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懷遠心中暗笑,其實黃嚴留在軍中,實質上還是在爲他做事,假以時日假如黃嚴等人在軍中得以升官的話,他們所轄制的軍隊,關鍵時候還是他的力量,比起他自己靠着臥虎莊培養軍隊,要快的多,這種想法他自然是不能告訴黃真的!
有關商業上的事情,高懷遠只是和黃真商議一下,具體的執行還是黃真來負責,至於黃真如何安排京西路這邊的負責人,高懷遠不加干涉,自有黃真自己拿主意,這一塊屬於臥虎莊外圍產業,除了核心的幾個人知道內情之外,其餘的人都以爲真正的掌櫃的是黃真,所以高懷遠不會過多涉足其中事務。
在決定了黃真到兩浙發展的事情之後,高懷遠便將這次他有可能當上大冶縣尉的事情告訴了黃真,黃真也爲高懷遠大爲高興,官商官商,雖然當官的瞧不起商人,但是哪個當官的沒有自己的產業呢?自古官商不分家,當官的有權,自然要利用了,所以宋朝當官的做生意的不在少數,現在高懷遠能披上一層當官的衣服,以後對於他在大冶縣一帶的發展來說只會有好處,這一點上黃真看的比高懷遠還清楚。
對於這件事,黃真立即便想到了更深的方面,馬上對高懷遠說道:“這樣最好,現在少爺最不缺的就是錢,鄂州知府這邊現在我們人際關係相當不錯,既然高大人如此有把握爲你進補大冶縣尉一職,那麼這次少爺到鄂州就不要着急回去,我這邊安排宴請一下鄂州這裡的官員,爲少爺引薦一下,先認識一下之後,少爺上任以後也好行事方便一些!”
高懷遠擺手道:“這個事情不着急,眼下我進補縣尉一職,還沒有落定,先不着急攀交這些人,何況有你這個醉仙樓在,不擔心和他們關係處不好,如果你離開鄂州之前有空的話,可以先鋪墊一下也行,我現在還有事急着回大冶縣去,儘快安排一下將貨物發運過來,你也可以儘快啓程,到紹興開設分號去!順便我還要提醒你一下,這次我在紹興得罪了不少紈絝子弟,你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知道醉仙樓和我的關係,要不然的話,他們可能少不得要找你麻煩的!”
黃真看高懷遠滿不在乎的神態,有些搖頭,真想不通像當官這樣的好事,高懷遠居然根本不怎麼在乎,可是這件事高懷遠不在乎,他卻不能不在乎,走之前無論如何也要爲高懷遠鋪墊一下!
說把這些之後,高懷遠也不在鄂州耽擱,畢竟家裡面一個多月沒回去了,他還真是有些想那些手下弟兄們了,想看看這一個多月時間,他們將莊子的事情推進的如何了!何況還有一個現在跟着他身份有些尷尬的紀先成在老宅,他也要儘快考慮清楚,如何對待紀先成這個人。
所以高懷遠立即告別了黃真,依舊是單人獨騎,騎上了紀先成這段時間專門爲他花重金購得的一匹馬,離開了鄂州,朝大冶方向馳去。
又是好長時間沒有騎馬了,當高懷遠再次跨上這匹黃驃馬的時候,心情頓時感到愉悅了許多,感覺着風在耳邊吹過,他彷彿又覺得自己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戰場上一般,風聲轉化成了漫天的吶喊聲,血於火的沙場的情景再一次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出城之後高懷遠便放開了速度,快意的縱馬馳騁起來,這匹黃驃馬腳力還算是相當不錯,而且還不是宋朝比較常見的那種大理馬,而是金軍使用較多的蒙古馬,雖然比不上河曲馬那樣的高大俊朗,但是這種馬貴在身軀粗壯,四肢堅實有力,體質粗糙結實,耐勞而且適應性強,是中國的一種優良馬種。
經過軍前的一年多時間,高懷遠早已學會了控馬,也熟悉了辨別馬種,對於這樣一批蒙古馬,他還是相當喜歡的,這匹馬看年齡大致也就是四五歲左右,正值青少年期,還有發展的餘地,起碼還能騎乘十多年時間,才進入老齡,對於黃真的一片好意,高懷遠很是高興。
而這匹馬更好在還是一匹母馬,以後有機會的話,配種一下,還能繁殖出小馬駒,對於算上是一個寶貝了,看一下馬身上被清除掉的印記,高懷遠一下便看出這匹馬肯定是軍中之人,在戰場上俘獲的金人戰馬,然後倒賣到了黑市上,才被黃真高價購得,一般人如果乘騎這種馬的話,保不定可能會吃官司,不過換成了高懷遠有着一層當官的身份,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對於高懷遠這樣騎着馬在路上縱馬疾馳的情景,鄂州一帶的人們早已司空見慣了,這段時間軍隊調動頻繁,連平日很少見到的馬匹,也不再少見了,來回傳遞消息的兵將來往穿梭於各城之間,所以倒也不太引人矚目。
原本一天才能走完的路,高懷遠在騎上了這匹黃驃馬之後,半天便趕回了大冶縣,而且這匹黃驃馬並沒有表現出很疲勞的樣子,腳力方面確實比較出衆,也算是黃真無意間撈到了的寶貝吧!
