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是女賊高雛鳳的綽號。這個綽號傳達了兩層意思,這個女人長的不白;這個女人長的很漂亮。這個解釋跟事實不完全符合而且還有遺漏。事實是她黑的只有頭髮和眼睛,她會玩一手犀利的蝴蝶刀;她很好勝性格潑辣。這兩年,她在申城賊道上赫赫有名,踩遍申城一百多條公交線,從無失手記錄。
申城的行內人都知道黑蝴蝶驕傲神秘,如蝴蝶般漂亮。想跟她結對子搭檔的賊不計其數,她只用了一句話就把這些賊們的念想全掐滅了。喜歡我可以,如我一般踩遍申城一百多條公交線,無失手記錄。衆賊聞聽,紛紛望而卻步。
追求更高更快更強的女人,生的再美也不如小鳥依人的同類對男人吸引力更大,這就是江楓寧可冒死娶花奴,也不肯搭理移花宮主的原因。所以此類女子如不在生命尚存幾分姿色之時及時轉型,總難免悲劇。
要想有個風騷入骨的人生,必先遵守風騷入骨的規則。這是屬於女人的人生規則,是按男女成人以後區分好的自然認知。才子佳人相愛,佳人才如大海,心似海底針難以捉摸,時刻逞強好勝,多半難免勞燕分飛。才子雖然喜歡佳人,但總處在追趕位置的男人講話都缺少堂音,天長日久自然移情別戀,這就是生活。似胡青牛和王重陽之流專注於一個好勝女人的,只存在金大俠的筆尖。
作爲黑道女賊,黑蝴蝶需要揚名立萬,而身爲女人,她只需要一個令她傾心的男人。
黑蝴蝶第一次見李虎丘時,當時她正在用手指夾出前邊男人的錢包,李虎丘突然就出現在她身邊,張嘴就問:“大姐,我們三個是來參賽的,能幫忙帶個路嗎?”
初到黃埔灘。這座城市的規模氣象之宏大,既能讓自信的男人頓生豪情,又能使自卑的男人瞬間失去闖蕩的勇氣。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人潮涌動,火車站就像個吐人的巨口,不停的將來自全國各地的人民送進這座城市。李虎丘站在車站廣場的高點上,舉目四顧,心下一片茫然。毫無頭緒。忽然,他發現了正在作案的女賊黑蝴蝶,黑色上衣繡着的金色蝴蝶讓他立即聯想到請柬上的圖案,他一步躍下廣場中心的華表底座,幾步跑到眼看就要得手的黑蝴蝶身邊,問出了那句話。
黑蝴蝶看了他一眼,暗想哪來的小赤佬,長的還蠻可愛的,就是打斷人工作,還嚇人一跳,真不禮貌。她沒好氣的說道:“你是來參賽的行里人吧?”李虎丘有些驚詫於她的直接,點點頭。黑蝴蝶說道:“我就是來接天南地北的朋友的,但今天姑奶奶不想伺候你們仨,都是行里人,難道不曉得攪局是行裡的大忌嗎?”
李虎丘也不着急,衝黑蝴蝶齜牙一樂,伸手遞給她一個錢包,說道:“你說的是這個吧,剛剛被我撿到了。”人生十九載,這是黑蝴蝶第一次從父親之外的男人手中接過錢財。她喜歡偷東西,並不是爲了錢財。讓她着迷的是小偷們自由散漫的生活和那些神乎其技的手藝。她之所以要來接站,就是爲了見識天南地北的大賊。剛纔她眼看着擦肩而過的剎那,他已經手如離弦之箭將那人的錢包撿了過來。她的眼前一亮,這纔是高手的風範呀。
“東北來的‘大手’?”(大賊的意思)黑蝴蝶接過李虎丘遞上的代表了身份的請柬,低頭看一眼,問道。嗯!李虎丘一指黑蝴蝶衣服上的蝴蝶圖案,說道:“看到你身上的標誌和請柬上的一樣,這才冒昧過來打擾。”黑蝴蝶點點頭,說道:“算你運氣好,今天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們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走吧,跟我來吧。”
黑蝴蝶一招手,不遠處有一輛桑塔納緩緩開過來。黑蝴蝶過去拉開車門,瀟灑的對李虎丘三人說道:“上車!”
