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山林前,李虎丘停下腳步,轉身跟楚烈對峙。後者毫無懼色,朗聲道:“老師曾說你的腳程天下無雙,看你的樣子也似未盡全力,大約你想跟我決一死戰保護你的朋友,我卻要拿你歸案,看來你我之間這場決戰在所難免,剛纔我一時不查失了一招,這次你恐怕就不會那麼幸運了,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正宗的董門八卦的風采!”
李虎丘一笑道:“你之前大概也聽說過我的飛刀曾殺死過兩位絕頂人物。”楚烈冷笑道:“你儘管用飛刀招呼我,但到時候你就不能怪我不顧武林道義對你動槍。”李虎丘道:“你動不動槍隨便你,我不動飛刀卻是一定的,你不是說讓我見識一下正宗的八卦掌嗎?我就用我這一半跟董師傅學的,一半靠自己瞎亂練的大雜燴八卦掌跟你對敵。”
董兆豐曾對楚烈說過這樣一句話,我生平有兩個最。其一,收你爲徒是我生平最得意事,能光耀我董門八卦門楣的人非小烈你莫屬;其二,能跟李虎丘這樣的少年有過一段亦師亦友的交集是我一生最幸運事,這少年將來必定能成爲武林一代傳奇宗師!楚烈當時既感到高興又有一絲不忿,覺得老師對李虎丘的評價未免過高。
李虎丘的掌法的確不如楚烈精純,甚至比武的經驗也遠不如他豐富,但他的實戰能力卻遠勝楚烈,因爲他佔了兩個字,變!勢!這是在數次生死決戰中領悟到的本能絕技,跟楚烈無數次的與人比武經歷不同,李虎丘生平每遇大敵,必是生死決戰。這樣的戰鬥所承受的壓力自然跟楚烈的比武戰鬥不可同日而語。生死之間往往最怕變數,而實力相當的對手,在大勢上佔據絕對主動的一方便幾乎等於一切盡在掌握。
這是李虎丘第一次跟楚烈交手,楚烈精純的八卦掌功夫並非是死抱套路不講實戰的死拳,相反,楚烈的拳法靈活多變,犀利剛猛,並不循八卦掌善守遊身的特點。李虎丘的掌法更多變,變與變相遇,只看誰更能識破對方的變化,在這一點上李虎丘顯然更勝一籌。楚烈一上手便是一招遊蛇甩尾,這招脫胎自八卦掌中的游龍擺尾,楚烈自覺游龍擺尾雖然威猛漂亮,但卻失之過於追求氣勢少了些靈動變數。
只見楚烈探手如龍爪,身形重心下移,身子如靈蛇草上飛,翻動之間已到了李虎丘近前,這一招裡隨着他腰眼疊勁的變化,如果李虎丘後撤,楚烈隨後便可以化腿爲蛇尾,猛踢李虎丘,進一步掌握主動。這便是他一上來用這招的目的,說時遲那時快,這細節處的變化往往發生在毫秒之間,如不能提前做出判斷,必然要陷入楚烈的節奏中。李虎丘叫了聲來得好,絕不退避躲閃,反而橫身探爪,耍了找游龍擺尾,這一下打出來氣勢驚人,如游龍出水,搖頭擺尾,宛如他用的纔是正宗的遊身八卦掌。這一招以正破奇耍的突然又精彩,這纔是變的真諦,因招而變是小變化,因敵而變纔是大變化!這便是忘招勝絕招的道理,不刻意琢磨厲害詭詐的招數,只根據敵人的變化隨時選出最合適的對敵手段,這樣的功夫已經是宗匠級的,所差着也不過是沒有宗師級的體力和拳意。這就是李虎丘的勢和變!相輔相成因敵制宜。
楚烈眼見一招出手自己便落了下乘,不禁心頭一驚,頓時收了自居正宗輕視敵手之心。李虎丘哈哈一笑道:“你的蛇遇上我的龍不靈光了吧,來來來,繼續!今天定要與你分上下論高低。”說罷,居然在游龍擺尾之後也耍了一招遊蛇甩尾。欺身跨步,出手如電,竟提前動作封閉了楚烈剛要打出來的轉破游龍擺尾的一招降龍伏虎。楚烈頓時失去先手,李虎丘嘩啦一變招,這次卻是用的散手,無招無式,手腳並用快如驚雷,將楚烈打的節節敗退。
李虎丘手腳越發打的快速,楚烈越來越難以招架,正心中漸感懊惱絕望,忽覺身前壓力頓消,雨點般的拳頭剎那消失,對面,李虎丘縱身後躍,叫道:“楚烈,咱們打個賭如何?”楚烈正要抵擋不住將將落敗,李虎丘忽然停手,他不由感到詫異,下意識道:“如何賭法?”
