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看高懷遠,微微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在紹興能遇上你,也出乎我的意料,雖然你一直都不說,但是我能看出,你身上埋有許多秘密,人都有自己不願爲人所知的秘密,爲師也不強求你說出來了!
其實爲師並非此地之人,只是路過此地,因爲遇上了你,才盤桓了這麼長時間,現在你雖然還不算出師,但是以你的資質,內外兼修之下,只要好好的將我傳你的東西習練下去,遲早會有大成的!
我早就對你說過,習武不可拘泥於招式,只要掌握了運力的訣竅,百變不離其宗,其它各種武器,自然隨手拈來,得心應手,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傳你其它功夫的原因,就是怕你沉迷於招式之中,而忘了習武的本質,故此直到今日,才傳你刀法,只是希望你能自己從中悟出更多的東西!
於你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之後,雖然我還看不透你,但是我卻能看出,你絕非凡人,從一些小事上看,你並非暴虐之人,隨處於強勢,卻還心存善念,這一點正是我所看重你的地方;你的遠見卓識,對天下大勢的分析,連爲師都自愧不如,更不要說教導你了,故此爲師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只是爲師離開之前,想要對你說些事情,天下大勢如果真如你所料的話,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爲我大宋的漢人做些事情,不可冷眼觀瞧,坐視不管!身爲宋人,你有責任爲大宋子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否則的話,爲師即便做鬼也不饒你!
高家的事情我也已經瞭如指掌,我奉勸你一句,繼續留在這裡,對你並無什麼好處,雄鷹只有展翅飛翔,才能知道天空的浩大,爲師走後,你也離開這裡吧!高家對你來說只不過是個牢籠而已!
雖然我看得出你對當今朝廷的種種所爲不喜,但是如果想要有一番作爲的話,待你習武有所成之後,到軍中歷練一番倒也不失爲一個不錯的主意,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爲師只能對你說這麼多了,還望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高懷遠的眼眶忽然有些溼潤了起來,自從他到了這裡之後,除了柳兒之外,只有這個老者纔是他最爲親近的人了,說起來的話,他其實這段時間早已將這個老者視爲他這一世的父親一般,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纔可以放鬆下來,暢所欲言,可是現在這個可愛的老者,卻要離開他了,如何不讓他感到難過呢?
“師父的話徒兒謹記於心,徒兒可以立誓,假如徒兒做出有違大漢民族的事情的話,甘願項上人頭被師父取去!只是直到現在,徒兒還不知道師父的大名,還望師父能不吝告知懷遠!懷遠必將牢記一世!”高懷遠含淚對老者說道,不過他的話中卻耍了一個滑頭,刻意的加重了大漢二字,而沒有說什麼大宋。
“其實師父不過是個喜歡漂泊四方的閒人,這世上知道我的人並不多,也沒有什麼名頭,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妨,爲師姓姚,名仲,自號三山散人,你記下便是了,但是卻不要對旁人說起,假如你我有緣的話,他日自會再次相見的!你自己保重吧!”老者話音一落,長衫飄起,隨即飄然而去,很快便走出了樹林,再也不知所蹤。
高懷遠心中默唸着師父的名字,姚仲,三山散人,這個名號還真是沒有聽說過,看着師父飄然而去的背影,高懷遠恭恭敬敬的對他磕了三個響頭,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之後,才緩緩的站了起來,背影中充滿了落寞之感。
“老大!師父呢?”背後傳來了黃嚴那小子的叫聲,這廝還拿着他的那副九鬥硬弓,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周昊這個時候也默默的走了過來,站在了高懷遠的身邊。
“他已經走了!”高懷遠依舊望着老者離去的方向,緩緩答道。
“走了?那咱們也該回去了,我快要餓死了!胳膊疼的要死!”黃嚴沒心沒肺的叫道。
“大哥是說師父以後不會再回來了嗎?”一直不怎麼喜歡說話的周昊忽然問道。
高懷遠扭過來頭望着二人,眼圈還有一點紅,微微點了點頭答道:“可能吧,師父說有要事要辦,已經離開了紹興城了!”
“啊?……”黃嚴有點傻眼了。
不過畢竟還是孩子心性,很快黃嚴和周昊的視線便被旁邊的那兩把刀給吸引了過去。
“哇!好刀呀!好刀!老天爺!這兩把刀要值多少錢呀!是不是師父給你留下的?老大果真有福呀!我當初怎麼就沒有選練刀呢?要不然的話,保不準師父也給我留一杆神槍也說不定!這把刀好重!”黃嚴跟個奸商一般,託着那把陌刀,口水順着下巴流了一地。
周昊也拿起了那把龍鱗寶刀抽出來看了看,眼神中充滿了熱切,但是他很快便將這把刀插入到了鞘中,然後自覺的交還給了高懷遠,微微一笑道:“我們的師父應該算是高大哥纔對,師父是高大哥的師父!”
