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鼎湖得重生春光無邊

孫小二不料阿平有此決定,怔了一怔,訝道:“你這樣做是不是別有企圖?”

阿平搖搖頭,道:“晚輩知道展師兄生前與老前輩情同手足,晚輩這個做師弟的,既無法替他守靈,當然希望老前輩能代勞,一俟晚輩將俗務了斷,自去尋上老前輩的!”

孫小二冷哼一聲道:“你與三陰教無邪仙女朋比爲奸的事,難道瞞得了我這雙老眼嗎?

算了吧!你想帶展老弟回三陰教領功請賞,就請帶去,不必假惺惺在我面前裝蒜!”

阿平嘆了一口氣,道:“老前輩既然有些誤會,也真使晚輩百口莫辯,唉!晚輩帶走展師兄縱然有很大麻煩,但是也不能丟下不管,說不得只有冒險了!”

他一面說話,一面走近展鵬飛屍體之前,袁伯文卻在背後道:“金童!展鵬飛與我們七星教也有淵源,總不能讓你們三陰教就這麼帶走吧?”

阿平眼中爆出兇光,轉臉道:“袁兄最好不要硬插上這件事,否則我叫你下不了這座山頭!”

袁伯文冷笑道:“你小小年紀口氣居然不小,兄弟倒真想知道你有多大能耐!”

語音才落,袁怕文舉步走向阿平,使場中氣氛,頓時緊張萬分。

阿平一面戒備,一面說道:“袁兄最好停步,否則我寧可將展師兄的屍身推下山谷喂狼,也不會讓你趁心碰一碰!”

孫小二聞言慌忙道:“你千萬不能這樣做!”

可是阿平已緩緩伸出他的手,他就站在展鵬飛躺臥的大石之前,那大石之後又正是深不見底的山谷,阿平只要伸手一推,定能使展鵬飛落下山谷去。

袁伯文這時已停下腳步,道:“你拿這種手段來對待你的同門師兄,不顯得太絕情絕義嗎?”

阿平道:“展師兄已死,我爲了維護他死後的安寧,只有出此下策,他必不會在九泉之下責怪我!”

說話之間,只見阿平的手已觸及展鵬飛的身體,孫小二見狀大急,大聲道:“徐阿平,你這一推之下,將會使你抱恨終生,不信你試試看!”

孫小二本來想說出展鵬飛可能還活着之事,但怕說出來之後,節外生枝,引起更大的麻煩,所以只能出言警告阿平而已。

可是阿平像是已經作了決定,要將展鵬飛推下山谷去,但見他淚眼盈眶,別過臉去,就要作出推人的動作。

袁伯文心裡雖有不能帶回展鵬飛之憾,但他卻沒有出手制住阿平的意思。

孫小二眼看情勢如此,心急如焚,但他深恐衝過去阻止阿平之時,反而加速阿平推人的舉動,因此又道:“阿平!你在推下展老弟之前,請先聽我一句話!”

阿平擡起淚眼,道:“老前輩,晚輩出此下策,實有不得已的苦衷,請你不必多言相勸!”

孫小二道:“展老弟雖已身死,但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替他留得全屍,否則太對不住他!”

阿平慘然笑道:“老前輩!目前六大門派差不多都已知道展師兄的死訊,但他們沒有人親眼看過屍體,想象得到他們必會千方百計設法弄到展師兄的這具遺體,我們既然無力守護,倒不如推之入谷,也好使展師兄落個安寧,除此之外,我們又能爲他做出什麼事來呢?”

孫小二已趁阿平說話之時,走到離阿平三步之遠的地方,正想出手逼退阿平,不料阿平已看出他的企圖,道:“老前輩,你不要逼我,你一出手反而使我不得不推展師兄下崖!”

孫小二急得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那袁伯文卻道:“孫小二,你不必心急,徐兄弟只是做個樣子而已,他根本不會真的將人推下去!”

孫小二倏地道:“袁伯文,你心中恨不得阿平將展老弟推下深谷去,對不對?”

袁伯文怔了一怔,道:“沒……沒有啊?我怎會有這種想法?”

孫小二哼了一聲.道:“你不必瞞我,如果你不願阿平那樣做的話,你就不會出言激他!”

袁伯文笑笑,道:“哦?敢情你是說我剛纔那翻話是有意激金童下手的?那你就看走眼了!”

孫小二道:“哼!我孫小二豈會那麼容易被你瞞過!”

袁伯文插言道:“你問問金童,他要沒有意思推下展兄的話,是不是會因我一句話便下手?”

