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在高空看的有些好奇,悄悄降下了劍光。離得近了一些,這纔看了清楚,那十餘人中身着大多帶着些西域色彩。個個虎背熊腰,肌肉虯結,一看就不是尋常之人。隨風心裡明白這些人即便不是西域之人,定然也是久居塞外,許久不入中原了。
而在這十餘人之前,還有一個人,卻是與他們都不一樣。此人一身金色長袍,臉上雖然有些蒼老和皺紋,卻依舊是一臉的白皙,細膩得都不似個男子。腰間圍了一條碧玉腰帶,其上還掛了一個羊脂玉佩。看着到像是內宮之人的裝扮,他這一身衣裝雖然看不出官階,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地位定然不低。隨風雖然對於各類官階的衣着不甚瞭解,卻也看得出,這個被包圍之人至少是四品的正官。
看這樣子,很明顯是草野之人襲擊當朝命官。隨風雖然心繫家國卻也不願管這類俗事,升起劍光就欲離開。
他剛剛捏動法訣,就聽被包圍的男子粗着聲音喝道:“你們這天山金鼎門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都打起了我的主意。就不怕當今聖上一聲令下,整個中原武林圍攻你金鼎門嗎?”。他這話說起來氣勢十足,只可惜即便他刻意粗着嗓子,聲音還有些尖細,竟然是個宦官。
“天山金鼎門……”隨風心中沉吟了一聲,凌雲霄的無塵派也在天山,天山雖大,可是兩個門派在其間紮根,怎能絲毫沒有來往?也許這金鼎門就和無塵派有什麼瓜葛也說不定,想到這裡,隨風到不急着走了。索性又徹底降下了劍光,悄無聲息地也落到了林子裡。只是他既是先天高手,一身幻步身法也是絕頂,倒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少來威脅我,中原武林?中原武林會爲了你這麼個太監出頭?”人羣中走出了一人,身材魁梧。隨風躲在樹叢中看得清清楚楚。他嘴角一道刀疤一直連到耳根,平白就多了幾分獰色。想必就是這羣人的頭領了,這人冷笑了兩聲,繼續道:“若是你不肯合作,我們之能在此動手殺了你。我們這麼多人,你還想逃出生天不成?若是識相點,就乖乖和我們合作。不但要不了你小命還會給你帶來莫大好處。”
隨風心中默嘆了一聲,他們想要做什麼即便不說,單從威脅皇帝身邊的宦官來看,定然不會是什麼好事,他倒也沒興趣知曉。看着他們如此行事的樣子,平日裡定然囂張得慣了。想必凌雲霄的無塵派定然沒少受其排擠。“罷了罷了,就當我行了一次善事吧。”隨風看着手中的純潔劍,淡淡地低語了一聲。
隨風卻沒注意到,不知不覺間,他再不是當年那個路見不平奮不顧身也要拔刀相助的少年了。經歷了這麼多,他也漸漸知曉,許多時候,渾水還是不趟爲妙。
“嗡——”一聲劍吟聲響徹長天。所有人都是一陣大驚。那個宦官還以爲對方又來了什麼幫手。臉色更是蒼白,雙腿一軟。攤到在地。而那些金鼎門人,卻一副如臨大敵的樣貌,此處里長安城足有數十里,即便立即趕來也足足要小半個時辰,難不成這太監竟然未卜先知,早在他們現身之前就傳遞出了消息?
不過疑惑歸疑惑,驚訝歸驚訝,這些到底都是經驗豐富,身懷武功之人。臨危不亂,不過短短几息的光景,這一羣十餘人很快地聚集在了一處。三人一組抱團站立,身形位置變幻,分散聚合,彼此氣機真氣相連,竟成了一個陣勢。
隨風看着都微微有些吃驚,這合擊變化的陣勢能夠更多地發揮出一隊人中每一個人的實力來,使得他們的實力、氣勢能夠整體提升一個層次,用來應付強敵極爲有效。說來簡單,想要將不同實力,甚至連修煉的心法也不同的幾個人的真氣串聯起來,談何容易?若是沒有相應易學堪輿的造化,想要擺出一個有此效果的陣法來無異於癡人說夢。
是以,一直以來,隨風以爲只有少數大派會有合擊陣勢。例如少林寺的十八羅漢陣,以及蓬萊派的萬花劍陣等等。誰知今日這一羣雜亂的烏合之衆,竟然擺出了陣勢來。卻是讓他都不禁有些驚訝了。
可是他仔細地看了一眼,有些啞然,又有些好笑。他以堪輿之術看去,這哪算得上是陣法,不過是一羣人擺了個造型罷了。氣機雖是相連上了,可是卻沒有合於一處,根本不能發揮出威力來,只能算是一個花架子。隨風既然摸清了這其中的門道,便再不留手。微闔雙目,默默繼續掐動着劍訣。
半空中迴盪的劍吟聲更是響了幾分,一道閃着淡金色光暈的劍光從天而降破空而來。劍芒吞吐間足有數丈大小,林中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這還是凡人的力量嗎?
