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卷烏雲,夜雨籠罩着衡山城,能見度極低,只有閃電時而劃過時,纔有剎那的明亮。
黎淵提錘暴退,他險色稍有些蒼白,跟中卻滿是豔羨。
相比於他真氣所化的雷龍,此刻雨幕之中,連同摩天老鬼相在內的五大靈相,像極了傳說之中的大妖巨魔。
若隱若現之間,帶來的壓迫無與倫比,這是人力與天地之力的交徵,入道的力量。
“? !”
大雨中,九顆頭顱狂舞,瞳孔皆縮。
瞬間,已經認出了雨幕之中的四大靈相。
龍應禪、龍夕象、聶仙山、蒼獻之,三尊宗師,一尊大宗師!
“怎麼會這麼快?”
莫天頭皮發麻,活像是見了鬼。
對於龍虎寺,他心下頗爲忌憚,也因此,遲遲不願動用靈相,一旦動用,擒殺那刺客後,他立刻就要奪路而走的。
他甚至心中有着應對龍虎寺追殺的對策,但這太快了,他催發靈相才幾個呼吸,怎麼可能人就全到了?
“埋伏!”
心中念頭一閃而過,莫天只覺心神發冷,電光火石之間,陰霧交織而成的身軀轟然爆碎。
轟!
狂風滾滾,吹散大雨。
隔着上百米,黎淵的衣衫都被吹的“嘩嘩”響,這摩天老鬼十分果斷以身軀的爆碎爲阻礙,九顆頭顱全部掙脫脖頸,以極快的速度飛往四面八方。
“夠果斷。”
黎淵反應也很快,手腕一抖,長鞭已甩出三百米外,伴隨着一聲清脆的炸響,一顆頭顱應聲而碎。
但也只打碎了一顆,倒不是反應慢,而是一剎之後,烏雲之間探出的那龍爪已然探了下來。
與第一次不同,近距離看到這隻龍爪,黎淵頗覺震撼,那紋路鱗片惟妙惟肖,任他怎麼看,都不像是虛假。
嗡!
龍爪合攏的剎那,黎淵只覺眼前一黑,這龍爪似將這片城區的風雨、氣流乃至於光線都抓在了掌中。
那老鬼不可謂不果斷,剩餘的八顆頭顱有的已遁出數裡,卻仍是被攥進了龍爪。
繼而,揉搓。
“啊!”
這一次沒有驚怒,純粹是劇烈痛楚催生出的慘叫。
“壯觀啊。”
黎淵心中難掩震動。
這頭老鬼催發靈相的瞬間,他只覺毛骨悚然,顯然那已然是宗師級的力量,但在這龍爪之下,卻毫無任何反抗之力。
逃,都逃不掉。
而這,僅僅是一隻龍爪而已,不見龍身,更不要說龍應禪持之名震天下的“風虎雲龍”了。
“陸地神仙,果然沒有白來的稱號。”
黎淵心下喃喃。
連他見到大宗師出手都如此敬畏,對於尋常百姓而言,這不是神仙,什麼是神仙?
敬畏之餘,他心下也頓覺踏實不少,靠山大腿,自然是越粗越大越好。
呼~
剎那的沉寂之後,四大靈相盡數消失,風雨再度席捲而來,衝涮走了所有痕跡。
破碎的古廟廢墟一角,小虎崽子抖了抖身上的水汽,深深的看了一眼空中消散的痕跡,退入了黑暗之中。
“神爲天地橋,大宗師,……”
古廟外,龍夕象、聶先山等三人靜靜而立,都不曾出手阻攔那八顆頭顱,因爲他們知道沒有意義。
對於自家這位喜歡親力親爲的道主,他們早就習慣了。
“呼!”
