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項生嗎?記憶裡只有一頭老黃牛,它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爲何而生。
“枯黃的田野,漫無邊際的閒言碎語,一個個害怕而避開自己的人們。
“還有那些小孩,他們都擁有屬於他們的親生父母,他們不需要思考自己的來處,他們...”
項生的眉心黑氣越來越多,雙眼變得冷酷起來,彷彿變換了一個人似得,他的腦海裡傳來嘶啞的低音,
“殺了他們,小蟲子,我給你力量”
“不~不,我不殺人,我只想吃飯、玩耍、還有養那頭老黃牛。”項生努力的保持冷靜,但一羣人已經涌了上來,他們粗魯的抓起他的手臂,架住他向寺廟走去,項生拼命的拳打腳踢,但因爲年齡太小,無濟於事。
黑夜如此漫長,到了寺廟,月亮才顯現在頭頂。
村長向廟裡的三個雕像跪拜起來,霎那間,幾百號人都磕起了頭。
“恕晚輩不敬,今晚才獻祭童男,還姑枉各位仙尊顯靈,給這窮苦百姓帶來希望,給這枯萎的村莊帶來生機。”村.長再三敬拜道,“紫官仙尊!樂天仙尊!華陽仙尊!晚輩懇請三位仙尊顯靈。”
村.長見仙尊不爲所動,繼續說道,“此子從天而降,天生異奇,必然對仙家有所幫助。”說完村.長揮了揮手,幾個儈子手走了上來。
被架住的項生已經被黑霧籠罩,在燈火通明的廟寺之中,人們清楚的看到了項生的變化,繼而恐懼起來。
“快看!村.長,不妙啊!”
“怪物!”
村民們慌張的議論紛紛。
村.長立即嚴肅道,“鄉親們,不要怕,這是仙尊顯靈了,仙尊要享用這難得的藥餅,因此施法在這小雜碎身上,大家愣着幹嘛,趕緊幫一下仙尊,把他切碎了。”
“殺了他們!你看看他們怎麼對待你的,你就要死了!而愚昧的他們還活在這個世上,你死後他們也不會記住你絲毫,你只是他們苟且的謊言,殺了他們,讓他們清醒!讓他們解脫!”項生的腦海裡震盪着那種邪惡而又嘶啞的教唆聲,他的眼神朦朧而空洞,黑霧瀰漫之中,隱隱約約一把大刀就欲劈向他的腦袋。
“結束了嗎?項生,你真可笑!”項生自言自語,他彷彿對即將發生的一切都滿不在乎,什麼生與死,他都不在乎,如果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那自己就只是一塊活着的皮囊,這與死又有什麼區別!
項生閉上了雙眼,也許是最後一眼的世界:這裡只有一羣淡漠的人,看的津津有味的村.長,事不關己的村民,還有撇過頭去躲在角落的高老三,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就這樣吧,“永別了!”
“我想起來了,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當我的雙眼閉下的時候,
會有另一雙自己的眼睛睜開,這會是真的嗎?”
“是真的!”
“你是誰?”
項生突然驚醒,他詫異的發現自己身在一片清幽的竹林之中,一個老者盤坐在一塊青石之上,他的發須花白垂地,慈眉善目,像是舊時相識!
老者孚着白鬚大笑道,“還記得我嗎?”
“你是?”項生搖着腦袋道。
“貴人多忘事啊,也罷,你就叫我清閒道人好了。”
“清閒道人?我怎麼沒聽過這麼不正經的名字。”
老者聽完哈哈大笑,道:“不正經嘛,我覺得聽起來挺有味道,大概小兄弟還沒有到我這樣的年齡吧。”
“哦。”項生看着笑的合不攏嘴的老者,卻怎麼也笑不出,他問道,“清閒道人,我在哪,我不是死了嗎?”
“你是死了,所以來我這了,哈哈,這裡可是風情水秀的好地方,你一定喜歡,小兄弟”老者一副好客的樣子。
“是不是死的人都來這,可是這裡怎麼就我們兩個啊。”
“額,這個嘛,無所謂啦,你覺得呢。”
“那我們幹啥?”
“額,這個嘛,無所謂啦,你覺得呢。”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卻像靜止一樣,整個氣氛十分尷尬,老者也閉目養神起來。
項生忍不住的說道,“我們活在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麼?”
老者沒有睜開眼睛,他這下沒有開起玩笑,嚴肅的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意義,需要靠你自己去尋找。”
“那何爲天,何爲地,何爲人?”
“天地之大,衆生如蟻,白駒過隙,亦真亦幻。天地不過一瞬,人生只得百年,癡戀之人爲其所傷,絕情之人爲其所往”老者孚着白鬚說道。
項生疑惑道,“天地既然只有一瞬,生死不過一念之間,那爲何癡情,爲何絕情?”
老者沉思片刻,緩緩道來,“日出日落,絕情之人看的是太陽,日出東山或者日落西山;然而癡情之人看的卻是白天與黑夜,享受光明或者無盡等待;兩者不同卻也相同,當你擁有,方知失去,當你入魔,方可成仙。”
項生作揖道,“我好像明白了,我想出去,離開這裡。”
老者問道,“想好了?”
項生堅定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要去尋找答案,謝謝你,我知道這裡的一切都是幻境,我不想躲避在不真實的世界,我不能這樣懦弱下去!我也不會放棄自己存在的意義!”
“那你就去砍掉這整片竹林,砍完後你就出去了。”說完老者從地上的柴簍裡拿出一把斧子。
項生毫不猶豫的接過,他怒吼着衝向那些高大的竹子,從心裡迸發出擠壓已久的壓抑與怒火...
也許這是一場宿命!
冰冷入骨的夜撕開了大幕,隨着竹子一片片倒下,老者也消失不見,映入眼簾的是屍橫遍野!
那砍下的竹子,赫然是幾百個村民,還有那斷了腦袋的村.長。
“不!不!不是這樣的!”
項生仰天長嘯,他的左手握着一把黑劍,鮮血淋淋!像是詛咒一般滲入他的肌膚,他的骨髓,他冰冷的眼睛裡。
“哈哈,都死了。”項生乾笑幾聲,喉嚨滾燙,一口鮮血吐出,面容慘白,他將黑劍插在了泥地裡,勉強支撐着身子。
“都是騙子,哈哈,欺騙我,什麼狗屁哲理!都是吃人的謊言!”項生的心智漸漸迷失,他突然發現,自己被某種宿命所操控着,牽引着,甚至玩弄着,他氣憤到了極點,他拿着黑劍近乎瘋狂的劈砍着,想要斬斷,卻又無助。
“我要變強,凌駕於衆生,不,天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