“不好!快擋!”爲首的刀疤頭領最先反應了過來,一聲大吼將所有人從震驚中驚醒了過來。這時,那羣金鼎門弟子才發現這道碩大無匹的劍光竟是衝着自己來的。此時想逃已然太遲了,只能在絕望中勉強舉起了手中各色武器,迎向了那浩如煙海的一劍。
沒有絲毫意外的,這重如山嶽的一劍直衝而下,根本無物可擋。凡是觸及到了劍光中的物拾,無論是精鐵做的兵刃或者甚至是活人的手臂,只要是伸進了其中,定是攪得細若齏粉的下場。一兩個大漢的右手只不過是微微觸碰到了劍光,氣刃翻涌之下,直接斬成了碎片。在幾聲慘叫中,劍光無可阻擋地衝入了這羣人的陣勢之中。
接着就見劍光微微一顫,一陣絢爛奪目的真氣涌出,這些金鼎門的弟子一個個就如同風中飄揚的紙屑一樣被狠狠地吹拂了出去。七零八落地散在了一邊,早就亂成了一團,哪裡還有什麼陣法?
而那道劍波外華麗的光芒也都盡數散去,露出了其中的神劍真身——一柄閃着淡金色松木色光芒的長劍。
來不及吃驚爲什麼這把長劍能夠懸於虛空,自由行動還能爆發出如此威力來。這些人的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大大的“逃”字,一個一個哭爹喊娘,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四下散開逃跑。
可是隨風既然一定決心出手,便是下了決絕之心,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的道理,他已然親身體會過。當即掐着劍訣的左手手腕稍稍一下翻轉,林間停留在遠處的純鈞劍立即隨着隨風的劍訣指引又動了起來。
癱軟在地的宦官就看到剛纔還靜止在原地的長劍,轉瞬之間一下就從極靜變得光華流轉如同一抹閃過的極光一般。
只是這抹光華看似絢爛,可是藏於背後的卻是無常的勾魂鎖,絢爛的光華一閃而過,之後便是四下飛散的劍氣。在劍氣紛飛的過程中,伴隨着的是一聲接一聲倒地的聲音。最後劍吟聲戛然而止,不過這麼短短瞬間的功夫,剛纔還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然一個個地躺在血泊中了。每一個都面目驚恐,眼睛瞪得極大,卻是再也不會眨動了。
即便已經癱坐在了地上,那名宦官的雙腿還是因爲害怕而劇烈地**了起來。接着就看到,那把如同宰殺牲畜般地收割了十餘條人命的長劍,緩緩地亮起了一道光暈。在他滿是震驚的眼神中卻向着樹叢的另一端去了。
究竟樹叢的另一端有着什麼?這把神劍又是什麼人御使的?他又爲什麼要幫自己呢?宦官的腦中一片的空白,只剩下了這些問題。
在他滿是好奇的眼光中,一道少年的身影從樹叢中走了出來。剛纔那把大展神威的長劍不知何時也插入了他左跨的劍鞘中。少年風度翩翩,一臉的儒雅俊逸,彷彿鄰家苦讀趕考的書生。他腰間的長劍,也就像是個普通的裝飾品而已。若是不說的話,誰又能想到,這會是剛纔那把殺人如斬草的魔劍呢?
瞬間,他覺得這個世界顛覆了。有着太多太多連他都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前他日夜陪伴在君側數十載,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只是到了今日,他卻一臉呆滯,不知該說什麼。
還是他身前的少年先開了口,“你是何人?看你的打扮倒像是宮廷內的達官貴人,又是如何惹上這幫煞神的呢?”
隨風看着眼前這個年過半百之人滿臉的驚慌失措,看到自己如同見着無常鬼一樣,心裡不禁也有些好笑。可是在一個被嚇破膽的人面前肆意地亂笑顯然不是一個好的行徑,他便忍住了笑意,不管怎麼說,自己既然救了人還是要將別人的身份問清楚。
就聽他深吸了口氣,勉強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才緩緩地開了口,“在下是長安冠軍大將軍內侍監高力士。”抽了口氣,有些驚懼地又道:“這些歹人我之前並不認識,只因送前來長安省親的母族而出的城,不想在回城之時竟遇見了此事。若非壯……閣下來得及時,怕是力士也同樣糟了毒手,只可惜了我那些隨從們。”
高力士本想稱隨風爲壯士,可是看了他單薄的長衫一眼,又覺得有些不太合適,硬生生地改了口。
這次卻是輪到隨風倒吸了口氣了,眼前之人竟然便是日夜侍奉玄宗皇帝的寵臣高力士?坊間也是對其稱讚有加,說其雖是宦官,卻也是個千古不可多得的賢臣,大唐有如今盛世,固然是當今聖上英明有方,他卻也有不小的功勞。他之前可謂是早聞大名,卻不想會在今日這種情況下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