李虎丘道:“相信剛纔你已經知道,你我之間就算是以生死相搏也不過是半斤對八兩。”他眼看就要取勝,這麼說自然是給楚烈留了面子。楚烈毫不領情道:“你不必給我留面子,我的實戰功夫遜色於你,你我境界相當,而我只能打出相當於你一半的戰鬥力,這是什麼原因?”
李虎丘笑道:“我其實也是強弩之末後繼乏力,你後來使出的遊身八卦掌功夫守的密不透風,我拿你無可奈何,至於你問的問題,很簡單,你的勢不如我,勢者,五感六覺,料敵先機,處處快半招,這是宗師境界纔有的技巧,我因爲自幼鍛鍊五覺,功夫上了化勁後,提前領悟了這門本事,所以才能制你於先機,讓你有力發不出來。”
楚烈思索片刻,已然意會,點點頭,道:“師父說拳時曾說道,“心眼觀拳處處先,肉眼觀拳處處空;”難怪我剛纔處處落空。”又道:“除了觀之外,還需會聽會聞,聽對手氣血運行之聲,判斷對手發力點,聞對手身上血腥之氣,判斷對手體力狀態,過去聽着覺得玄乎,今天總算明白師父對我的一番苦心,這些體悟大概都是他跨入宗師境界後的心得,想不到你已經到了這個層級,這裡是曠野荒郊,你剛纔完全有機會殺了我,卻沒有這麼做,算我欠你個人情,你說吧,賭什麼?”
李虎丘不答反問道:“張天明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只問你一句話,這個人該不該死?”
楚烈毫不猶豫道:“該死!但不該由你出面來判他該死。”
李虎丘點頭道:“好,你承認他該死就說明咱們可以談下去,爲一個該死之人抓兩個不該死的人,你覺得可有道理?”楚烈道:“我是個軍人,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是非對錯我都得執行命令!”李虎丘搖頭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跟你講道理勸你放過我們,我的意思是想讓你給我們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董師傅看重你,我也覺得你這人不錯,所以我不想大家最終走到生死對立的一刻,你看這樣如何,你給我三年時間處理一些事情,三年後咱們再比武,如果我敗了,我跟仇師兄一起來到你面前束手就擒,三年後如果你輸了??????”楚烈打斷他,說道:“我不會再輸!李虎丘,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李虎丘向楚烈告辭,轉身剛欲走,身後楚烈忽然叫道:“李虎丘??????遲疑片刻才道:當心張永寶,張老已經派了這個人出來,此人的功夫不在師父之下!”