這時黎淵纔看到龍應禪,他站在古廟外的街道上,把玩着一塊巴掌大小的石碑。
他的氣息平和沒有任何煙火氣。
分明肉眼都已看到了他的身形,可在黎淵的感應之中,那裡只有雨水,沒有任何氣息殘留。
“看來,只有這摩天老鬼一個。”
聶仙山頗覺無趣,這下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撈到,他瞥了一眼快步前來見禮的黎淵,心情頓時更差了。
這小子身上那鞭子他當年也見過,奈何,也和其他神兵一樣,並沒有搭理自己......
“嚴天雄還是謹慎,老夫本以爲怎麼也能和他打個照面的。”
把玩着摩天九子像,龍應禪頗覺可惜。
但他行事速來如此,哪怕明知只有這摩天老鬼一個,他也是要走這一遭的。
主打一個穩妥。
“邪神教的這些妖人,打着拜神的旗幟,實則沒有一個真敬神的,莫說只是一個化身,摩天真身死在此間,他都不會在意。”
聶仙山倒不意外。
“不錯。”
蒼獻之附和,表示贊同。
“也未必嚴天雄此人,.....”
龍應禪微微皺眉。”
擒殺這老鬼、肅清邪神教暗探都只是表因,他是想趁這個機會看看見見嚴天雄的,可惜後者太謹慎。
白白浪費了他準備好的陣仗,也可惜沒能順便試試那位秦樓主。
"此外……"
他瞥了一眼黎淵,心思多少有些微妙。
在他的估算下,這小子要擊敗那摩天老鬼只有催動裂海玄鯨錘的,那條蒼龍之鞭,他委實是沒料到。
神兵慕強,但也多少是在乎些緣法的,不然聶仙山也不會至今沒有神兵認主。
神兵如此,遑論極品神兵?
······
“雲從龍,風從虎。”
“龍應禪這靈相,越發的可怖了。
衡山城外,一處較高的荒山上,餘半舟臉色慘白像是被抽空一般,赤焰龍王負手而立,遠跳夜空,片刻後,他收回目光,感嘆不已。
“摩天大人這便栽了?”
餘半舟服了丹藥,氣血比之之前好了不少,強撐着站起,看着雨幕之中消散不見的龍爪,只覺冷汗直冒。
“不然呢?”
赤焰龍王冷笑一聲:“這些個老鬼死的太久,腦子就沒有幾個靈光的,不死,纔算奇怪。好在不算蠢到家,沒有呼喚真身降臨,不然,朝廷敕封的正神位置,又要少一個。”
赤焰法王語氣冷淡,更不免有幾分嘲諷。
餘半舟縮了縮頭,他可不敢摻和聖教高層與那些位尊神之間的矛盾。
“法王,咱們還回去嗎?”
餘半舟有些忐忑他着實不想回去了。
“回,定是要回的,不過,得等下一頭老鬼來。”
赤焰法王微微眯眼,沒有這些蠢貨在前面頂着,他還真有些不敢進衡山城。
那龍應禪慣會偷窺,他不得不防着點。
“還來?”
餘半舟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這幾年下來,他甚至有些懊悔自己爲什麼要當這副堂主了。
好處沒多少,壞處一大堆,不但要爲眼前這畜生補充真氣,還時刻面臨生死危機。
“自然是要來的,聽說丟失的那塊千靈度人碑裡有百年份的千靈香火,這可是那些老鬼的命,你道他們會甘心?”
赤焰法王走到樹下,盤膝而坐。
“百年香火?”
