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舍？
匍匐在地的餘半舟心頭一震。
身爲邪神教一州副堂主，他自然知曉‘廬舍’是什麼，那是比‘靈童’更高一個等級，唯有法王、教主，以及那些位‘尊神’才能觸及的，長生大道。
但旋即，他的心頭就是一寒，聽到了赤焰法王的迴應：
“與我何干？”？！
霎時間，餘半舟只覺自己好似被寒冰凍結了。
“嗯？”
莫天垂眸，語氣冷漠：“你說什麼？”
“與我何干？”
赤焰龍王的聲音同樣很冷：“老夫來此，是奉教主之命，追拿秦師仙，順便爲你打個掩護，搜尋裂海玄鯨錘主。”
赤焰龍王的身形高大，莫天在他身前猶如孩童一般，他並不給這位‘尊神’面子：
“你道龍虎寺是什麼？你要找死，自去便是，老夫絕不奉陪！”
咔嚓~
餘半舟心頭髮毛，不假思索的打了個滾，暴退出院子，卻見院子中，赤焰法王擡手撕裂了飄忽而至的霧氣。
霧氣中，莫天面沉如水，眼底涌動着兇戾的火光：
“本神面前，你敢放肆？！”
“放肆？老夫應教主之邀加入聖教，是爲化己爲神，而不是要做你們哪個的信徒……”
一爪捏碎眼前的陰沉霧氣，赤焰龍王面露冷哂：
“說放肆，放肆的是伱！”
後院裡，兩人對峙，氣息越發陰沉可怖，餘半舟心驚膽戰，怎麼也沒想到這位龍王居然這麼不給‘尊神’面子。
他很想轉身離開，但又不敢，只能硬着頭皮勸解：“龍王，大人，切勿動怒，這裡是衡山城！”
“龍虎，龍虎寺！”
餘半舟急的跺腳，這兩人要在這打起來，他們死不死不知道，自己鐵定難逃一死。
呼~
許是他的話起到的作用，後院內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消散不少，但兩人臉色都很冷。
“靈童易得，廬舍難求。”
莫天的眼神很冷，卻壓制住了怒火，漠然看向赤焰龍王：
“一粒摩天大丹，換你出手一次，如何？”
“摩天大丹。”
赤焰龍王神情鬆動，這可是有助於重塑靈相的極品靈丹，價值之高不遜於龍虎大丹，對他有大用。
“那廬舍在何處？”
“龍虎山，黎淵。”
“黎淵？”
赤焰龍王眉頭一皺，看向餘半舟，他平日都在沉睡。
“黎淵？”
餘半舟神色微緊：“龍王，這黎淵是大龍門主，龍夕象的關門弟子，入門一年就殺至龍榜第二，龍虎寺當代的絕世天才！”
“一年殺到龍榜第二？！”
赤焰龍王眼皮狂跳，他出身龍虎寺，哪裡不知道這句話的份量？
他天資絕世，當年殺至第一也用了十餘年，一年殺到第二……
“如何？”
莫天強壓着心中怒火，若非他真身無法降臨，他真想一掌拍死這忤逆尊上之徒。
“不行。”
一驚之後，赤焰龍王已是搖頭拒絕了：
“以我對龍應禪的瞭解，誰敢碰這黎淵，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
莫天眯起眼來：“赤焰，老夫聽說你的輩分比他更高……”
“想死，隨你。”
赤焰龍王擡手打斷，臉色很冷：
“你道龍應禪是什麼人？莫說你這依附於九子像上的假身，便是真身降臨，又怎麼惹的起他？”
呼~
話音未落，他已在莫天難看的眼神之中沒入了餘半舟的身上，後者只覺渾身真氣開閘也似消散，苦着臉躬身告辭。
赤焰龍王不怕這位尊神，他可是怕的要死……
“呼！”
走出這座古廟，餘半舟方纔鬆了口氣，炎陽高照的天，他應是出了身冷汗，風一吹都哆嗦了一下。
“走！”
這時，餘半舟聽到了傳音，來自於赤焰龍王。
“啊？”
餘半舟一怔，赤焰龍王已經催促起來：
“立刻出城！”
“這……”
餘半舟有些懵：“龍王，您這是？”
“這老鬼許是死的太久了，蠢的出奇！也不想想，龍應禪爲什麼要大開山門？”
赤焰龍王冷笑連連：