孫小二將眼光投向阿平,意思是要他答覆袁伯文的問題。

阿平這時已將伸向展鵬飛的手縮了回來,寒着臉說道:“我還不至於因袁兄一句話就堅定推下師兄的決心,但袁兄適才的話,卻使人聽來很不是味道,只不知袁兄爲什麼要鼓勵我推下展師兄呢?”

他這話無異已同意孫小二的看法,直截了當的指出袁伯文的居心叵測。

袁伯文聞言道:“你小小年紀竟然這麼多疑,當真令人費解之至!”

阿平叱道:“住口!我年紀雖輕,但好歹也是個三陰教領導人物,再怎樣也不比袁兄你差,你最好不要看輕我!”

他說話的語氣和表情,與他的年齡極不相配,但孫小二和袁伯文均不能不暗自承認他能躋身三陰教總護法之職,實是有道理。

只聽阿平又道:“袁兄!你要不要我說出你激我推人的原因!”

袁伯文老奸巨猾,自然不會在阿平之前露出退縮的怯意,道:“反正我沒安什麼壞心,你說說又有什麼關係?”

阿平冷冷道:“那最好,橫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說出來於你也無損,對不?”

袁伯文沒有理會他,阿平又道:“展師兄是貴教教主高晉所賞識的人,說不定哪一天會成爲得意助手,那時地位可能就高過袁兄你,在這種情形下,難道說袁兄不會把展師兄視爲眼中的釘嗎?”

袁伯文還沒開口,孫小二已恍然道:“對!高晉千方百計想收展鵬飛爲徒之事,江湖上早有傳聞,袁伯文自然心裡更有數,他因爲妒恨展老弟,而有藉機殺他之心,實是相當合理!”

孫小二和阿平還不知道展鵬飛早已與高晉攜手合作,否則他倆就會更肯定袁伯文的妒恨殺人之動機了。

但袁伯文思路敏銳,他在孫小二和阿平的直斥之下,居然還能聲色不動,徐徐的道:

“你們兩人不要自作聰明,剛纔你們的假設,根本就不能成立,這樣怎能唬住我?”

孫小二道:“唬不住你最好,等過了今日,我要是碰上你們教主不夜城主高晉,我倒要請教他對你這件事的看法!”

袁伯文臉色相當凝重,顯然他很重視孫小二的話。

孫小二笑了一笑,轉向阿平道:“老弟!這回你該不會再有推下展老弟的念頭了吧?”

阿平道:“那也不一定!”

孫小二訝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想叫袁伯文趁了心!”

阿平道:“我自然不會如此,但我要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使展師兄從此安寧的話,我還是會讓他永瞑那深谷的……”

袁伯文突然道:“你推與不推,是你的事,我着你趕快作個決定,免得那火山爆炸,大家都死在這裡……”

孫小二道:“既然不關你的事,你急個什麼勁?”

袁伯文道:“我只是提醒他一下而已,幹你鼠精什麼事?”

孫小二哼了一聲道:“只怕你還是巴不得阿平趕快推展鵬飛下去吧?”

袁伯文變色道:“孫小二!那展鵬飛早已死人一個,我若有除他之意,此刻目的已達,根本無須再鼓動阿平推他下谷,你再血口噴人,別怪我出手無情……”

孫小二心裡雖然懷疑袁伯文很可能已看出展鵬飛還活着,但卻無法從袁伯文的言語中找出證明,因此就不敢出言反駁袁伯文的話。

但阿平卻道:“袁兄,咱們都是明眼人,不須在這裡說瞎話,你明明已知道展師兄未死,何必假惺惺的?”

袁伯文居然沒有否認,道:“那你呢?你還不是早就知道展兄未死?”

阿平笑笑沒有回答,孫小二卻訝道:“什麼?你們都知道展老弟沒有死?”

阿平道:“老前輩,不瞞你說,這事我本來只是懷疑而已,直到師兄被老前輩你劫持此處之後,我得到了更進一步的證實,剛纔我伸手觸到師兄的身體,則完全相信他還活着……”

孫小二露出迷惑的眼光,顯出他不解的神色,阿平遂又道:“老前輩,你知道江湖上有一名人稱靈貓的老頭嗎?”

孫小二搔搔頭,道:“我怎會不知道他的大名呢?他……他怎麼啦?”

阿平望着他緊張的臉,道:“靈貓老前輩,便就是指點我到此尋你,以及告訴我展兄並沒有死的人……”

孫小二恍然道:“原來是那臭貓作的怪,我還以爲你老弟真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偵悉我劫走展老弟之事!”

阿平淡然道:“天下間除了靈貓老前輩有能耐偵知你老人家的一舉一動之外,應該不會有第二人了吧?”

孫小二道:“不錯,那貓兒現在何處?還有他的主子是不是也來了?”

