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聽了方先子這麼一番話,心頭轟然一顫,恍惚間似是有了一分明悟,可是卻又說不清楚。皺了皺眉道:“真人的意思是?”
方先子淡淡一笑道:“我與你說這些就是想讓你明白,與身上的功力相比,更爲重要的是你的內心的修爲。你內心之中對這片天地自然,對道的領悟遠比你所修煉出的內力要重要得多。”
“可是空有這天地之間的感悟沒有用內息外用終究還是不能禦敵於外,不也是枉然嗎?”隨風有些不解,雖然明白方先子話中的道理,可是卻有些不大理解他此話之中的意味。他與自己說這些,莫非是想要讓自己便這麼放棄內功了麼?
方先子聽隨風這麼一問,不禁就是一笑,道:“我卻是從未說過這內功便可以這麼放棄了,我想說的是,你如今對天地自然的掌握雖然要高於同級高手許多,可是卻也算不上精深。還有許多進步的空間,這對天地自然的領悟上去了,這內功修爲自然不用擔心。”
見隨風還有些疑惑,方先子接着又道:“你今日來此無非是問我如何才能恢復這丹田之中的效用,你若是信得過貧道,便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順應着你原本的想法,想要去向何處便去向何處。在此過程之中好好體悟一下天地自然,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屆時自然迎刃而解。”
聽罷,隨風心中大定。這方先子乃是有道高人。當初在周家的英雄大會上,他面對周不凡的追殺。便是方先子以元神之體攔下了周不凡,救下了隨風。可以說是救命之恩,是以,對於他的言語,隨風自然是聽無不信。
隨風衝着方先子深深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地道:“多謝真人指點迷津,昔日先有救命之恩,今日又有此指點之義。日後前輩但有吩咐,無論千難萬險。隨風在所不辭!”
方先子淡然一笑。伸手虛浮,一股真氣從袖間揮灑而出。輕輕一下就將隨風給扶了起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助人爲樂、濟世度人乃是道家弟子本分。不必如此。好了。時日已然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但願下次再見你時你已非是吳下阿蒙。”
隨風鄭重地應了一聲,道:“承前輩吉言,在下定然決不懈怠。今日叨擾前輩良久。就此告辭了。”
方先子拂了拂袖口,淡笑了一聲,道:“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隨風也不多說,徑直邁步就走了出去。他剛剛走出偏殿,才發現那麼短短几句話的功夫,剛剛還是夕陽滿天,此刻已然是華燈初上了。一直困擾的疑問有了答案,一下便安心了許多。腳下的步伐也輕快了許多,不多時已然走出了這玄都觀。
目送着隨風逐漸走遠,直直他的身影已然遠不可見了,方先子這才收回了目光。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緩緩邁步走到了後方寫着“道”字的牆壁旁,伸出手來敲了敲,一陣清脆的響聲,這牆壁竟然是空心的!
“好了,他已經走了,你出來吧。”方先子臉上笑意逐漸略去,重新恢復了平靜。
“吱呀”一聲,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這堵牆壁竟然從中裂開了一條細縫。這條縫隙越來越大,最後卻是一下打開了一道暗門來。暗門越開越大,最後直到有一人餘寬之時才停了下來,接着從中走出了一人來。
若是隨風在此,定會大吃一驚,這從中走出的一人不是別人,正是諸葛然。
方先子臉上沒有半分驚色,見諸葛然走了出來,這才道:“你們二人來此的時間太過巧合,是以之前沒有來得及細問,怎麼樣,你拿到你師父囑託你的東西了麼?”
諸葛然臉上微微有些蒼白,喘了兩口粗氣道:“幸不辱命,只可惜在中途之中遇見了天狼襲擊,折損了一些人手。唉……最後還是靠着隨風纔將其驅逐的,不然就要動用師父留下來的那些保命的手段了。”
邊說着,諸葛然便從懷中掏出了一隻錦囊來。這隻錦囊與平日裡所見大不相同,四周沒有任何花紋裝飾,只繡着一副陰陽太極圖。也不知其究竟是何材質製成,那陰陽太極看起來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就像是還在緩緩旋轉一樣。更爲詭異的是,這錦囊之中也不知存着什麼,就像是還有生命一般,竟然還在不住地跳動着。
方先子接了過來,眉頭當即便是一皺,“好重的妖氣,不愧是天狼之心。難怪你說引來了天狼,想必便是嗅到這股氣息了,這狼之一族最是團結。斷然是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的,不過……當時你沒用這須彌袋麼?”