“他居然敢進山，呵，這老鬼死定了！”
“這……”
“你不信？”
“這，屬下是想，通知其他弟兄。”
“你若想死，儘管去！”
“……”
餘半舟心驚肉跳，他感覺到了這位龍王言語之間的忌憚。
絲毫不給摩天上師面子的龍王，竟似是有些恐懼，那龍應禪……
“走！”
赤焰龍王的聲音歸於沉寂。
餘半舟回望了一眼摩天廟，將信將疑，卻還是快步離開。
“呼~”
古廟中，莫天漠然注視着餘半舟離去的背影，他微微側耳，似乎聽到了什麼，眼神越發冷煞了。
“四大法王之一，竟如此膽怯，且不尊神……”
莫天合上眼，壓住心中的冷意：
“教中污穢至此，也難怪香火不旺，等……回來，也該重新清洗一下了。”
……
……
嘩啦啦~
院內，黎淵洗了把臉，他本來想下山尋公羊羽等人一聚的，現在也沒了心情。
“陰魂不散啊。”
黎淵心情有些惡劣了。
自掌馭裂海玄鯨錘後，他的小日子過的挺舒心，無論打鐵還是鑄兵，都在蒸蒸向上，偏生這夥妖人又跳了出來。
“那老鬼眼神不對，的確要儘早宰了他。”
回想着拿摩天上師，黎道爺心下發狠，琢磨着明天下山該怎麼行事妥當些。
“有道主在，應無問題，但穩妥些的話……嗯，借老龍頭的袈裟一用，鬥月師兄能借，我也能。”
心下有了計較，晌午後，黎淵將那鍋靈米端起，走向對面的小廟。
廟內，師徒倆風捲殘雲也似將一大鍋的靈米吃完。之後，黎淵提出要借袈裟。
“嗯……你如今名聲頗大，難免有人鋌而走險，有這袈裟防身，也好。”
老龍頭很大方，都沒問原因，一招手，已將【蒼龍袈裟（七階）】取來，遞給了黎淵。
“多謝師父。”
老龍頭如此乾脆，黎淵準備的說辭都沒派上用場，忙將袈裟接過，入手只覺如玉般冰涼滑溜。
這件袈裟，屬於外甲，披在外面，不但可抵禦水火刀兵，更有加持自身真罡、真氣之能。
這還是沒有認主，否則，如老韓那件蛟龍甲，甚至可以大幅拔高自身的力量、速度。
“穿上。”
龍夕象擦了擦嘴，等黎淵將袈裟套在道袍內，方纔起身。
“師父，咱去哪？”
黎淵身材勻稱，套一件袈裟在內也不顯臃腫，雖然覺得道袍配袈裟有些怪怪的，卻也沒太在意。
野道士沒那麼多講究。
“先去神兵堂。”
龍夕象也沒賣關子。
“神兵堂？”
雖然之前有些猜測，聽到這個，黎淵還是稍稍有些激動。
神兵堂是擺放神兵之地，龍虎寺兩千多年來的祖師們遺留之神兵都在其中，是禁地中的禁地。
除卻道主、門主之外，只有堂主、副堂主，以及真傳弟子每隔三年可進出一次，若有緣，可得神兵認主。
“這是登塔的好處了，這是準真傳的待遇。”
黎淵不蠢，自然知曉去神兵堂意味着什麼。
龍虎寺弟子十餘萬，但每代真傳只六人，待遇自然是極好的，金銀、田畝、坐騎、產業之類自不必說。
諸如神兵擇主的機會、靈丹、靈米、洞府等等之類的好處，足可讓所有內門弟子，乃至於長老舵主都眼熱。
正常來說，真傳晉升需要等到下半年的宗門考覈，他這明顯是破格賞賜，沒有晉升真傳，提前預支真傳待遇。
“道主大氣！”
黎淵心情頓時好了不少，快步跟上老龍頭。
“真傳弟子，每年有二十五枚靈丹的份額，除卻那幾種丹藥之外，都可換取。”
路上，龍夕象傳音，已自然的將黎淵當做真傳弟子，爲他講解真傳弟子的諸般待遇。
“那幾種呢？”
黎淵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大還丹’‘龍丹’‘虎丹’‘龍虎大丹’在內的幾種靈丹之王。
對於這幾種丹藥，他眼熱很久了。
不說那神乎其神的龍虎大丹，即便是那大還丹，一枚也能增益甲子真氣，和天一九煉簡直是天作之合。
說不定一兩枚就能將這門真氣錘鍊術，修到九煉大圓滿？
“那幾種十幾年才能開一爐，你要能忍住，將十五年的靈丹份額攢下來，也勉強能換取一枚大還丹了。”