大冶縣年後又徵發了一批民壯,比起第一次高懷遠帶到陣前的民壯來說,質量上又下降了一些,當高懷遠剛到大冶縣城的時候,便遇上了這隊三百人的鄉勇,看着稀稀拉拉的隊伍,高懷遠真不知道他們是去陣前效力的還是去逃難的,看罷之後搖頭一番策馬便要越過他們,朝縣城走去。
“高指揮慢走!”一個聲音在鄉勇隊伍後面響了起來。
高懷遠立即勒馬站定,有些疑惑的望了過去,高指揮這個名頭只在軍中的時候會被人稱呼,在大冶縣即便有人認識他,也都只稱呼他爲高少爺,何人會在這裡如此稱呼他呢?
當看到一個身穿皮甲的人走出隊伍之後,高懷遠纔看清楚,原來果真是老熟人,居然是好久不見了的郭亮,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活着,看這一身行頭,現在應該是個官差了吧!
看到郭亮之後,高懷遠很是高興,跳下了馬背之後,迎了過去:“我當是誰叫我呢!原來是郭兄呀!你怎麼回來了?”
說起來郭亮,高懷遠又想起了不少隨他前去軍前效力的鄉勇們,當初隨他去的人之中,大多數人都戰死在了軍前,包括弓手頭子張慶也戰死在了老虎口,最後他離開襄陽的時候,大冶的鄉勇中,郭亮便算是最大的官了!
郭亮習慣性的趕緊對高懷遠躬身施禮,被高懷遠托住,站直了才答道:“說來話長呀!高指揮有所不知,你走後咱們輜重營便散掉了,小的當時帶着大冶過去的那些弟兄們,後來王大人便到了軍前,小的便歸於王大人手下做事,後來王大人帶我們到唐河運糧,結果遭到了金軍的突襲,王大人當場中箭身亡,幸好小的跟着高指揮還學了點控軍的本事,最終沒有徹底潰散,總算是逃了回來。而小的這次也是家中老母身故,特辭軍回來料理老母后事,纔算是從軍中回來了!
年前我回來的時候,專程去拜見過高指揮,但是高指揮卻沒在家中,小的正想過兩天再去府上拜見高指揮呢!沒想到今天卻在這裡遇上了您!”
聽罷了郭亮的話之後,高懷遠立即說道:“原來如此,不知高堂後事可已經是料理完畢了嗎?你還是要節哀呀!家中若有難處,你我不是外人,儘管開口好了!高某年前不知道這件事,要是知道的話,定不會不管的!”
“沒事!回來的時候我都聽家裡面的人說過了,這一年來,高指揮使沒少照顧我們家,郭亮已經感激不盡了!家母離去的時候,還叮囑小的回來之後要好好拜謝高指揮您呢!她老人家的後事我已經料理完了,多謝高指揮使關心!”郭亮再次答謝道。
郭亮說的倒也是,高懷遠從軍前回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先給每個陣亡在軍前的鄉勇家送去了五貫錢,同時對於那些沒有能回來的鄉勇家,也都安排周昊上門拜訪,對於家境不好的人家,都給予照顧,年前他走的時候,還特意交代過周昊,過年前要每戶人家都派人送些柴米油鹽、肉食之類的過去,貼補一下他們的家用!所以這大冶縣不少人家都受過高懷遠的恩惠,提起高懷遠的時候,這些人家都很感激,而郭亮在軍中的時候一直都是高懷遠的鐵桿擁護者,也是鄉兵營裡面的一個臨時都頭,自然他家少不了要多受一些重視了!
聽罷了郭亮的話之後,高懷遠疑惑的望着郭亮的這身打扮,對他說道:“別再提什麼指揮使不指揮使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還是稱呼我一聲高少爺吧!現在我已經沒有軍職了,早已不是什麼指揮使了!我今日看你這身打扮,不知道你這是去做什麼呢?”
郭亮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行頭,於是笑答道:“說起來我也算是不孝,本該在家中守孝的,可是回來之後,縣衙的劉知縣非要讓我在縣衙裡面當個弓手的頭兒!您也知道,縣裡面現在王縣尉陣亡了,張慶大哥也戰死在陣前,縣衙裡面只有一些捕役,以前縣裡面的弓手也都徵調到了軍前,活着的沒幾個了,單憑邢捕頭那些人,地面上又有點不太平,實在有些忙不過來,我回來之後也沒啥事做,只當爲了家裡,多賺倆錢貼補家用!所以現在暫時留在了縣衙裡面聽差!
這次縣裡面又徵發鄉勇,補充到軍前鄉兵營,縣裡面現在沒人管這事兒,知縣大人便着令小的來辦此事,現在這些人正要送到鄂州大營去,小的是出城來送他們的!”
看着懶懶散散的這幫朝鄂州行去的鄉勇們,高懷遠頗爲感嘆,想當初他帶隊離開大冶縣的時候,鄉勇們不也都這個德行嘛!可惜這些人不知道能活着回來的有多少人,沒有一個好的帶隊之人,這幫人只能算是一幫烏合之衆了!
