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一潑皮,出口便傷人。東陽目光寒如冷電,回眸見那漢子手執半截兒啤酒瓶氣勢洶洶向他走來。東陽嘴角斜起一絲冷笑,忽然將手中的巨雕鐵翎擋在身前。這巨雕落到東陽手中兩天,餓了兩天,渴了四十八小時,一肚子火氣憋足了兩日兩夜。此刻正是焦躁敏感怒火中燒的心情,它的鐵喙鋼爪拿虎丘和東陽沒有辦法,對付尋常之輩卻是大材小用。
那漢子不知深淺,衝到近前,手中的瓶子還未及動作,鐵翎的巨喙對他臉突然閃電一啄,登時鮮血淋漓,竟一口扯下長長一條肉來。鐵翎翅膀被縛住,振翅不得,一擊得手興奮處無可宣泄,得意的發出一聲雕鳴。這一擊,驚世駭俗,人人側目心寒。雕鳴聲起,野嘯殺聲入耳,雄霸蒼穹的猛禽氣勢撲面而來,虎丘他們四周落座的人已紛紛退避。大家都喜歡這威猛冷峻的巨雕,但真親眼見識到這生物的兇殘冷厲時才知道個個都是葉公好龍。
那漢子被鐵翎一喙啄翻在地,這一下不但啄下一條肉來,更將他的面頰骨啄碎,漢子疼的嗷嗷慘呼。鐵翎瞪着一雙紅眸看着,躁動跳躍雕鳴不止,大有繼續撲擊之意。周圍看熱鬧的人被這股子氣勢驚的紛紛再退開些。
遠處座位上的幾個輕裘男子走了過來,其中一人黑鬚短髮,鼻直口方,身材健而不壯,頗有幾分男子漢氣概。出言讚道:“鐵喙鋼爪鳳尾翎,好一頭座山金雕。”伸足踢在之前的漢子臀部重重一腳,喝道:“能死不?死不了就給我立即滾起來。”接着衝馬春暖微微一笑,說:“下邊的兄弟沒文化,魯莽慣了,讓您見笑啦,敝人許春江,請問小姐芳名?”說着,伸出手來。
馬春暖坐在那兒瞅都不瞅他一眼,卻對李虎丘說:“算你小子厲害,果然被你說中,還真有人無事生非。”李虎丘說:“先來一沒穿衣裳的,現在來了個穿衣裳的。”馬春暖知道他說的是自己之前關於禽獸和衣冠禽獸的妙論,被逗得前仰後頜。
許春江面色一冷,抽回手道:“不給面子?”馬春暖一指李虎丘說:“是他不給你面子。”李虎丘道:“面子是自己掙的,你得先讓我知道你是哪根蔥。”
主辱僕恥,大哥顏面掃地,小弟當立即接住捧起。
許春江面色一冷,在他身後一青年男子閃出來,喝道:“敢跟許哥這樣講話,你找死!”他把手伸入懷裡,向左右飛揚跋扈掃視一圈,囂張的喊道:“都看什麼看,全他媽給我滾!”頃刻間,大堂裡走了個乾乾淨淨。另一人則衝大堂經理喊道:“通知你們老闆,今晚提前歇業。”
青年男子從懷裡掏出一把槍來,動作迅捷的頂到李虎丘腦門前,揚聲道:“你他媽不是很狂嗎?現在知道我們是哪根蔥沒有?”
許春江有小弟,李虎丘也有兄弟。李虎丘笑看馬春暖,話卻是對已經開始動手的東陽說的:“其他人都讓他們跪下,把這個人兩條胳膊都掰下來。”
不對稱較量開始的極快,結束同樣不慢。須臾,許春江一行八人中的六個已跪在賊王面前。只剩一人面頰被鐵翎啄傷,另一人雙臂被東陽生生用手撕下,躺在地上翻滾痛呼。馬春暖見狀於心不忍,正想說話,李虎丘搶先說道:“這人懷中帶槍,動輒便用,出言呼喝他人形同呼喝犬馬,橫行無忌又無德行,這樣的人留他一雙手,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遭殃。”又對面色鐵青的許春江說道:“現在可以說你是哪根蔥了嗎?”
“朋友,你夠狠!”許春江眼見東陽身手如神,心狠手辣,心中已懼了幾分,他膝蓋骨被東陽踢的痠軟,腿軟了嘴巴還沒軟,咬牙道:“敢不敢道個腕兒下來?”