李虎丘聞聽不禁暗吃一驚,不在董師傅之下,那不是圓滿大宗師級數的人物?中南海三大高手,張永寶,武鳳文,董兆豐,皆是一代圓滿宗師,想不到自己會跟這等人物敵對。楚烈已然開口,索性和盤托出,道:“張永寶曾是張晉澤的警衛員,少林禪武宗出身,少林五形神拳已貫通蛇鶴八打,向來以奇拳怪腿著稱,跟高歌軍的虎鶴雙形並稱形意兩大宗師。”李虎丘並不回頭,道一聲多謝,揚長而去。
燕宅,蕭落雁剛剛出浴,宛如出水芙蓉白裡透紅美豔不可方物,正在燕明前誇張的目光注視下坐進客廳。燕明前咂咂嘴,湊過來在蕭落雁粉嫩的臉頰上捏了一下,表情誇張讚了一句,接着嘆口氣道:“哎,我這日子今後可更難過了。”蕭落雁漸漸熟悉她這大條性子,又心甘情願自居晚輩,自然不介意她的舉動,淺笑道:“怎麼您就更難過了?”燕明前故作苦臉,道:“當年你小姨我在港大上學時,也是全校公認的校花,沒有之一!”蕭落雁並不糾正她自封的稱謂,聽在耳朵裡,有一點羞澀,更多卻是甜絲絲的感覺,笑道:“您現在也很漂亮呀,好多男生就喜歡你這樣瀟灑利落的女孩子。”
燕明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繼續道:“那會兒我最不喜歡就是老姐去看我,她只要一去,所有的關注就都從我身上轉移到她那裡了,好不容易眼看着要把她盼老了,又忽然多了個外甥媳婦,哎,這燕家之花的美譽怎麼也輪不到我頭上啦。”
燕明前比蕭落雁和李虎丘不過年長五歲,雖說是長輩,其實更像燕雨前身邊最大的孩子。她最後說的這句話已經有些酸酸的味道。姐姐原來曾經生過一個兒子,暗中尋找多年,今天總算有了眉目,她由衷的爲姐姐感到高興,但同時又不免自傷,姐姐有了兒子和這麼出色的兒媳,今後對自己還會像從前一般疼愛嗎?
燕雨前剛把小燕子哄睡着,走進來正聽到她說的那句話,“你看看你,哪有一點像個做長輩的,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說話還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氣。”說這話,卻坐到蕭落雁身邊,歡喜的拉住小手道:“住酒店怎麼比得上住家裡,你一個人看小燕子怎麼也不如家裡有阿姨和保姆幫着方便。”燕明前附和道:“小燕子跟你們走這幾天,這個家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這下可好了,小的還帶回來一個大的,有你在這裡,姐姐那個寶貝混球遲早也得回來,說起那小子,我就好奇了,你一個京城官宦人家的姑娘怎麼會愛上我那個混球外甥的?”
蕭落雁微微一怔,想到跟李虎丘結識的過程不禁有些疏神,嘴角揚起一絲甜蜜的微笑。燕明前是個急性子,問道:“想起什麼了?快跟我說說那小子有什麼好的,能把你這粉團兒花朵似的小美人兒迷的神魂顛倒的。”燕雨前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儘管她自己其實也很想知道兒子和蕭落雁之間的故事,仍不得不沉臉道:“說話沒個正行兒。”蕭落雁卻似被觸動了心事,幽幽講起跟李虎丘認識的過程來。
蕭落雁說的很詳盡,李虎丘跟她說過的話除了枕邊蜜語,能說的都說了。燕雨前姐妹聽她講完李虎丘跟她相交的過往後,不禁都生出一股自豪之感來,燕雨前更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出淤泥而不染,在那樣的環境裡最終成長爲這樣一個情意深重的男子漢。良久,燕雨前嘆口氣,問道:“他走的時候沒說什麼時候能回來嗎?”蕭落雁道:“他說辦完宋羽佳的後事就回來。”
燕雨前嘆道:“這孩子就是太講江湖義氣了,我擔心他會一時衝動做出糊塗事來。”
燕明前安慰姐姐:“姐,你就放心吧,這個臭小子狡猾着呢,他可不像做糊塗事的人。”蕭落雁想起李虎丘三盜鶴鳴圖的事情來,微微一嘆,暗想,臭傢伙,你現在人在何方呢?
京城,在一些人刻意隱瞞下,李厚生知道這件事的時間比較晚,等到他開始跟張晉澤交涉時,張永寶已經被派出來執行必殺任務。
甬城燕宅內老孃媳婦夜話時,李虎丘此刻正在逃亡,張永寶盯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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