郭亮見到了高懷遠之後,和領隊的那個人說了一聲,就送他們到這裡了,讓他們一路前往鄂州大營簽到,自己掉頭陪着高懷遠朝縣城走了回去。
能碰上這樣一個老部下,高懷遠也很是高興,別看郭亮當初對他不服,可是被他收拾了一頓之後,恩威並重之下,對高懷遠甚爲忠實,其實還是個老實人,很得高懷遠的信任。
郭亮替高懷遠牽着馬,一路走一路將他這一年的遭遇給高懷遠講述了一番,快進城之前,郭亮忽然神秘兮兮的對高懷遠說道:“高指揮……哦不……是高少爺!小的過年間這些日子裡,沒少聽人說起你呀!”
“哦?說我什麼?我可是很少在縣城裡面走動的呀!又不是什麼名人,爲何會有人經常說起我呢?”高懷遠奇道。
“高少爺怎麼不是名人呀!縣衙這段時間裡,不少人經常提起你的名號,我聽縣裡面幾個押司時時議論你,說你很可能會補咱們大冶縣的縣尉,要是真的話,小的以後就又能跟着您做事了!”郭亮一臉的興奮對高懷遠說道。
高懷遠這個汗呀!自己那遠在紹興的老爹是什麼神通呀!居然這種事情連大冶這邊都鬧得沸沸揚揚的了,以前邢捕頭勸他活動一番,接了縣尉這個差事,他還不答應,這下倒好,這件事如果成了的話,少不得要被邢捕頭他們鄙視一傢伙了!
不過聽郭亮這麼一說之後,高懷遠心裡面也琢磨這件事恐怕不止是老爹那邊在努力,這其中恐怕連劉知縣也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縣尉一職是縣衙的重要職位,分擔了劉知縣不少事務,現在缺員之後,劉知縣少不得要忙個焦頭爛額,肯定也想找個人儘快接手這個位子,一旦派來個不好招呼的手下來,劉知縣也會不爽,倒不如找個他信得過的人來做這個縣尉,估計是劉知縣這邊也在運動,想要他出任這個縣尉一職也說不定呢!
二人入城之後,郭亮死活都要拉着高懷遠請他喝酒,高懷遠推辭不過,只好找了家酒肆和郭亮坐下,叫了些酒菜吃喝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聊起了在軍前的時候一些事情,郭亮一臉的感慨道:“以前跟着高少爺的時候,倒也還沒啥感覺,只是覺得高少爺是個治軍的能人,可是自從高少爺走了之後,沒幾天時間,咱們的輜重營便成了一盤散沙,不久便解散大吉,各地的鄉勇都回了各自的鄉兵營,我們便給擱在襄陽大營沒人管了!被人呼來喝去的只能乾點雜活,沒人拿我們當人看了!想想才明白以前大家都是給高少爺您面子,沒了您在軍中,我們這幫人啥也不是!
後來好歹王縣尉到了襄陽,我們這些人才總算是有了着落,跟着王縣尉做事,可惜王縣尉可沒您的本事,三四百人亂的跟一窩蜂一般,要不然的話,那次去唐州運糧,遇上幾十個金兵,便將我們給差點打散了,王縣尉也一個不備便被金兵給射死了!
要說我這條命還算是高少爺所賜呢,如果不是跟着高少爺學了幾招的話,小的看到王縣尉中箭倒地之後,拉了一幫有膽的弟兄反衝了金軍一把,要不然的話,就那幾十個金兵,便能將我們都給宰了不可!
我算是知道高少爺以前說的那個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是什麼意思了,還是跟着少爺的時候覺得踏實呀!”郭亮一提起這些事情,便直晃腦袋,一臉後怕的神色。
“不說這個了!那都是過去的陳年舊事了,我現在也不過還是個耆長罷了,再說也沒用!喝酒吧!你這次回來也好,省的在軍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這個弓手你先幹着,不行的話給我幫忙去也行,現在我有些產業,也用的上人……”高懷遠搖頭止住了郭亮的話頭,正想說讓郭亮去他莊子裡面幫忙的時候,酒肆外面走進來一個差役,迎頭看到高懷遠便朝他跑了過來。
“高少爺您怎麼還在這兒喝酒呀!您趕快回家去吧!衙門這會兒恐怕已經到了您家裡面了!”這個差役一看到高懷遠便跑到高懷遠面前大呼小叫的詐唬了起來,把高懷遠的話也給打斷了。
高懷遠認得這個差役也是邢捕頭手下的一個捕役,聽他這一咋呼,這個傢伙沒心沒肺的一句話把高懷遠嚇得夠嗆,還以爲家裡面出了什麼大事了,於是趕緊站了起來,急忙問道:“這位兄弟,快告訴我,我家出什麼事情了?你爲何會這樣說呢?爲何縣衙的人會趕往我家呢?”
當他意識到高懷遠還不知情的時候,趕忙一臉的巴結湊過來抱拳對高懷遠說道:“恭喜高少爺!賀喜高少爺!看我這張嘴吧!其實不是什麼壞事,可是天大的好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