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快結束時,李虎丘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請帖。英文,李虎丘一竅不通,只好請教陳李李。古典佳人接過請帖看罷多時指着請帖上印着的金翅大鵬鳥的燙金徽章介紹說,這是泰國王子哇拉宮發出的邀請。這隻金翅大鵬鳥是泰國的王徽。裡邊說圖拉旺要離開了,臨走前想見你一面。
“泰國王室爲什麼弄一華夏神話中的妖怪做國徽上的圖案?”
陳李李搖頭幫他掃盲:“金翅大鵬鳥可不單單是華夏人創造的妖怪,在很多宗教都有關於它的傳說,在亞洲一切神話體系中,金翅大鵬鳥都是很牛的存在。它強大絕倫戰力驚天,更難得是足智多謀善於謀劃。在西遊記裡他是僅有的無需法寶便讓行者無可奈何的巨妖,在古印度的神話中,金翅大鵬鳥被叫做迦樓羅,是印度教大神毗溼奴的坐騎,是可以媲美孫悟空原型神猴古曼努的妖神。傳說中它不受管制不服權威,認爲只有天空纔是它的舞臺,自由自在的掠食纔是它的本性。泰國的意思便是自由之國,將金翅大鵬鳥作爲國家的徽章大約也是取其自由強大之意。
李虎丘嘆道:“他那個國家未必能真成爲自由之國,但圖拉旺卻真是個強大難纏的強敵。”
“那你去不去見他?”
李虎丘一笑:“當然要見,他想知道我是如何擊退本部朝的,我又何嘗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打倒我自由社鎮社之寶的。”
“會不會很危險?”陳李李有些擔憂。隨即又自嘲道:“你要做的事情裡哪件事不危險了?”
李虎丘對她的理解和關心頗有些美人恩重盛情難卻之感,他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岔開話題道:“明天就要決賽了”
陳李李頓時想到自己已經被淘汰,撅嘴道:“你欠我一個承諾!”見李虎丘苦笑,又笑道:“誰讓你設局的時候不選我做最後的暗子。”
李虎丘不想跟她談暗子的事情,岔開話題:“猜遜輸了,圖拉旺離島,剩下的人裡就老鬼子難對付一點,但他再厲害也不會比葉離更強,如果明知道贏面不大,以小鬼子的品性今晚很可能會搞出些事情來。”
二人回到船上,尚楠把圖拉旺來過的事情說了一遍,李虎丘說等一會兒我還得出去一趟,我走後你們把船開出港停到深海區去,明天賭局結束時開到島的另一面去等着接應我們。
陳李李與何洛思異口同聲問:“你今晚不回船上了?”
李虎丘道:“船開進深海區又有尚楠在,我很放心,但島上有個人我擔心他今晚會遇上麻煩。”
狄西蓮?圖拉旺站在高崖上目送木棉花號駛出港,忽然轉身便看見李虎丘出現在他身後三十米的地方不禁一皺眉。以他的武道境界被人接近到這個距離內仍毫無所覺幾乎是不可想象之事。
“你來了。”圖拉旺不動如山,語氣胸有成竹,絲毫看不出驚詫之意。
“來了有一會兒了,看見先生在觀海,我素知先生的拳意如潮,唯恐您觀海之舉另有深意便沒敢驚擾。”李虎丘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我早來了你卻沒能察覺。他斂氣凝神憑着高出一籌的心境修爲避開圖拉旺的五感六覺接近到此,目的便是先聲奪人,又豈會任由圖拉旺矇混過去。
“還真是個奇異的年輕人。”圖拉旺呵呵一笑絲毫看不出尷尬:“張永寶以瘋魔心入道,我曾經以爲當世之中他的心境修爲可稱魁首,卻沒想到你居然能更勝他一籌,前不久我去了一趟華夏,領教了他的心之道,的確很了不起,與之交手時我處處受制招招被動,但最終結果卻是我勝他敗,你可知這是什麼道理?”