餘半舟心下一驚,這才恍然摩天上師降臨的真正目的,卻又不免驚疑:“百年份的香火可是不少,方護法怎麼敢送到龍虎寺裡,莫不是……”
“想在龍虎寺舉行儀式,沒有百年份的香火怎麼可能?儀式沒成,還丟了香火,這纔是那些老鬼也惱怒的原因。”
聽得解釋,餘半舟有些牙酸,那些老鬼的膽子也太大了,又覺肉疼。
百年份的香火,一般來說,指的是一州之地,這麼多香火丟失,他十分理解那些尊神們的心情。
“百年份的香火啊,我要是千靈法主大人,只怕也咽不下這口氣。”
餘半舟心下一嘆,怎麼讓他碰上這種破事,他只想好好的練武。
“多咽一咽也就習慣了。”
大雨漸小,樹下的赤焰法王化作一道紅光沒入了餘半舟的體內,對於那些老傢伙吃癟,他頗有些樂見其成的味道。
“恭送法王。”
餘半舟苦笑一聲。
……
“風虎雲龍。”
一處酒樓的房檐上,燕純陽負手而立,兩個老奴一左一右,看着那散去的雲龍之影,都頗覺震動。
“這龍應禪的武功,着實厲害,這靈相只怕僅在王爺的伏魔龍神相之下了。”
兩個老奴頗有些敬畏。
“這風虎雲龍倒也不差,可惜還不配和師尊的伏魔靈神相相比。”
燕純陽聞言冷曬:“給本侯十年,殺他如狗......”
兩個老奴嚇的臉色發白,忙壓住聲音勸解:“侯爺,慎言。”
“這可是大宗師......”
“大宗師又如何?”
燕純陽輕哼一聲,卻也沒再提及,轉而問道:“那諸道演武據說還有個什麼初選?”
“回侯爺,有這麼回事。”
一個老奴躬身迴應:“依着規矩,諸道演武之前,會將大部分看熱鬧的篩選出去。”
另一個老奴接過話頭:“往年,這所謂初選不過是走個過場,但龍應禪將龍虎塔都搬出來,顯然是不懷好意,不可不防。”
“不懷好意?”
燕純陽臉上頓時有了笑意:“本侯爺正覺無趣呢。”
兩個老奴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變化,他們跟隨燕純陽已久,聽他這麼說,心裡就有些不安。
“侯爺,切勿亂來,王爺他老人家……”
燕純陽一擡手,止住兩人的話,臉上笑意更濃:“這什麼初選,什麼時候開始?”
“這……”
兩個老奴都覺頭皮發麻,卻也只能回答:
“初選應持續一年,最遲,今年入冬前,也要開始,早的話,說不定過一兩個月就要開了。”
“入冬前?”
燕純陽掐指一算:“時間緊了點,不過,也差不多能湊足千陰儀式所需之數了……”
說着,他瞥了兩人一眼:“希望這儀式,不要讓本侯失望。”
"這......”
兩個老奴哪敢保證這個?
“呼~”
兩人還想說什麼,燕純陽已跨步回了後院。
……
……
“三階香火六十三道,四階香火十一道,也還成。”
小屋內,黎淵換了一身衣裳,清點着收穫,他將點燃一次神火合兵爐的香火算成一道。
“還是廟太小,要是換成千眼菩薩廟、百臂道人廟......”
稍稍清點了一下,黎淵心裡沒什麼波瀾,這點香火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只能算是蚊子肉。
他推開門,大雨漸小,遠處小廟裡亮着燈,心下一動,他端着酒茶,以及一些瓜果點心之類送了過去。
“進來吧!”
小廟內,不出黎淵的預料,龍應禪、聶仙山、蒼獻之都在。
黎淵手腳麻利的斟茶倒酒,也不說話,就站在一旁伺候。
“城西約莫十來個,一網成擒,不過有幾個硬骨頭當場自盡。”
“我那邊也差不多。”
幾人也不在意他在一旁旁聽,繼續交談着,應是肅清的探子數。
“諸多演武之前,還要肅清一波,此事關乎宗門臉面,該出手也得動一動,不要只指望下面的小輩。”
龍應禪剛放下茶杯,黎淵已給他滿上。
“行了,有話就說。”
聶仙山端着茶杯,說話時還瞥了眼他腰間的蒼龍之帶。
“弟子對那頭老鬼有些好奇。”
黎淵說着,卻是看向了龍應禪,後者兩條長眉起伏,也不回答,只是自懷裡抽出一本冊子。
“這是?”
黎淵伸手接過。
“這是宗門內關於邪神教的一些情報......”
龍應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
“自己回去看吧。”
“多謝道主。”
黎淵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拿起冊子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