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瀛下了飛機剛開手機, 就有電話打進來,是孟昭歐已經安排好的接她的人。兩人見了面,連瀛實在是不好意思看那個瘦弱的年輕人大熱天地弄兩個大行李, 想過去幫忙, 對方卻謙恭地說, 連小姐, 您只管上車就可以了, 其他我來做。連瀛插不上手又不好意思上車獨自享受空調,就站在車邊等那小夥子一起上車。貴夫人的角色還真是有點彆扭。
車開得很快很穩,短短的路程連瀛不足的睡眠引起的睏意已經泛了上來。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輕聲喚“連小姐, 連小姐,到了。”
連瀛睜開眼睛看看車已經停在了老房子前, 歉意笑了笑準備開門小車, 小夥子早已眼疾手快從把門打開了。
連瀛讓小夥子把行李放到家門前, 剛說謝謝要他進去喝杯水,小夥子卻笑笑道了聲“再見, 有事您打我電話。”就消失在樓梯轉彎處。
連瀛頓了頓擡手摁了門鈴。
門開了連文三正繫了圍裙站在那裡,本已花白的頭髮似乎更白了,腰也有點佝僂,比春節的時候明顯老了。看着連瀛只是輕輕地說“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不好拿吧。”
連瀛看着孟昭歐有瞬間的恍惚, 那年她幾年未歸, 突然出現在媽媽面前時, 媽媽也是這副表情, 沒有驚訝, 彷彿算準了她要歸來,彷彿她只是出門會了朋友回來, 輕聲輕語。連瀛鼻子酸澀,忙低頭往回拖行李,掩飾了要流下來的眼淚。
連文三也是感慨不已,只是妻子走了這一年,加之之前的在外流浪,他已經習慣了這人生的變數,儘管他渴望家庭的溫情,但是終究會從指縫間溜走,強求不得,幻想不得。過去這五十多年他唯一確定的就是命裡註定,他選擇了最開始的形式,必定經歷這樣的軌跡。
幫着連瀛把行李拖入家裡,儘管在電話上已經叫了多次“爸爸”,但在這相見的一瞬還是難以出口。連瀛把行李包打開,拿出孟昭歐帶的保健品和多年的老人蔘給連文三。連文三看那人蔘就不是輕易搞得到的,臉上不動聲色,“買這麼貴的東西幹什麼,我身體挺好的,瞎花錢。”
“燉雞很好,補身體的。這一份給表舅的,您電話上說表舅身體也不太好,最近老毛病犯了。”
“對,對,他們一家幫了我們不少忙,該給買的,這人蔘也給他們吧。”連文三覺得女兒考慮到還是很周到。
“爸爸,您說什麼,人蔘是給您的,表舅自然有表舅的。”這一聲“爸爸”還是在情急之下叫出了口,連瀛沒太注意,整理着禮物什麼的。連文三卻是聽到了,“咳”了一聲,直起腰說着,“快洗手,飯要好了。”連瀛沒有看到連文三回頭一瞬擡手揉眼的動作。
飯罷,父女倆開始商量連媽媽週年的事情。其實很簡單,也就是連文三和連瀛,表舅一家而已。但這畢竟是連媽媽去世一週年,她離開愛的人已經一年了,在過去的一年,活着的人因爲各種原因又不能敞開心扉地守在一起,一個是看開了,一個是看不開,無論怎樣,連媽媽忌日的這一天,他們要一起抒發思念。
連文三近一年信了佛,因此想給妻子做個簡單的法事,其實已經極盡簡單,就是請兩個僧人誦經超度一下而已。好在現在的事情都市場化,寺廟也不例外。連瀛沒有提反對意見,依她的意思最好全家到墓地作哀思。既然連文三想做,也就由得他去折騰。
香火紙燭自然是要準備的,連瀛找人定做。期間去了表舅家,表舅的日子並不太好過,年前做工不慎扭了腰,腰間盤突出的老毛病又犯了,幾個月不見好,只好提前退休從郵政系統的司機崗位退了下來。連瀛的表妹也在前一段時間生了孩子,表舅就此含飴弄孫,也算老有所樂,日子雖然不富足倒還過得去。
連瀛留了禮物和一筆錢,表舅不接受,連瀛一句“我爸爸還得勞您和表舅媽照顧,我不在身邊,文靜和她愛人也少不了跑個腿,平時的小錢沒法子算,硬要算清也顯得生分,先把錢給您,我也就放心了。”
文靜就是表舅的女兒。表舅媽看那一大筆錢,心裡嘀咕,果然是全國人都向往的地方,掙錢還真多。
孟昭歐想得的確周詳,這筆錢很好地將表舅媽倒不出的委屈和閒話化解了。連瀛看錶舅媽由多雲轉晴的面色,知道錢沒給錯,父親也有得託。有錢還是可以辦好多事情,她不能說表舅媽什麼,他們已經做得夠好了,儘管連文三現在身體還硬朗,但終究年紀大了,萬一有個緊急及時的照應還是需要的。這幾萬塊錢也就是給個心安。
回家兩三天事情也差不多都準備好了,連瀛把舒了口氣。孟昭歐打了電話,說是坐晚班的飛機過來。連瀛看看錶,孟昭歐還沒有上飛機,輕輕撥了電話,只幾秒鐘電話接起,熟悉而悅耳的男中音響起,“阿瀛,是你嗎?”