“董師傅曾說,武道一途達到宗師之境後可一分爲二,一路煉心,一路修身,張永寶絕情絕性以瘋魔心入道只能算走上從心入道的下乘之路,就好比先生借藥物外力修身也屬於修身之路的下乘手法,我的修心之道在於一個極字,極於情而癡於道,至情至性無視生死,張永寶的瘋魔心可明心見性料敵先機,我的極情之心不只能見微知著處處領先,並且還能激發心力爆發出超過自身修爲的力道,我認爲這纔是上乘的修心之道。”
圖拉旺以張永寶爲例,意圖證明心境修爲不過是武道歧途,你李虎丘縱然能令我毫無所覺的接近到30米距離內也不過是水中望月如之奈何。而李虎丘卻直言自己的修心之法與張永寶大相徑庭,威力更不可同日而語。同時點出圖拉旺能勝張永寶不過是靠了藥物外力之功。
圖拉旺哈哈大笑,“少年人,我不跟你做這無謂的口舌之爭,總之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對手,你的心之道再強也不可能抵消掉你我之間體力上的巨大差距。”
“赤手空拳我的確傷不了你,張永寶做不到的事情,據我所知當世能做到的恐怕只有楊大彪和董師傅,但如果我並非赤手空拳呢?先生是武道前輩邀請晚輩到此一會,晚輩不敢不來,但你我之間畢竟是對手,我明知不敵又豈會不做些準備。”
圖拉旺沉吟道:“你的飛刀的確有獨到之處,本部朝那個膽小鬼雖然缺少強者傲骨但總歸是當今實戰派武道家中的佼佼者,你能擊敗他並且做到饒而不殺,的確是十分難得的壯舉,儘管如此,我還是可以斷言你不是我的對手,因爲你根本不明白我有今天成就的真正原因。”
“哦?”李虎丘眉毛一挑,圖拉旺的話似有所指,好像是要告訴他一些事情。“願聞其詳。”
“你還記得本部朝說過的夜須鶴的傳說吧。”
“當然。”李虎丘點頭:“怎麼?您要說的事情跟那個傳說有關?”
“是的。”圖拉旺點頭肅聲道:“董兆豐老先生無愧天下第一宗師之名,但他說武道一途在宗師之後一分爲二這句話卻是錯的,確切的說,在夜須鶴出現以前這句話是正確的,但夜須鶴出現並超越宗師境界之後這句話便被顛覆了,少年人,你可聽說過生化技術?”
李虎丘搖頭。圖拉旺長嘆一聲道:“咱們這些練武之人一生所求與天爭命超脫於世俗規則之外,爲了這個目的刻苦鍛鍊,從明勁到宗師,這其中歷經百劫千難,然而受天賦,機緣,等等因素限制,真正能達到這樣的高度的武者寥寥無幾。”
“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找到了通往武道巔峰的捷徑,無需這些過程便能一步登天?”李虎丘吃驚的問:“這個人就是夜須鶴?”
“雖不中亦不遠!”圖拉旺點頭道:“夜須鶴當年幾乎天下無敵,當日孔文龍大師已達神變之境且身兼武道兩大巔峰絕技,與之較量也只是險勝,最終也未能將其徹底擊殺,而夜須鶴當年在武道界本是個籍籍無名之輩,傳聞中他是落海後得了神仙相助才變的強悍若斯,這麼荒誕的事情當然不是真的,其實當年夜須鶴是在一次意外泄露的生化災難中唯一的倖存者,也就是說是日軍的生化技術造就了夜須鶴這個武道史上的怪物。”
李虎丘皺眉道:“先生該不是要跟我說你也跟夜須鶴?”
“不錯!”圖拉旺打斷李虎丘的話,“外人都知道我在泰宮隱居十五年,鑽研華夏和印度兩大古國的傳統醫學經典,本部朝以爲我有今日,一定是從中找到了突破自身天賦極限的秘法,嘿嘿,所有人都猜錯了,我之所以有今日其實都是拜一人所賜。”
“這個人跟夜須鶴有關?”李虎丘的口氣有些難以置信。
“正是如此!”圖拉旺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二戰結束後,太平洋戰場上戰敗的日軍全部被美軍俘虜,當年被孔大師重傷而不死的夜須鶴也成了其中之一,美軍爲了複製出同他一樣強悍的生化戰士,將他秘密關押在太平洋上一座無名小島上,一直以他爲標本做着生物製劑的實驗,幾年前在那座小島附近發生了一場超級地震,生化實驗室的地牢被破壞,夜須鶴逃了出來,島上絕大多數的美國科學家都被他殺掉了,實驗室的研究資料也被損毀殆盡,只有少數幾名科學家乘直升飛機逃出來,其中一名科學家還帶出來幾瓶可以讓人體發生變異的生化製劑。”
李虎丘道:“這件事如此隱秘,您卻知之甚詳,想必是其中的倖存者告訴您的,莫非您已經使用過那名科學家帶出來的生化製劑?”
