冷地詢問道:“張德帥,男,26歲,1985年12月20日生於北邱市江州區……”
“不用唸了,是我!”聽着黑無常的唸誦,我打斷了他的話。
黑無常的眼睛,從本子上擡了起來,在我的身上掃了一遍,將手中的哭喪棒一揮說道:“既已驗明正身,咱們就上路吧!”
“慢着!帥子不是要12點纔會死的麼,你們怎麼這麼着急?”蔣英瑜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早走晚走都是走,早點兒走還能趕上公交車呢?晚了連末班車都沒了。”我扭頭對蔣英瑜說道。
“你看得到我?”黑無常話音中帶起一些驚愕,但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嚴肅的。畢竟,他們這種職業,就需要嚴肅。看着災難,還能笑的,就要注意自己的表了。比如,名字咱就不說了吧,都已經被編輯記上一筆了,再說了對我也不好的。
蔣英瑜的話,也提醒了邋遢鬼。儘管邋遢鬼也是鬼,但他現在也算跟黑無常是一個系統的了,差別就是邋遢鬼這傢伙還沒編制,最多算個臨時的。邋遢鬼慌忙迎了上去,對黑無常說道:“就是就是!這兒不是還沒到時間嘛,進來休息下再走也不遲。來,來,抽顆煙!”
黑無常斜着眼睛看了看邋遢鬼遞過來的煙,順手接了過來,再點上了。黑無常這樣做了,也就不好意思再拒絕邋遢鬼的盛情邀請了。
黑無常一來到客廳中,就對被嚇得瑟瑟發抖的不高興他們說道:“沒事,自然些。你們不歸我管,弄得我好像多大官兒似的?”
黑無常這番勸慰的話,讓不高興他們纔不抖動起來。一夥人都圍着黑無常坐了下來。
跟黑無常坐在一起,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明明知道這傢伙過來的目的,就是帶我走的,不過我卻沒有一點兒辦法。
這時候,蔣英瑜問了起來:“怎麼只你一個人來,你的搭檔呢?”蔣英瑜指的是穿白衣的那個。
“跟你們區長在一起聊天呢。”黑無常嘆了一口氣,就給我們說了起來,“本來是兩個人的任務,現在讓我一個人來完成!”
“怎麼回事?”蔣英瑜追問道。
黑無常給蔣英瑜解釋起來。這白無常呀,比他進來的早一些,論資歷呢,就比他高上那麼一點點兒。但就是因爲比他高上那麼一點點兒,所以遇到什麼事情了,黑無常都需要先上了。
聽到黑無常的解釋,我反而勸慰起他來:“沒事的,沒事的!國企都這樣,說什麼了都要論關係論資歷!”
“說誰不是呢!別看我看起來是個公務員,還是冥府的公務員,但也是基層呀!”
“基層公務員不好做呀!”邋遢鬼也頗有感觸地說道。
“是呀!你看看,我都曬黑了!”黑無常用手指着自己的臉,感慨道。
我看看黑無常那張黑臉,卻有些不同意他的說法。因爲黑無常的黑,是天然的高級黑,就跟包黑子似的,不是紫外線曬多了,他就是黑。不過,對黑無常的牢騷,我們也都只有附和着:“辛苦辛苦!”
接着,黑無常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黑無常將話匣子一打開,我們才發現,其實黑無常這傢伙並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一天都要繃着臉,也跟不高興他們似的,除了穿得衣服不一樣,別的都是一樣一樣的,也挺健談。
黑無常告訴我們,他不是不愛說話,但做他們這種職業的,不能多說話。一看到一個老頭剛死,人家心情正不好呢,你跑過去一陣擺。弄得老頭更加不爽了,萬一給你個差評,就要扣獎金。
“你們還有服務評分呀?”蔣英瑜來了興趣,“就跟那個銀行似的,就倆按鈕,一個滿意,一個非常滿意,那個滿意的按鈕還是壞的。”
“沒辦法呀!上頭要這麼搞,說能提高我們的服務質量。”黑無常長吁短嘆起來。
“領導一陣忙,下面愁斷腸呀!”我也感慨了句。
“大兄弟,你這句話可說對了。領導其實都是屬屁股的。一能坐,一坐下來就不願意起來,你看看每次開會時,下面員工都是哈欠連天的,而領導呢都一個二個做的跟沒事人樣;二是藏,你從來只見過人們指着別個的臉來罵他的,沒見過一個傢伙指着別個的屁股來罵他的;三是決定方向,屁股一轉,帶動的整個身體都要轉動起來。”黑無常也發起了牢騷。看來,這傢伙對領導也不滿意呀。話說回來,好像工作的都對領導多多少少有些不滿意。
“高論!高論!”邋遢鬼對着黑無常就翹起了大拇指。
黑無常又開始說了起來:“其實呀,之前我還能跟那些傢伙說會兒話,不外是告訴他們人死就應該向前看,不要總是向後看。記得自己已是鬼了,做一天鬼就需要有一天做鬼的範兒,別總是想家。沒想到,後來就被人舉報了,說我肆意跟服務對象拉近關係,意思就是有接受賄賂的嫌疑。”
“這些都是什麼跟什麼呀?”蔣英瑜有些不解起來。
我看了蔣英瑜一眼,她對國企裡面的那些明爭暗鬥還不太適應,所以纔會如此的大驚小怪。
“時間到了!”我看了看時間,已經12點了。我看電視上,這時候黑無常就應該一個大粗鏈子,罩頭而來,將我一下拘起是,然後我就算跟這個美好的世界說走你!
“別呀!再說會兒,現在不正是說在興頭上嘛。你要知道,自從上次被舉報了後,我都好多年沒說這麼痛快了。”黑無常這時候卻不急起來。
既然拉死人的人不急,我這個死人就更不急了。我又開始款待起黑無常來。我一個眼神過去,邋遢鬼就忙掏出一顆煙來孝敬黑無常。
不高興這時候多了一嘴:“你們原來也有不準時的時候?”
“正常!正常!”我狠狠地剜了一眼不高興。我覺得他是在提醒着黑無常,意思是我該上路了。
正聊到興頭上的黑無常,哪兒想到這些。他手裡夾着煙,就對不高興說起來:“你知道什麼,這人呀,不在乎早走一會兒,晚走一會兒。只要大致時間差不多,就行了。誰還仔細看着你什麼時候死呀。現在有手錶了這些還好些,之前用時辰來計算時。比如說你三更死,你別到天亮就行了。”
“也對,也對!吃公家飯都得這樣,弄得自己那麼準做啥子?又不給加工資。”我順着黑無常的話就爬了上去。
“誰說不是呢!一開始還覺得一定要努力工作,要超額完成目標。到現在看看,沒關係的纔來做這種事情。在外面風吹雨淋不說,遇到個法力高強的,還要吃他一金箍棒。想起來都後怕呀!”黑無常又想起了那個故事。
“人們都是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地就將火氣發到我們頭上。不知道,最應該捱打的是屁股呀。”邋遢鬼也說了起來。他這樣說,看起來也受到過基層公務員的氣。
這樣說來說去,都根本不知道說到了幾點中。反正,多說一分鐘,我就多活一分鐘,不吃虧。
等黑無常說爽了,他就站起來對我說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其實,我也知道你不該這時候死,但沒辦法,這是工作。你要支持我們的工作。”
“理解!理解!”我也站了起來,對黑無常說道,“要不,咱們再說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