黃嚴戀戀不捨的把這把威勝交還給了高懷遠,搖頭晃腦的說道:“周昊說的不錯,這老頭除了指點我們一些槍法和箭法之外,其餘的都是老大教咱們的,他也從來沒承認過是咱們的師父,難怪他不肯給咱們留點好東西!到現在我連老頭的名號都還不知道呢!嘿嘿!”
高懷遠收拾了一下心情,將兩把寶刀收入到布袋之中,裹好之後,交給了黃嚴:“廢話少說了!把這兩把刀先放在城外你們家的宅子裡藏好,還有弓箭,不要讓官府的人看到了,要不然被收去就麻煩了!”
黃嚴趕緊接過來,哼哼吃吃的扛在肩膀上,周昊也拿麻袋將幾張弓收好,背在身上,朝林子外走去,將這些東西暫時送到了黃嚴家在城外的一處宅子裡面藏好,纔回轉了城中。
看着自己已經生活了這麼長時間的這個小院,高懷遠將柳兒叫到了屋子裡面,對她問道:“柳兒,我想近期離開紹興城,回大冶的老宅那裡,你可要和我一起離開嗎?”
柳兒一聽,連想都沒想,立即答道:“那是當然了,不管少爺去什麼地方,柳兒都是少爺的丫環,自然是要跟在少爺身邊的!少爺幹嘛突然想起離開這裡了?難道少爺您不用再跟您師父習武了嗎?”高懷遠每日早晨溜出去習武的事情,高府裡面也只有柳兒知道,所以她馬上想到了這個問題。
高懷遠走到窗前,神情有些落寞,苦笑道:“師父已經離開紹興府了,這裡已經沒有我可以留戀的事務了,這裡還有什麼可以值得我留戀的呢?”
柳兒輕輕的走到高懷遠的背後,輕聲回答道:“不管少爺去哪兒,柳兒都會跟着少爺的!少爺既然已經不想留在這裡了,那柳兒一個奴婢,自然更不會留戀這裡了!”
高建自從府中出了高懷亮和李氏通姦的事情之後,心情大壞,這些日子忽然顯得蒼老了許多,對於這個大兒子他真是失望透頂了,連帶着脾氣也暴躁了許多,更沒心情去關心高懷遠這個從來都沒有被他重視過的兒子了。
當高懷遠突然前來找他,告訴他想要離開紹興回大冶老家,高建有些感到意外,這個兒子他越來越有些看不透了,照他看來,這段時間雖然自己沒怎麼關心過他,但是起碼給他的待遇提高了不少,怎麼他忽然會想起來要離開紹興府這個繁華的地方,回大冶那個沒幾個人的老家居住呢?
於是他想了想對高懷遠問道:“三郎你爲何忽然想要回大冶老家居住呢?難道這段時間府中又有人欺負你了不成?”
高懷遠作出恭敬的姿態對高建躬身答道:“爹爹恐怕是誤會了,這段時間府中無人再欺負過孩兒,只是孩兒自己想要回去,孩兒這段時間無所事事,雖然也學着讀書,可是孩兒天資實在愚鈍,確實不是讀書的這塊料,留在這裡也幫不上爹爹什麼忙,還整日給爹爹添亂,所以纔想回老家看看!
孩兒也想過了,既然孩兒不能吃智,便只能吃力了,於其在這裡混吃等死,還不如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聽說爹爹在老家還有一些田地,而孩兒還有一點力氣,雖然愚鈍,但是也不似以前那麼呆傻了,倒不如回去幫爹爹打理一下那些田產,也能多少給爹爹幫一些忙,總算沒有辜負爹爹對孩兒的厚愛!
還有就是孩兒也聽到了一些人背後的議論,說孩兒曾經被雷劈過,是個不祥之人,搞不好會給高家帶來厄運,雖然孩兒自己不願相信,但是畢竟家中還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孩兒爲此也頗感內疚,只希望離開這裡,不再給爹爹還有家中其他人招惹來更多的是非,也算是孩兒對爹爹的一片孝心吧!還望爹爹能答應孩兒!”
高懷遠是鐵了心要離開這裡了,甚至不惜將高家的發生的這些晦氣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總之他打定主意,要儘快離開這個令他厭惡的地方,遠走高飛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