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後,一切歸於平靜,連瀛仍然繼續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仍在繼續,唯一錯位的節奏卻是唐秉沉的偶爾電話。自從合作過後,唐秉沉仍然保持着二週一個電話的聯繫頻率,因比較熟悉,話題不拘,說到有趣處,不免時間長了些。起初,連瀛沒有在意,唐秉沉本身長袖善舞,精於公共聯繫,什麼話題都能說一說.記得一次唐秉沉提到大學時的目標是舌戰羣儒,最好是一千儒。職業所爲嘛,連瀛想。漸漸地,當電話的頻率變得密集的時候,連瀛不得不認真考慮可能面臨的情形。調整狀態,每次僅禮貌地問候,不再主動提及話題,幾次之後,唐秉沉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電話依舊來,卻不再多說什麼,一段時間後,電話的頻率又恢復了半個月甚至一個月一次。連瀛放了心,依舊平素模樣。
工作兩年,同事中熱情的有不少樂於牽線當紅孃的,連瀛總是婉拒了,實在不行的,就見了面和對方說清楚。時間長了,不少人冷了心,也有人風言連瀛到底要找個什麼樣子的,怕是眼光太高了。連瀛也不說什麼,好在辦公室的人很維護她,總是把後來想當紅孃的都打發了去。主任偶爾開玩笑說,連瀛結婚我會送她個大禮包,其他人就揶揄主任,知道人家不會給你機會,你纔敢許空頭支票的吧!連瀛不以爲意,跟着大家一起笑。
週末,連瀛去歌劇院看話劇,一個臺灣導演的新拍話劇正在檔期,據說這個話劇已成爲經典,歷久彌新,重拍了幾次,講的是時光交錯背景下的啼笑因緣。連瀛喜歡女主角,便電話訂了票,巧的是,本來買的是400元的票,不想送來的是600元的票,因之前訂票網犯了幾次錯,這次反而不好意思,只讓連瀛交了400元而買了第五排的票。連瀛也很激動,可以更近地看到喜歡的女演員了。
找到座位,甫一坐下,卻聽旁邊有人叫“連小姐?”回頭居然是唐秉沉。唐秉沉也驚訝,上次見面還是酒會呢,一月的隆冬,劇院裡卻暖意融融。簡單招呼後,話劇開場。脫了草綠色的羽絨服,連瀛穿了件大領白毛衣,頭髮隨意紮了馬尾。唐秉沉只覺得每次眼光之處都能看到美好的側面。
話劇情節構思巧妙,一古一今,一喜一悲,一俗一雅,勾勒了生活的無奈和愛情的深刻,相愛的是分離,在一起的又拼命分開。連瀛含着眼淚笑,又在笑中掉入沉鬱的憂傷,最終垂垂老矣的愛人也只是最後的背影,唯一的是幾十年心還想着對方,抑或想着愛情,想着心中白色的山茶花。
當大幕合閉後,每個人都在叫好,連瀛噙着淚鼓掌,唐秉沉卻覺得她就是那朵白色的山茶花。他仍記得酒會的夜裡,她立在那裡,像一株優美安靜的植物,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
連瀛依舊沉浸在劇情中,和唐秉沉一起走了出來,不免談了自己的感想。唐秉沉不覺得什麼,只是別人送了票給他,看媒體炒得熱,左也無事,便來看了。對於他,更興奮的是遇到了連瀛。連瀛直說那個女演員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也瘦很多。對於劇情,連瀛卻又覺得沒有媒體炒作的那樣好,老實說,劇情的巧妙只在於場景的構思,內容無非是變相的白玫瑰與紅玫瑰。那邊廂年輕的戀人勞燕分飛,一輩子就是皎潔的白月光,這邊廂卻是陷入婚姻中的俗是俗非,愛人在埋怨中背叛,婚姻在謊言中瓦解。說不上什麼,一齣戲中戲而已,談到最後,連瀛卻傷感不已,最後緊閉了嘴,再不多說一句。唐秉沉也沒有說話,出了劇院有點飄雪,邀請連瀛搭車。連瀛倒沒有拒絕,只是有點心不在焉的,思緒不知飄在哪裡,報了地址,仍然沉默不言。
冬日的夜晚,清冷而寂寞,車飛快地滑過街燈,車廂裡明明滅滅,唐秉沉回頭看了連瀛陰影下的柔和的臉側,只覺心中騰起一股熱浪。到了小區,連瀛道了謝下車,唐秉沉說了句“連瀛”,想說什麼,終是欲言又止。連瀛怔了怔,揮了手轉入小區。她沒有愛情的經歷,只是感慨命運的捉弄,誰又會是命運的寵兒,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蹉跎。只是她沒注意到唐秉沉那句“連小姐”不知何時變成了“連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