龍夕象沒提龍虎大丹。
“這麼稀少？”
黎淵心下嘆氣，龍虎大丹比他想的都難弄。
“一爐龍虎大丹，至少需要三千六百種不同的十年、百年份藥草，上百種靈草，以及蛟王、虎王心頭血，得來不易。”
師徒倆說着話，路過百草堂，龍夕象自然進出無礙，黎淵跟着他進去，在幾個管事的伺候下，換取靈丹。
“龍榜第二，有二十五枚靈丹份額……”
那管事翻閱着書冊，很有些小心翼翼。
“他是真傳。”
龍夕象淡淡開口。
“真，真傳？”
那管事有些瞠目，但也沒敢說合不合規矩這話，大龍門主的話，他自然不敢不聽，當即領黎淵進了丹房。
“黎師弟，你之前曾買過四枚靈丹，今年還可以購買四十六枚。”
那管事爲黎淵介紹着。
這丹房不大，藥香卻很濃，聽着管事介紹，黎淵掃過木架，很快，已有了計較：
“增氣丹十二枚，玉身丹十二枚，金身丹十二枚，嗯，凝神丹十枚。”
那管事紛紛人去取丹，自己則拿出算盤撥弄了一下，拱手：
“黎師弟，四十六枚靈丹，合計黃金四萬三千兩。”
“真貴啊。”
黎淵感嘆了一句，懷揣五十多萬兩黃金，他自然不會捨不得。
畢竟，省着點，這可以用半年。
“黎師弟慢走。”
將靈丹收進掌兵空間的香爐中，黎淵纔在管事的目送中離去，隨門外的龍夕象一起，去往神兵堂。
……
神兵堂，最落於虎山之中，比鄰驚濤堂，戒備森嚴，不但有弟子巡邏，還有一隊龍虎精銳駐守。
明裡暗裡，還有至少三十架神臂弩，配上破罡之箭，即便是宗師硬闖，也休想全身而退。
“真是戒備森嚴。”
神兵堂下的山道處，有數人駐足觀望。
“來人止步！”
幾個守山弟子橫起長刀，攔下幾人。
“令牌！”
幾人紛紛掏出令牌，那幾個守山弟子檢查之後，這纔有了笑臉：
“林師兄、單師兄、王師兄，今個是什麼日子，怎麼你們一股腦來了？”
山道前的幾人，赫然是林方追、單虹，兩人之外，是一個手持長槍的英武青年，其名王略，虎山真傳。
一下來了三個真傳弟子，幾個守山弟子都不免有些驚訝。
“多年沒來，最近難得有空，也就來走一走。”
三人對視一眼，還是林方追開口：“查一查，我們還有幾次入山機會？”
真傳弟子，三年可入一次神兵堂，但這個機會是可以累積的。
“林師兄三次，單師兄四次，王師兄兩次。”
那弟子查閱了一下，越發詫異了。
之前十年不來一次，現在三個一起來？
“我記得，兩次入山之間，至少要間隔一個半月，是也不是？”
單虹詢問。
“單師兄記性真好。”
那弟子笑了笑，打開門戶。
三人並肩走入，四下無人時，林方追瞥了一眼單虹兩人：
“兩位師兄怎麼也選擇今日來此？”
“林師弟怎麼想的，我們就是怎麼想的。”
王略輕咳一聲開口，三人目光接觸，又各自轉頭。
‘看來，他們也怕黎淵……’
林方追心下沒來由的鬆了口氣。
神兵有靈，自擇其主，正常來說，第一次來時沒有得到神兵認可，之後除非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否則也很難得到神兵青睞。
這也是他們都累積了不少次數的原因。
今日來此，自然也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要在宗門考覈之前，將次數盡數用完而已。
“兩位師弟，走吧。”
山道上，三人心思各異，還是單虹輕咳一聲，打破沉寂：
“神兵有靈，若擇主自會輕鳴，我等分散走走吧。”
“嗯。”
林方追點點頭，率先走向山中，單虹兩人也各自散去，三人雖心下並不抱有希望，但多少還是有些僥倖的。
……
“戒備森嚴啊。”
神兵堂外，守山弟子在登記，黎淵駐足打量，片刻後，接過遞迴的令牌，緩步走進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