桑塔納走在申城大街上,黑蝴蝶在副駕駛位置,回頭做自我介紹:“高雛鳳,報號黑蝴蝶,申城公交線上混着玩的,這次向幾位發出邀請的人就是我······嗯,老爸。”李虎丘爲她引薦大鼎子和蟹爪兒,都報的是綽號,輪到他自己卻報了個真名,“李虎丘,哈城人,沒有綽號。”黑蝴蝶一笑,眼波流轉在李虎丘臉上停留片刻,什麼也沒說轉過身去。李虎丘注意到她的笑容很甜美。
桑塔納一路東拐西轉拉着李虎丘三人來到一處偏僻幽靜的所在。一幢三層樓的別墅和一間寬敞的院落閃現在眼前。車子到門口停下。高雛鳳招呼李虎丘他們下車。介紹道:“喏,到了,就是這。”
李虎丘注意到走進別墅內部的剎那,她出現瞬間的猶豫,那是一種到陌生環境時,多數人都會有的情怯本能。他看一眼身旁的兩位老賊,大鼎子跟他對視一笑,蟹爪兒則連呼累了,要先洗個澡睡一大覺。
大客廳裡已有兩人落座,見黑蝴蝶領人走進,主位坐着的那人站起身說道:“老七來電話說你接到東北來的朋友了?”“這三位就是。”黑蝴蝶一指李虎丘三人,說道:“鋼城的鼎爺和長春的八臂佛爺,還有這位哈城的賊公子,全是你那個名單上登記着的人物。”
那人聞聽,頓時滿面堆歡,笑着走過來跟李虎丘三人握手,從大鼎子開始,最後是李虎丘。挨個寒暄一番後才做自我介紹,“在下就是高龍宇,這場賊王大賽就是在下組織的,三位都是門子裡大名鼎鼎的人物,在下厚顏說一句,咱們也算是同行過,大家不必外道,來來來,我給你們引薦一下,這位是西北來的。”他用手一指客座位置上聞聽大鼎子之名後站起身的中年男人。中年人搶先自我介紹:“久仰鋼城大鼎子的大名,晚輩胡廣利,咸陽人,報號黑狐狸,這裡給您見禮了。”說罷一彎腰,伸出兩隻手,握成拳,獨突出根大拇指。
大鼎子忙出手相攙,笑道:“胡兄弟太客氣了,你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貫耳,當年三十萬斤糧票的大案震動全國,除了那場金庫搶劫案之外,你老弟做下的買賣拿到舉國上下比較,也是一等一的!”他出手相攙,伸出雙手包住黑狐狸的兩根大拇指,黑狐狸攤開手掌,二人的大拇指擠兌在一起,黑狐狸的手虎口向下,旋轉半圈後轉回來,二人四隻手握到一處。黑狐狸自謙道:“跟您做的那些大事一比,我這就是小菜一碟,老哥太客氣了,也罷,咱們就平輩論交。”
李虎丘看的清楚明白。這些江湖道上的規矩他早聽郝瘸子和宋羽佳講過。黑狐狸的兩根大拇指表示稱讚敬意,大鼎子用雙手包住,表示愧領不敢當。黑狐狸攤開手掌和表示對大鼎子的讚譽不敢領受,大鼎子和他對大拇指則表示平輩說話,黑狐狸虎口向下則是在說那我認個小,您是大哥。旋轉半圈卻是大鼎子推讓。人言獸語,各行其道而已。這套手法常用於在火車上相遇的兩個賊,互相盤道時不方便講話的時候。
黑狐狸的謙虛頗具針對性,對大鼎子他是敬重,對蟹爪兒他是客套寒暄,對李虎丘,他甚至連手都沒伸,只點點頭。在他想來,什麼賊公子,胡廣利向來瞧不起郝瘸子,認爲他那個華夏賊王的名頭都是注水的,師傅都沒看在眼內,何況是徒弟?
李虎丘收回伸出去的手,表情上看不出多尷尬。衝黑狐狸點點頭,微笑說道:“不如過過手,看看老大哥的道行深還是小老弟的手段妙?”
蟹爪兒早不滿黑狐狸對李虎丘的傲慢,他唯恐天下不亂的說道:“過過手最好,幹咱們這行的講究個錢壓奴輩手,藝壓當行人,沒有手藝,名聲再大爲人再狂,也是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
黑狐狸聽出他話裡有話,惱他多事,瞪眼道:“不如咱們兩個過過手怎麼樣?”
蟹爪兒說道:“我怕你?”
黑蝴蝶一臉興奮的看着,大鼎子也沒相勸,這種事情一旦頂了牛,鬥一下手藝比不鬥強,免得日後心裡別勁,關鍵時刻相互下刀子。
於是鬥氣的雙方換成了蟹爪兒和胡廣利。
所謂過過手,就是兩個賊之間拉拉手,相互接觸一下,看看誰能在對方身上拿到東西更多更重要。多這個字的意思比較容易理解,但重要一詞卻是有說法的,並非貴重就算重要,關鍵是越貼近肉皮兒的東西就越重要。比如蟹爪兒拿了黑狐狸兜裡三件東西,黑狐狸卻拿了蟹爪兒貼身的掛墜兒什麼的,那就算是黑狐狸勝了,因爲他拿的東西,難度更大。
二人的手拉在一處,表面上保持着寒暄的微笑,手底下微微用力往一起湊,一合即分。二人相視一笑,蟹爪兒攤開雙手,只見他手中放着一盒煙,一個打火機,一把指縫滾子,一枚印章和一張手帕。胡廣利雖有必勝信心,也不禁被他這一手嚇了一跳。這老賊好快的手,果然不愧是八臂佛爺蟹爪兒。
蟹爪兒一臉得意的看着胡廣利,他心裡頭有數,現金都在包裡,自己身上什麼也沒揣。看他黑狐狸掏什麼去。大鼎子來到二人中間,看了一眼蟹爪兒擺在桌子上的東西,又打量了二人一下。說道:“紅軍,你敗了,胡老弟這一手玩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