“是我。”連瀛靜等了一會兒纔回答,“你在哪兒?”
“去機場的路上,再有幾個小時就可以見到了,就這麼迫不及待?”孟昭歐知道連瀛累,心情沉重,故意開玩笑。
聽到孟昭歐的聲音,連瀛心裡一熱,嗔他,“你不怕大劉聽到笑話你?”然後聽見那邊孟昭歐使勁咳嗽兩聲,估計也才意識到有點忘形。連瀛“咕咕唧唧”地一陣低笑。
孟昭歐的確有點不好意思,聽着連瀛的笑聲,看看前面的大劉,又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咬牙低聲道,“一會兒再算賬。”
電話剛掛,大劉適時地說話緩解了孟昭歐的尷尬,“總裁,機場到了。”
大劉把孟昭歐送進機場,孟昭歐坐在貴賓候機廳,四下看看。因不是週末,晚班的人很少,貴賓候機室裡就寥寥幾個人。孟昭歐撥了電話,連瀛接了電話就開始笑,孟昭歐也咧了嘴。
旁邊的服務生剛端了杯咖啡過來,看剛纔還表情嚴肅的這位先生此時眉眼俱是笑意,盡是剛纔的帥酷之外的另一種柔情,對,就是柔情,以她看言情小說的經歷來判斷,電話那邊一定是他深愛的女人吧。年輕的女孩不由得多看一眼,單純的心居然砰砰跳了幾下,言語上有一絲的不流利,“先生……您……咖啡到了。”
孟昭歐衝她點點頭,女孩子面色泛紅,幾步退開了。
“這幾天累吧。”孟昭歐溫柔地說到。
“還好。”話筒邊是一陣沉默。
“不用等我,我直接到酒店了,明天來找你。”孟昭歐軟聲安慰。
“睡不着。”
“明天肯定累,不睡怎麼行,躺一會兒也是好的。”
“……我想見你。”平日裡也有好幾天不見的時候,卻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見到他。孟昭歐曾說她是他的藥,可連瀛覺得孟昭歐是她的藥,鎮靜劑、止痛藥、甚至是心臟起搏器。
“那……等我,到了我去找你。”
“我想去機場……”
“不行。”
“要不我在酒店等你。”
“那好吧,房間是1212,小陳一會兒接你去。就是那天接你的小夥子。”
掛了電話,已經是登機時間,孟昭歐關了手機。在空中小姐體貼地爲他蓋好薄毯後,片刻進入睡眠。
這幾天累極。
連瀛沒有讓小陳送她去酒店,而是去了機場,小陳很爲難,不敢違了孟昭歐的命令,又不敢逆了眼前美麗的連小姐的意思,幾經斟酌,還是從了連瀛。以他來看,總裁愛這位連小姐愛得緊,否則也不會大晚上來這個江南小城,還千叮嚀萬囑咐要注意安全,連小姐也是想給總裁一個驚喜,總裁見了一定會高興。再說,連小姐那麼漂亮和藹的人,他也想讓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