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吸、呼……吸、吸、呼……”包天的氣息急促卻並不紊亂,他這呼吸之法配合踏雪無痕輕功來趕路,能夠收到最好的效果,也不容易疲累。
他已經向着半屏山之後的【連雲山脈】持續奔跑了三天三夜,一刻都沒敢停歇,如今天色已經漸漸發白,也不知跑出去了多遠。
但是包天不敢停,因爲他知道此刻衛仁杰合體的殭屍肯定正在追殺他。衛仁杰合體之後雖然仍能保存記憶和一定的智慧,但是卻性情大變,像包天這樣的仇人肯定是不死不休的。
只不知以衛仁杰此刻的智慧還能不能準確的找到他,這一點包天可不敢打包票,所以還是逃得越遠越好。好在他已經從那些小瓶子裡找到了三七斷筋丸的解藥,解了身上的毒,總算不必擔心後患了。
當然除了衛仁杰以外,還有衛莊的追兵。
包天並不瞭解衛不羣,但是他設身處地去想的話,作爲名門正派天劍宗的附屬家族,必然不敢和邪派沾上一點聯繫。
所以如果他是衛莊莊主,在事發之後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唯一的知情者包天抓回去,生死無論。因爲只要包天死了,那麼其他人的封口工作就好做了,這件事的真相就將永遠被掩蓋。
清晨的山中很安靜,只能偶爾聽到一些鳥啼蟲鳴。包天跑得極快,腳尖都不沾實地,只是在草尖、葉片上輕輕一點,便滑出去很遠,連草尖、葉片上的露珠都沒震落一滴。
他的踏雪無痕輕功,沒有腳步聲,也不會留下腳印,速度又快,是極爲適合逃跑的。按理說包天該心裡放鬆纔是,可是包天卻始終心裡有所感應,就好像很快就會被追兵趕上一樣。
每隔一會兒,大約半個時辰左右,他就會釋放出神識去查探下三十里外有沒有什麼異常。
或許在別人看來他有些過於謹慎了,畢竟查探太頻繁的話再強大的神識也有疲倦的時候,就像再強壯的人頻繁消耗力氣的話也有力竭的時候。
但是若不是這份謹慎,包天說不定早就死在哪個墓穴裡了。善泳者溺,把包天領進門的師父都沒能倖免,包天能活下來而且得到盜聖之名便是憑藉了這份謹慎。
包天約莫着時間差不多了,他便再度放出了神識,方圓三十里之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陡然包天的眉頭皺了起來,原來就在他後方大約五六裡之外的地方,一人一獸正在以遠超過他的速度追趕而來。
那人包天認識,乃是衛莊的護法,衛不羣的堂弟衛不樂。
衛不樂人生得極爲乾瘦,一張馬臉又長又臭,簡直是人如其名,難得從他臉上見到什麼笑容。以包天的感知,此人的修爲應該是在通靈境的初期,當然他進入通靈境已經有些時日,真元可比包天雄厚多了。
但是包天對他並沒有什麼畏懼,連通靈境中期的衛仁杰都殺了,還能怕他一個通靈境初期麼?
只是那衛不樂所騎乘的【靈獸】讓包天忌憚不已,靈獸之名不僅僅是由於其通靈,更重要的是靈獸已經領悟了天賦能力,便脫了凡品。
衛不樂騎乘的靈獸乃是一頭驢子般大小的巨犬,此犬雖然個頭大,卻腰細腿長,瘦得跟螳螂似的,名爲【奔犬】。
奔犬腿極長,奔跑起來時盡情舒展開極富有美感。因爲善於奔跑而得名,當然,所有犬類都擁有的天賦嗅覺也是得到最好的繼承,因此常用來追蹤,也能參與戰鬥。
也就是因爲衛不樂體輕,否則這奔犬的小身板可架不住人騎乘。衛不樂在奔犬背上整個人向前伏着,幾乎與奔犬渾然一體,把阻力減到了最小。
此刻衛不樂的馬臉看起來似乎短了些,這正是他代替了笑的表情。衛不樂的眼睛銳利發光,顯然已經追蹤到了他的獵物。
包天不禁拍了下額頭,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卻忘記了衛莊裡想要找到附着他氣味的東西還不容易麼?那奔犬隻要嗅到他的味道,自然就能追上來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要知道奔犬這種最低級的靈獸哪裡追蹤得了曾經的他?作爲一個涅槃境修士,多久沒讓奔犬追着跑了?