他很快的問了兩個問題,顯然他極想知道那靈貓的消息。

阿平道:“靈貓老前輩的行蹤晚輩卻是不知道,晚輩猜想他或許已離開了這山區了!”

孫小二道:“那麼他的主子呢?”

阿平道:“至於巫老前輩,晚輩就更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了。”

孫小二仍不放鬆,問道:“你見過那姓巫的老爺?”

阿平點點頭,道:“他叫靈貓將我找了去,但只告訴我展師兄並沒有死之事而已!”

孫小二道:“他有沒有告訴你展老弟因何閉氣?”

阿平望了袁伯文一眼,見他很專心的在傾聽,遂道:“袁兄,你也想知道展師兄因何閉氣之事吧?”

袁伯文道:“兄弟自然很想知道,否則我如何去向敝教教主交待呢?”

他這話是實話,阿平想想有理,因此道:“那巫老爺告訴我,展師兄可能在體內功力凝聚之時,驟受外力襲擊,致凝結在任、督兩脈,因而閉氣昏迷過去的!”

孫小二道:“這我就不懂了,功力凝結任、督兩脈,如不能暢通,人可能就走火人魔,但展老弟雖有走火人魔的現象,卻並未因此震斷心脈,真叫人想不通……”

袁伯文突然道:“這沒有什麼奇怪之處,因爲凝聚在展兄任。督兩脈之間的功力,是敝教獨門大北斗玄功,所以雖不能衝破任。督,卻還不至於走火入魔……”

孫小二看了袁伯文一眼,道:“七星教的大北斗玄功確是以陰柔見長,它能護住心脈使展老弟不死,雖有可能,只是幾時聽過展老弟練過什麼大北斗玄功?”

阿平道:“袁兄是七星教的高手,對大北斗玄功最熟悉不過,他的話應該不假,何況那巫老爺也是這麼說!”

孫小二道:“嗯,那巫老爺熟知六大邪派的各門技藝,他如是這麼說,加上袁伯文的印證,那麼展老弟確是傷在他自己體內的大北斗玄功了……”

袁伯文插言道:“據說展兄昏迷閉氣之前,曾受斷腸府曹夫人的一記重擊,由此看來,展兄玄功已練有火候,否則他不會在那一剎那之間,提氣運功的!”

孫小二想了一想,道:“這麼說,展老弟這條命竟是大北玄功救了他的?”

袁伯文點點頭,表情很是複雜,使人看不出他對展鵬飛之未死的想法,是喜是憂。

孫小二皺着眉頭道:“袁伯文,你既然是七星教的人,那麼你應該知道誰傳授大北斗玄功給展老弟的了?”

袁伯文道:“此事恕難奉告!”

孫小二突然展顏一笑,笑得袁伯文莫明其妙,問道:“你笑什麼?”

孫小二依然笑道:“你這不是等於告訴我是誰傳授展老弟玄功了嗎?”

袁伯文怔了一怔,道:“不論你怎麼猜都無所謂,反正不是我告訴你的就對了!”

孫小二道:“是不是高晉親自傳授的?”

袁伯文一語不發,將眼光投向別處。

孫小二聳聳肩,道:“你不敢說也無所謂,這事橫豎也不重要,要緊是解救展老弟之法!”

他提高了聲音道:“袁伯文!你要是知道解救展老弟的方法,不會不說出來吧?”

他這話犀利之至,等於是在警告袁伯文不要存有加害展鵬飛之心,否則高晉不會放過他。

自然是孫小二聰明之故,否則他也不可能從高晉傳授展鵬飛的大北斗玄功之事,聯想到高晉與展鵬飛之間的關係,進而推測出高晉必然很賞識展鵬飛。

袁伯文哪聽不出孫小二的言外之意,是以他聞言之後,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展兄既然是因大北斗玄功凝聚任、督兩脈才閉氣昏迷,兄弟自無不救之理,否則教主知道了,我哪有不被重罰之理……”

他這話一說出來,孫小二頓時有如釋重負之感,因爲他一直以爲袁伯文不會那麼爽快答應救醒展鵬飛的。

可是阿平卻冷冷道:“袁兄還算聰明,巫老爺早已告訴過我,你有救醒展師兄之力……”

袁伯文道:“難怪你能知道我早已看出展兄沒死之事,卻原來是那姓巫的告訴你……”

他頓了一頓,又道:“只不知那姓巫的是什麼奇人?還有你既已知道展鵬飛未死,怎麼還推他下崖呢?”

阿平道:“巫老爺是誰,你心裡應該有數,至於我會不會推下展師兄,你心裡也應該知道!”

