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靈兒不久,關羽便組織心腹暗中排查逃走的刺客下落,以及探究誰是幕後黑手。
還沒有理出任何頭緒,他便接到了大楚皇帝劉謙下達的聖旨,命他儘快返回平州,有要事相商。
關羽帶着一批護衛匆匆返回平州,還沒顧上喘口氣,一位笑眯眯的太監便登門拜訪,傳達了劉謙的口諭,請定北王御書房相見。
到得御書房,除了劉謙和石天弓,還有一張一臉正直之氣的陌生面孔。
關羽向兩位兄長施禮問安後,劉謙笑眯眯地站起身來說道:“六弟風塵僕僕,一路辛苦了!洪澤湖掃蕩匪寇,勞苦功高,朕還沒來及褒獎你部,卻不得不讓你再辛苦一趟。來人,給我的六弟賜座看茶,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石天弓手捋長髯望着關羽道:“事情是這樣的,不久前大齊護國新軍在嚴老將軍的統帥下,橫掃太平天國,如今已班師回朝了。我們等到大都內線的密報,開春之後,護國新軍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大楚!若是往前再推個半年,我們是來者不懼的,也有必勝的把握。只是……”。
說到這裡,石太宰擡頭看了劉謙一眼,劉謙擺了擺手,示意他大膽往下說。
石天弓轉回頭來接着說道:“只是六弟你也很清楚,阮武叛亂,使得我紅巾義軍元氣大傷。目前青州方面,你四哥還在招兵買馬,新軍未成,不足以抵擋大齊的虎狼之師,玄武將軍能協助你四哥維持好青州轄區治安就不錯了,目前更難以抽身。”
石天弓突然站起身來,略顯焦灼地俯首來回踱步,片刻之後方停住腳步擡頭望着關羽說道:“目前我大楚能戰之師,也就是五弟和六弟你們二人統領的手下人馬了。即便如此,我軍在總兵力上明顯處於劣勢,而對手絕對不容小覷,此次決戰直接關係到我大楚帝國的生死存亡,必須未雨綢繆。”
龍書案後的劉謙擡手打斷了石天弓的話頭,盯着關羽問道:“六弟,你我兄弟都不是外人,想來你二哥不說我等目前的處境你也心知肚明,不知六弟你有何高見?”。
關羽低頭沉思,大腦飛快地轉動,過了一會兒,擡頭道:“兩位兄長所言極是,此戰只許勝不能敗,萬萬馬虎不得。當下境況,唯有合縱連橫,聯絡其他義軍兄弟,共同抗擊大齊的虎狼之師。”
劉謙與石天弓相視一笑,劉謙忍不住擊掌讚道:“六弟果然聰慧,你我兄弟更是心意相通啊!”。
石天弓也微微笑道:“六弟所言甚和我等心意。我與皇兄及諸位大臣商議已久,也是這個意見。六弟,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欽差御史名喚李景澄,爲人剛直不阿,乃我大楚肱骨之臣。”
李景澄連忙上前兩步,對關羽躬身施禮道:“微臣給北王爺見禮。”
關羽連忙還禮道:“御史大人不必客套。”
劉謙滿面紅光地扶案道:“好了,六弟。此次招你前來,便是要你與李御史共同前往西北的馬家軍,說服他們出兵,與我紅巾義軍聯手共同合力推翻大齊,平定天下!”。
石天弓捋須點頭道:“太平天國覆滅後,放眼天下,有實力與我們共抗大齊的也就只有這偏安一隅的馬家軍了!上次同盟大會,我們倒是與那馬茂勳有過一面之緣。不過素聞這個擁兵自重的馬大帥脾氣倔強,爲人孤傲,因此才讓兩位老弟一文一武聯手應對。切記,你們此行的成敗直接關係到我大楚未來的國運,萬不可等閒視之。”
劉謙接口道:“李御史滿腹經綸,關六弟臨機善斷,相信你二人珠聯璧合,此行定不負朕望!”。
接下來的數日,關羽一直帶在平州城,夜晚與兩位兄長把酒言歡,白日裡與他們商議馬茂勳可能接受的條件及各種突發意外情況的處理方案、派遣人員的兵力結構配置等等諸多細節。
當然,白天的討論每次石太宰都拉來李景澄參與其中,關羽看出二哥對這位欽差御史當真是十分的器重。而這位沉穩的欽差御史大多數時候沉默寡言,只是認真聆聽幾位前輩的分析、判斷,偶爾插言往往能一語中的,直擊要害,讓定北王關羽忍不住對他也有幾分刮目相看。
不久之後,遠在洪澤湖畔的杜仲年接到聖諭,暫代定北王統帥之位統領三軍,加強練兵,同時緩慢向平南王唐萬年所部轉移,合力構築防線。
京城大都的恭親王府中,氣氛壓抑沉悶。這裡的空氣彷彿與數日來京城內大街小巷歡樂喜慶的氣氛有着天壤之別。
一位大臣哀嘆道:“我們動用了大批的人力物力,耗時良久蒐集了大量的證據扳倒嚴世鐸,可聖上突然給他發了免死金牌,這還怎麼彈劾?彈劾了又有個屁用!”。
恭親王緊皺雙眉,一反常態地悶不做聲,一手端起茶碗,姿態優雅地捻動着頂蓋。
一位大臣突然似想明白了什麼,上前一步施禮道:“王爺,會不會是皇上早就心知肚明,有意放那嚴老頭一馬,令我等對他無可奈何?若真是如此,那這位當今聖上就太可怕了!”。