李虎丘輕蔑的看着他,沒吭聲。一個地方上的小土棍兒,有什麼資格跟堂堂華夏賊王盤道?東陽過去正反抽了他兩個嘴巴,喝道:“費什麼話!虎哥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盤道?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夠不夠資格。”
許春江擡頭瞪燕東陽想說有種你就弄死我,目光跟東陽的寒眸打了個對光,心中一冷,膽氣全消,隨即垂首不語。跪在他身後的一名青年替他說道:“這位老大,許哥是白雲區許書記家的公子。”他見李虎丘毫無反應,怕不夠分量又補充道:“許書記是市委常委,跟市委的賀書記是表兄弟”
李虎丘看一眼馬春暖,嘻嘻笑道:“這就叫無巧不成書,剛打瞌睡便有人送枕頭,我正想跟這位賀書記親近親近,便有由頭送上門來。”馬春暖說:“這種人說的話未必可信。”
替許春江說話的那人聞聽,心中一動。此地生產稀有礦物,素有華夏稀土之鄉的美譽,天南地北海內外聞風到此妄想分一杯羹的人不計其數,想要巴結賀書記的人車載斗量,那人聽了賊王的話,便習慣性的想做賊王想要與賀書記攀交。一念及此,膽氣復歸。不但他是這麼想的,其他人也都是這般想法。倒不是他們喜歡自我陶醉,實在是因爲懷揣這種目的的外地人他們見過的太多。那人連忙爭辯:“朋友你來包城是衝着稀土來的吧?想找賀書記批地對不?不是我們跟你吹牛,許書記在賀書記面前一言九鼎,只要你今天手下留情,放過我許哥,咱們交個朋友坐一起喝兩杯,只要許哥高興了,這件事就不成問題。”
李虎丘故作先喜後憂,道:“那敢情好。”一指那個被東陽扯去雙臂的青年道:“他的事情你們也不計較了?”這話卻是衝着許春江問的。招手示意他起來說話。許春江膝蓋麻痹痠痛,身後那人扶着他站起身,道:“朋友不是一般人,我許春江最愛結交天南海北的好漢,既然大家有意結交,我許春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二棟的事情也是我們魯莽在先導致的,我的兄弟我自會給他醫治。”說着,命人將渾身浴血的二棟和麪頰受傷那人送走。
許春江說話的時候,神情淡定,語氣自然,馬春暖注意到他最後命人送走受重傷的二棟時曾使了個眼色。她想提醒虎丘不要輕信許春江的話。賊王卻似乎當真對稀土產生了濃厚興趣,一副利令智昏的樣子看着許春江,主動伸手握住許春江的手,連說抱歉,欣然接受邀請。馬春暖看着虎丘笑眯眯的神情,忽然有一種感覺,今日之事似乎並非巧合。她想起虎丘那晚曾跟東陽在帳篷外揹着她說過要詳查賀民生這個人。今天他們下車時,東陽本不想帶上鐵翎,也是李虎丘說了一句要想培養感情就得寸步不離,他才把這招眼的傢伙帶進來的。並且今晚她之所以會穿了這身寶藍色民族服飾也是李虎丘的主意,說入寶山不能空手回,來一趟內蒙總要買一身蒙族姑娘的服飾回去作紀念。現在想來,這傢伙讓她打扮的這麼招眼,分明別有用心。他想吸引的目標似乎就是眼前這個許春江,像李虎丘這樣的人想要殺人何需費這麼多周折?
李虎丘三人隨許春江等人來到大桌落座,彼此重新做了介紹。李虎丘自報家門說自己是來自東南的商人,此行的目的正是爲了包城的稀土,又介紹馬春暖說是自己的助理。東陽則是司機。許春江全然不信,只是虛與委蛇陪笑客套,又在賊王面前把包城內的幾個好友一一作了介紹。餘下幾人不算許春江,其餘的在包城內被老百姓們合稱爲六君子,之前最先找上李虎丘他們挑釁的那人叫博日忽,是包城政法委副書記,檢察院黨委書記博日金烈的兒子。其餘人等也皆是包城內非富即貴的頭面之家的子弟。那個之前替許春江講話的青年人叫李飛,是包城著名的民營企業家李德興的獨子。
席間,李虎丘酒到杯乾,高談闊論說起東南開埠國門大開的事情,又說昔日總理曾到過包城關心這裡的稀土,太宗和今上也都先後來過這裡就稀土的問題做過重要指示,誇包城是個風水寶地。接着談到這幾年稀土的行情一直看張,眼看海貿之門便要大開,這門生意大有可爲。直誇賀書記和許春江的令尊許書記老哥倆守的是一座金山。
許春江口蜜腹劍,心中發狠,只等自己的人馬到齊便要把賊王三人拿下,只留下美人和巨雕。陪笑說道:“東南瀕海,面向全球,做的是大生意,包城地處內陸深處,流通不便,有好東西卻缺少好渠道,正需要李先生這樣的有識之士助一臂之力。”說着,頻頻敬酒。
李虎丘會對包城稀土感興趣開始於聶嘯林當日曾派謝煒燁來白雲區那邊買了一座礦。當時他們的打算便是借稀土貿易結好美國人。這事兒談不到賣國的高度,華夏的稀土出口換匯勢在必行,賣給誰都是賣。李虎丘後來就這事兒跟李援朝溝通過,聽李援朝說起,稀土出口配額每年皆有定數,如果不是爲了加入世貿,前些年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出口量。自從他擔任商務部長以來,對於稀土出口的管控越來越嚴,這些人如果想把配額外的稀土倒賣出國,便只有走私出境這一個辦法。現在有了摩柯和虎丘這層關係,謀門想每年拿到一定配額的出口權已不成問題。現在的問題是李援朝和李虎丘都不想這麼重要的資源一直控制在喬家手裡。每年的稀土賣多少國家說了算,賣給誰,喬家卻有很大話語權,這纔是賊王找到這裡的根本原因。
酒至耳熱面酣,燕東陽連喝數瓶白酒,一桌子敬酒的人都趴下了,他還是神采奕奕的。許春江早看見外面的手下給他發出的信號,但因爲對東陽的身手十分忌憚,才一直隱忍着不發。見東陽千杯不醉,他只好另想別法。起身說道:“今兒這酒喝的痛快,誰不喝多了不許走,李老弟,讓你見笑了,人有三急,哥哥我去趟廁所,一會兒就回來。”
李虎丘含笑說好。目送許春江晃悠悠走進廁所,回眸望大堂門口左右,幾名戴墨鏡的殺手,拎着五連發,雙管獵槍和手槍殺氣騰騰直奔他和東陽而來。
ps:今晚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