袁伯文皺起濃眉,道:“你不說也無妨,我只不過隨口問問而已……”

他緩步走向展鵬飛躺臥之處,一面又說道:“咱們還是救人要緊,徐阿平請把令師兄抱下來,好讓我運功行氣……”

阿平還待轉身抱下展鵬飛,驀地一陣轟隆之聲起自山頂,接着整個山頂激烈的震動起來。

這次震得相當猛,斗大的石塊如飛矢般的自四面八方砸了下來,有幾個與袁伯文和阿平同來的人,被砸得腦袋開花。

袁伯文,阿平和孫小二等三名高手,情況也好不了多少,他們在猛烈的山搖地動之下,連站穩都不太容易,何況還要問躲頂上砸下來的大塊石頭,以及斷木殘枝。

震動持續了足足有一盞熱茶之久,始才漸漸停止下來。

在山頂上的阿平等人,經過這一番地震,個個都趴在地上,那種狼狽相,着實令人好笑。

等震動停止之後,衆人才敢站起來,紛紛撲掉衣衫上灰塵,莫不有“再世爲人”之感。

袁伯文首先吁了一口氣,道:“這天災地變之動,委實是厲害之至,兄弟算是開了眼界……”

他的話一點兒也不錯,自然界的力量,確是人力所不能抗衡的。

那山頂的合抱大樹,危石巨巖,經過這麼一次地震,早已東倒西歪,面目全非。

他們被眼前的景物,嚇得呆若木雞,真不相信片刻前的林木花果,石山深洞,此刻竟已被破壞無遺。

孫小二定了定神,道:“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險地再談……”

說話之間,他的眼光四下索尋,赫然發現展鵬飛所臥那座巨石,此刻竟已不知去向,孫小二這一下駭得張大了口,“哎呀”一聲,道:“不好了!展老弟已被震落深谷之下了!”

他這一聲叫嚷,頓時將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展鵬飛剛纔躺臥的方向去。

果然,原來那塊巨石,這時已空蕩蕩的不知去向,躺在石上的展鵬飛,不用說也已役有了蹤跡。

這個驟然發生的變化,使在場衆人,無不駭得面面相覷。

阿平第一個衝向剛纔那巨石聳立之處,探首一瞧,但見那地方已變成一個大缺口,再過去,則是那一深處不見底的山谷。

那深谷依舊雲霧繞繞,被一層密雲覆蓋着,景色一片朦隴,根本看不清谷底的情形,當然更難看得到展鵬飛與那巨石落何處了。

阿平見狀,只覺得腦中一陣轟然,心想:完了,這下子展師兄真的沒了命。

在他背後的孫小二和袁伯文,只看阿平那種失魂落魄的神態,也能體會出展鵬飛這回恐怕難逃劫數了。

阿平頹然的退到孫小二之前,慘然一笑道:“老前輩,展師兄他……他已經……

孫小二這次才真正體味到阿平對展鵬飛的情誼,他望着淚眼婆婆的阿平,道:“嗅!這莫非是天意?”

袁伯文卻道:“展兄已被擊落深谷,咱們在這裡長吁短嘆也沒用,還是下山另謀計策……”

他說得並非沒有道理,可是阿平聽在耳中,卻聽得很是刺耳,道:“展師兄一死,袁兄可稱心了吧?”

袁伯文雙手一攤道:“你的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決好不到哪裡去,你還是不要惹我的好!”

他說完話憤憤的走開,揮手帶領與他同來的七星教手下,連個招呼也不打,便舍下阿平和孫小二,徑自尋路下山而去。

袁伯文一走,山頂上就只剩下孫小二,以及阿平和他的手下。

阿平惘然的望着展鵬飛落崖的地方,嗒唏若失,毫無下山的意思。

與他同來的五名三陰教徒衆,有兩人被大石砸傷,他們對適才的地震餘悸猶存,一見阿平宛如老僧人定般的站在那裡,心中不禁着慌。

於是那三名未受傷的三陰教徒衆,相互推舉一名叫王大通的頭目,上前摧促阿平下山。

王大通員知阿平心情不好,過去促請下山,很可能挨一頓痛斥,但他對地震的恐怖更大,於是硬着頭皮走到阿平背後,很小心的道:“啓稟總座!屬下……”

阿平沒讓王大通講下去,突然轉向孫小二道:“老前輩,你有沒有看到那邊有道瀑布?”

孫小二神情一愣,循着阿平所指的方向射目張望,果然在斜對面的一座山崖,有條匹練順流而下,雖然距離少說也在百數十丈之外,但孫小二還是可以看到水花四濺的一道瀑布。

然而孫小二卻不明白阿平要他看那瀑布的用意何在,詫異的問道:“是的,對面那山頭確有瀑布,不知你對它有什麼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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