恭親王停下手中動作,思索片刻,擺手道:“不可能!我那皇兄縱然有所猜疑,也斷不會了解詳情。他護着那老雜毛無非是想讓他繼續衝鋒陷陣,消滅紅巾匪寇,早日實現他中興大齊的雄心罷了。”
一位長着一對吊梢眉的大臣咬牙道:“如此說來,只有繞過嚴老頭,先拿下董太宰了!”。
恭親王擡頭道:“沒錯,太宰這個官職至關重要,必須換成我們自己人才可放心!是時候動手了。”
這一年京城大都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的更早了一些。
這日例行朝會,衆人議事已畢,龍椅上的李弘基正準備擡手示意太監宣佈退朝,文臣行列中忽然走出一人,疾步上前跪倒施禮道:“臣有要事,冒死斗膽啓奏吾皇。”
李弘基微微一愣,緩緩道:“朝堂之上,愛卿儘可直言。”
那位大臣再次叩首之後毅然道:“此事事關重大,此前不敢送上奏摺,只怕落入奸人之手,阻塞聖聽。今日微臣冒死彈劾當朝太宰董林嵩貪贓枉法,買官賣官,殘害忠良,勾結妖人,私設江湖太學院,大肆斂財,圖謀不軌!”。
說完,他爬起身來,將手中厚厚的一摞奏章遞交當值太監,轉呈聖上御覽。
朝堂之上,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一片譁然。
“轟隆隆”又有十數位大臣出列,齊刷刷跪倒在地表示附議。
李弘基雙眉緊鎖,鐵青着臉,一言不發地低頭看着太監捧過來的奏章。
董太宰被逼急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出班跪倒,大叫道:“聖上,微臣冤枉啊!那個什麼江湖太學院,臣聞所未聞,何來勾結妖人,大肆斂財之說?分明是蓄意陷害!”。
“轟隆隆”旁邊又跪倒十多位大臣,口口聲聲請求聖上主持公道,爲太宰伸冤,嚴懲惡意誹謗者。
李弘基扔掉手中奏章,起身怒喝道:“夠了!董太宰,你枉殺忠良,逼反同州守軍;利用手中權力,在朝臣中安插嫡系親信;上個月你爲令堂大擺壽宴,除了珍玩字畫,僅紋銀就收受了一萬三千二百六十八兩。這些也全都是假的嗎?”。
聞言太宰董林嵩體若篩糠,大汗淋漓,癱倒在地,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剛剛那一夥振臂高呼,要爲董太宰伸冤昭雪的大臣們此時也集體變了啞巴,每個人的臉上都紅一塊紫一塊,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
片刻之後,稍稍緩過勁來的董太宰爬起身來,撅着屁股連連叩頭。
待再次擡起頭來,他圓睜雙眼,抱定了魚死網破的決心大聲道:“聖上明鑑,臣殫精竭慮,一心爲了大齊的江山社稷,難免會遭奸人陷害!目前臣已查明,那恭親王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收買朝中大臣,意圖弒君篡位!證據確鑿,不容其抵賴!”。
像空中突然響起一個炸雷,朝堂之上,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李弘基倒吸一口涼氣,胸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重拳擊中一般,倒退了兩步方纔站穩,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片刻之後,李弘基勃然大怒,面紅耳赤地揮手斥道:“大膽董林嵩,你死到臨頭還敢血口噴人!來呀,將其押入刑部死牢,所有家產即刻罰沒充公!”。
渾身顫抖的董林嵩涕淚橫流,掙扎着高呼道:“聖上明鑑啊,微臣句句實言,手中確有恭親王謀反的鑿鑿鐵證,您不可不察,不可不防啊!”。
被強拖下去的董太宰嘴巴很快被堵上了。
深夜,刑部大牢之中,一身囚服,頭髮蓬亂,面容憔悴的董林嵩暗自神傷,他後悔動手晚了,被恭親王搶了先手。他痛恨大齊皇帝李弘基,偏聽偏信。他甚至開始後悔當初費盡心機,幹掉吏部尚書汪國荃,爬上這太宰之位,雖然也曾風光一時,可當真是伴君如伴虎,如今……
“董大人,董大人”一陣低沉的叫聲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董林嵩擡頭一看,面前竟然是滿臉皺紋,微笑不語的大內總管鄭德才。
董林嵩像遇到救星一般急忙跪爬幾步,雙手緊緊抓着鐵欄杆喜形於色道:“鄭公公,您怎麼來了?”。
鄭德才彎腰點頭微笑道:“董大人,是聖上讓老奴來看看你。”
董林嵩老淚縱橫,感激涕零。他退後一步,伏地連連叩首,同時深深爲剛纔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感到慚愧。是呀,當今聖上是一代明君,我怎麼能錯怪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