這算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麼?包天無奈的搖了搖頭,既然有奔犬追蹤,就算衛不樂追來時腦殘到沒有提前給衛莊報信,他也肯定是跑不掉了。
但是包天也沒有停下腳,而是繼續全力向前奔跑。能把距離拉遠一點是一點,奔犬這種靈獸有種奇特特性,最爲忠貞,這不但表現在跟主人方面,更表現在和伴侶之間。
奔犬一生都只有一個伴侶,如果伴侶死了,即便是相隔千里另外一隻也能感應得到,然後就會不死不休的去追殺那殺死牠伴侶的人。如果追殺失敗肯定是隻有死,但即便成功也必然會到伴侶屍體邊自殺,以生死相隨。
所以包天一會兒必然只能殺死這隻奔犬,也必然會被奔犬的伴侶繼續追蹤。既然發現了自己,衛莊的追兵肯定就會源源不斷而來。能儘量跑遠一點是一點,包天也只能如此了。
但是奔犬的奔跑速度實在是快過包天太多了,儘管包天仍在全力奔馳,在二十里之後包天還是被奔犬追趕上了。
奔犬就像是一頭迫近了獵物的豹子,從容不迫而富有威懾性的邁動着牠修長的腿,泛着兇光的小眼睛就像是獅子凝視着食物,一步一步的向背靠着一棵大樹大口喘着粗氣的包天逼近。
騎乘在奔犬背上的衛不樂已經直起了腰桿,他以高高在上的目光,冰冷無情的俯視着包天,在他眼中,包天已經是個死人了。
包天好像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力氣,背靠着大樹彷彿不這樣就會倒下,他有氣無力的眼神,搭配着拉風箱般的沉重呼吸,都似乎在詮釋着他此時的疲憊狀態。
他原本扎得好好的髮髻已經有些散亂,凌亂的髮絲掙脫了髮帶垂下在鬢角,頭髮上沾染着土灰色,臉上髒得跟花貓似的,是汗水和灰塵混合起來又被手抹過的結果。
衣服有幾處顯然是被荊棘撕爛了的,露出了裡衣的顏色。灰濛濛的黑布鞋前端已經磨漏了個洞,露出泛黃的白襪。
如此狼狽,證明了之前包天已經是拼了命的在逃跑。再搭配上包天那一臉的驚惶、畏懼、絕望,直接坐實了他“獵物”的身份。
衛不樂的馬臉更短了點,這是他很滿意的表現。沒錯,獵物就該有獵物的樣子。包天現在的樣子,與他心中的猜想完全符合。
如果衛不樂不認識包天,那自然是二話不說把包天生擒或者乾脆梟首。但是他們是認識的,而且衛不樂跟衛仁杰還很熟。
衛仁杰就是衛不樂之前的頂頭上司。
“小子,怎麼不跑了?”衛不樂的聲音中充滿了戲謔:“你那個蠢豬師父竟然敢褻瀆祖先,真是嫌命長了!哼哼哼,沒有了你師父保着你,你他孃的算個屁啊!趕緊的,給老子跪下磕響頭,磕得夠響亮老子一開心就把你生擒回去,若是磕得不響,老子把你的頭擰下來當蹴鞠!”
包天已經從衛火的記憶中搜索到了和衛不樂有關的片段,原來衛火跟衛不樂之間還有過節呢。
衛不樂是衛家的嫡系子弟,今年剛好是三十五歲。可就在幾年前,衛不樂還只是個縱橫境的高手,也沒有擔任護法之職,正是衛莊年輕一輩中潑皮似的人物,整日裡在衛莊招貓逗狗、尋釁滋事。
那個時候,衛火剛剛入了衛仁杰門下。衛仁杰對這個幾個弟子都是“寵愛”有加,毫不吝嗇,例銀豐厚。
事實上在衛火入門之前,衛不樂就一直在跟衛金他們收取着保護費。從衛金開始就沒敢違抗,每個月領了例銀都要先獻給衛不樂一半。有衛金做了榜樣,之後的三個師兄弟都是老老實實的把例銀交給衛不樂。
但是偏偏就在衛火這裡出了岔子,衛火雖然年幼又是新入門,卻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子,不但不給還把此事報告給了衛仁杰。
衛仁杰自然是大發雷霆,把衛不樂好生收拾了一頓。衛不樂自此把衛火就恨之入骨,從此奮發圖強,又有了一番奇遇,這纔在三年前成功晉級通靈境成爲護法。
雖然因爲衛火的緣故,衛金四人也不需要再繳納保護費了。但是讓衛火想不到的是,四個師兄不但沒有因此感激他,反而對他疏遠了。衛火和四個師兄之間的隔閡,可以說從此時就產生了。
有衛仁杰在,衛不樂始終不敢把包天怎麼樣。但是這次,顯然是衛不樂一雪前恥的好機會。
包天劇烈的喘息着,又咳嗽了兩下,才斷斷續續說道:“……做……夢!”
“哈!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衛不樂伸出骨瘦如柴的大手撫摸着奔犬背脊上那三寸長的短鬃,戲謔的笑道:“對付你,都不需要我出手。只要我一聲令下,奔犬就能把你撕個粉碎,你不怕嗎?”
包天緊咬着牙關搖搖頭,但是能看出來他臉都嚇得煞白,雙腿也在哆哆嗦嗦的打顫,分明是嚇得魂都要飛了。
衛不樂獰笑一聲,忽然用力抓了一把奔犬背脊上的短鬃。奔犬立刻感受到了衛不樂手掌傳來的命令,喉嚨裡發出“呼嚕嚕”的低吼,“呼”的一下向着包天撲了過來。奔犬可是能夠與獅虎搏鬥的猛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