圖拉旺重重點了一下頭,語氣沉重的:“是的,美國人找上我,將這件事告訴我,他們已經在一些特種軍人身上做過實驗,但都已失敗告終,生化製劑中的血凝劑和刺激心跳的藥物太過猛烈,就算是體魄最強悍的軍人也承受不了,所以他們想到了體魄更強悍的武道家,又經過幾次失敗的嘗試後他們找上了我,當時我受困於復仇執念十五年看不到希望,當他們告訴我這生化製劑是以夜須鶴爲標本提煉出來的時候,我便毫不猶豫的接受了。”
“於是你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李虎丘看着圖拉旺巨大的身軀,“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華夏有句古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圖拉旺淡然一笑:“其實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訴你,這場賭王爭霸賽表面上只是一場賭壇盛世,你所知的暗地之中這場盛會也是幾方勢力在競逐澳城賭牌的暗戰,但在更高層次上,另有其人也在關注着這場爭霸賽,並且無論你們哪一方獲勝,只要結果不符合他們的利益,無論最終的贏家是誰都不會有好結果。”
“您是指美國人?”
“我可沒這麼說。”圖拉旺不置可否,“我只說另有其人,這個判斷是你自己理解到的結果。”
李虎丘道了聲多謝,又問道:“您剛纔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難道說您”
“呵呵,我已經聽到了佛陀的召喚,在此之前我還要再會一次我的老對手,聽說他經過這次慘敗已經大徹大悟當真是可喜可賀。”圖拉旺挽起袖子,將手臂展示給李虎丘看,在他的小臂彎兒部位腫起一個巨大的血包。“看起來他們的生化製劑還有待改良,連我的體質也無法完全消化生化藥水中的血凝劑,你們華夏拳歌有云:氣血凝聚兮沉若汞兮,說的便是練武者到了最高境界氣血凝練如同水銀般沉重,這生化製劑便可以使人達到這種狀態,只可惜我的心力不足,血凝過快血液過於沉重,我也無法讓全身的血液流通順暢。”圖拉旺從兜裡摸出塊糕點塞進口中,繼續道:“這種摻了硝酸甘油的糕點實在太難吃了,血栓,身體裡到處是血栓,這樣的滋味可不大好受,我每時每刻都在消耗着巨大的心力。”
李虎丘靜靜的站在原地注視着面前的一代泰拳宗師,心中肅然起敬。如果說一個人能做到超脫生死,超脫榮譽,超脫一切虛念執着者就算成佛,那麼像圖拉旺這樣,只爲一個強者的目標蔑視天道,蔑視榮譽心,生死關,捨身成魔,這樣的人又算什麼?至少在李虎丘眼中立地成魔的圖拉旺值得尊敬。
“多謝指點!”
“南洋是南洋人的南洋,無論是美國人還是日本人都沒資格干涉南洋人的事情,他們爲了防止華夏崛起在南洋地區搞風搞雨,最終苦的還是南洋人,李虎丘,我希望你們贏,因爲他們始終是外人。”
李虎丘神態肅穆道:“我會記住您的話。”
圖拉旺道:“該告訴你的我都跟你說了,我想你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吧?最後一手牌之後,你隱藏的暗子恐怕已經變成明子了,我這個局外人能看出來,葉離和淺野又豈能猜不到。”
李虎丘躬身一禮,正色道:“告辭!”轉身便走。
圖拉旺哈哈一笑,大聲道:“本部朝這個人武道上的天分才情絕對是第一流的,但他太過篤信日本武士文化中的詭變之道,平生不做無把握的生死之爭,你已經敗他一次,相信就能再敗他一次,不過我建議你這次不要再手下留情。”
李虎丘回身道:“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