諸葛然輕嘆了口氣,道:“當時我有師父所贈的掩氣符,原以爲已然足夠了,便沒有用這須彌袋。卻不想……後來進了這長安城,發現這天狼心跳動得極是厲害,我生怕出什麼差錯,這才動用了此物。”
“真是糊塗!”方先子又是嘆了一聲,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道:“這麼說來,在遇到這天狼之前你便已然身負如此重傷了?卻不知又是何人有如此實力能夠將你傷成這樣?莫非是什麼老傢伙出手了麼?”
諸葛然輕輕搖頭,道:“之前我卻是在天山腳下遇上了魔教的奪魂真人墨易會,這傷便是他造成的。只是後來似乎隨風在沙漠之中和他起了衝突,也不知怎麼,他就死了。這其中原委我至今都沒能想通。”
“哦?死了?”方先子先是訝異了一下,接着又恢復了平靜,道:“魔教之中奪魂真人?此人實力據說深不可測,你遇上他竟然能夠逃脫,已然是萬幸了。他會身死卻也不奇怪,這隨風乃是身懷天命之人,自有天命相護,他不知這其中究竟貿然出手威脅到他的性命,天理循環之下,會遭報應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天命相護……”諸葛然若有所悟,還是有些迷茫,點了點頭道:“可是,他如今卻又怎麼會失了功力的呢?”
方先子聽他問起此事,眉頭不禁便是一皺,話語中也帶上了幾分遲疑,“按理說我推算之下,此子卻是不該有這麼一劫。也不知是誰逆轉了陰陽,橫空生出了這麼一番波折。其中具體的緣由我卻是還沒有能力推算詳盡,若是你好奇可以去問問你師父,不過想來這其中涉及天機,他便是能夠算到卻是也不會說與你聽的。”
諸葛然一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問了。咳咳……”話說一半,像是牽動了內傷,猛然又是咳嗽了幾聲。
“看樣子你傷得果然不輕,來,把手給我。”說着,拉過了諸葛然的手腕,輕輕地搭上了三根手指。沉吟了一番,又道:“卻是傷到了內府,需要細細調理。”
接着,伸出手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交到了諸葛然的手中,道:“這瓶天雲凝露丸你先拿着,記得每日服上一粒,當會有些效果。”
諸葛然一怔,道:“如此貴重的丹藥,如何……”
他一番推辭之語還未說完,便被方先子一口打斷,道:“客氣什麼!讓你拿便拿着,我玄門中人何時如此矯情了?”
聽方先子這麼說,諸葛然也只好接了過來。想了想,也沒了別的什麼事情,衝着方先子又施了一禮,道:“今日卻是打擾前輩了,我卻是還要趕回去,將此物給我師父,便先告辭了。”
方先子一點頭,也不挽留,道:“去吧去吧,代貧道向尊師問好。”
諸葛然應了一聲,也走了出去。
待這諸葛然也已走遠,方先子揹負起了雙手向前走了兩步,到達了門前。擡頭看着天際漫天的星辰,愣愣出神,眼眸之中卻有着別樣的神光閃動。也不知他到底是依據星辰測算天數,還是僅僅在欣賞今夜的月色。
“奇怪,奇怪,當真是猜不透。這長安城中的那股妖氣雖然淡了,可是這股威壓卻是一日強過一日。莫非是那長安城中的妖物修爲到了能夠轉化仙身的地步了?”
方先子突然這麼自語了一聲,接着又道:“這卻是怎麼可能!不過說起來這紫微帝星卻是正色了許多,之前的衰敗之氣少了不少。看來大唐卻是還未到衰敗之時,只是這些我總覺得有些不太自然。難道是我多心了麼?”
“這麼些本不該有的波瀾也不知何時方能結束,唉……”方先子久久站立,不知不覺之間天上落下的露水已然打溼了他的道袍,話聲一轉,到了口邊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就是天意循環,我身爲修道之人又何必如此執着?難怪師父常說我看不透這世間諸多變化,只會空守道理而不知道義。當時我年少還不明白,現在想來,句句都是至理名言。只可惜如今醒悟,一切早已註定,卻是太晚了些。”
說話之時,神色之中盡是慨嘆。“也不知師父現如今又在何處,可曾尋到他夢寐以求的成仙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