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人熾赤須飄拂,目光如電,周身紅光隱隱閃爍,便連周遭的廢墟流火也似是懼怕他的威勢,紛紛繞道飛舞,化作一圓形火圈,將五人包圍在其中。
寧楓盤坐於一巨石之上,調起凝息,休養傷勢,耳邊傳來羽人熾的聲雷怒吼,心中震撼、驚訝,但卻一絲恨意也難以提起。他自從與太原城主高光啓相交,便心中疑惑萬分,高光啓雖玩世不恭,花天酒地,但其韜光養晦、智勇兼備,豪爽之極,他的師父又怎會是一個濫殺無辜百姓,只爲討好武皇的殘厲之輩!
此時聽其說言,其中果然另有隱情,他口中所說的奸詐小人,怕就是幽木魔君了!
寧楓念及這個身份神秘、從未謀面的魔教青木殿主,心頭怒火升騰,直燒的雙目盡赤,血液都是在滾滾沸騰!
蓮花六郎聞言怔了片刻,又是哈哈狂笑,似是聽到了最爲滑稽的事情,良久才道:“堂堂北都太原之主,望月神宗的寒門門主,難道就這麼容易被小人矇蔽?羽人熾,你如此爲自己辯解,難道是想在這個小子面前撇清自己的罪責?”
自峨眉魔門攻山之戰後,寧楓的身份便已傳遍了天下,神帝傳人還是魔教叛逃弟子,人人爭執,莫衷一是,但他被妙應仙人自白絕山谷的屍體血海中救出,卻是被傳的紛紛揚揚,魔教便是以此顛倒黑白,污衊其是魔門弟子。
羽人熾看也不看寧楓,鬚髮盡張,大笑道:“我羽人熾敢作敢當,又何必撇清?我徒兒既然在臨死之前將定靈珠和九鼎交給了這小子,便已證明他絕不是什麼魔門妖人,如果這小子想要報當年之仇,取我的性命,隨時恭候!”
“但在此之前,誰若想碰這小子一下,便先過我羽人熾這一關!”
其言若九天罡雷,在寧楓的腦海中轟然炸裂,他擡起雙眼,怔怔地看向羽人熾,只覺其身形立天,周遭氣息潮動,凜然若天神,便是自己一直將其當做仇人,此刻也不由生出幾分敬仰,暗想:“高兄,你有這麼一個師父,也不枉此生了!”
冰鏡被其氣勢所攝,俏面慘白,生出幾分俱意。卻聽蓮花六郎冷道:“既如此,那我只好連羽門主一起捉拿了,到時候再讓武皇治你的罪!”
說罷其俊秀面容一擰,現狠厲之色,纖長手指凝於脣邊,隨着法訣的不斷誦唸,一瑩瑩閃爍,珠光流彩的蓮花寶座出現在胸前,其上分列有一十八瓣粉色蓮花和一十八顆青翠蓮子,淡藍色靈力緩緩流轉其上,寒冷之氣不住向外擴散,便是寧楓相隔數十丈,也覺周身經絡凝結,真氣運轉緩慢,身體更似如置身北極一般,簌簌發抖。
一旁青葉真人見神宗內部爭鬥,不願插手其中,此刻見到神器珠玉蓮花,也不由出聲驚歎:“好一朵蓮花!”
羽人熾雖悍勇,卻也不是無謀之輩,此刻見其已是絕然與自己爲敵,心中暗暗戒備,手中雀翎刀閃爍赤芒紅光,那道道火鳥翎羽都似活了一般,欲乘風翱翔。
張昌宗被其氣勢所震,連聲叫道:“好!好!”言罷蓮花寶座倏然升空,一十八顆蓮子綻放金光,如流星一般激射而出,裹挾裂空之勢直朝羽人熾擊來。
羽人熾見狀殊無懼色,反而是胸中豪氣頓生,他自任寒門門主以來,已經許久未作戰,早已懷念曾經的戎馬歲月,此刻面對冰門門主,神宗的絕世高手,更是興奮之極。
他踏足頓地,飛身躍起,手中雀翎刀幻化成長達丈八的赤紅氣刃,接連橫掃揮動,每一擊都帶動起周遭的空氣鼓舞,陣陣熾熱氣浪上下翻騰,鐺鐺聲連響,瞬間變將當年的九顆蓮子擊飛。
後方的九顆來勢不緩,破開氣浪瞬息而至,羽人熾叫道:“來得好!”左手又凝出一道氣浪,悍然掃出,將蓮子捲入其中,接着長袖一揮,又令其速度陡轉,竟是朝蓮花六郎飛了過去。
其右手御長刀,左手使火浪,片刻之間已是將蓮花六郎的攻勢化解,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令人不由喝彩。寧楓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他自修道入世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近乎天之道級別的決戰,一時心頭震撼,難以言喻。
神宗兩門主正自激戰時,另一側的冰鏡卻是直視空中那翩然若驚鴻的俊秀身影,心頭竟是出現一絲異樣感覺,生出前所未有的擔憂,她從小加入神宗,修道數十載,一直以爲唯有清心寡慾,方纔能證大道。但此刻那冷酷的內心接連盪漾出莫名的漣漪,臉龐更似被火燒一般滾燙。
她見門主苦戰多時,也不能拿下羽人熾,便欲上前幫忙。但卻知自己修爲相距頗遠,此刻又受傷甚重,加入戰局反而會成爲拖累。心中暗歎祈禱之餘,突見寧楓盤坐於一巨石之上,暗自療傷。
“這一切都因這小子而起,待我先抓了你再說!”
美眸中閃過冷意,瞬間又恢復成那冷酷無情的冰門嗣主,她玉足一點,翩然飛起,手中玉夜靈光鏡在空中疾速流轉,映射出周遭的火光,更添威力。
一道赤白變幻的月華當頭射了過來,寧楓正專心觀戰,沒有防備,頓時被其籠罩其中。
心頭暗叫不好,急忙運靈抵抗,但那月寒飽含無上寒冷,竟將自己的靈力盡數封堵。他心有不甘,苦苦運氣定靈珠,調起一絲絲靈力,匯聚流動,與那月華對抗。突覺一道氣浪斜向劈來,身形陡然輕鬆,擡頭看去,卻見是羽人熾前來救援,他目視冰鏡,怒道:“無恥女人,當年若不是你帶來聖旨,我三千將士、那無辜百姓怎麼會淪爲鬼魂?不想你不思悔改,卻落井下石,真給望月神宗蒙羞!”
冰鏡被其厲目一瞪,生出幾分俱意,卻仍強辯道:“哼,我爲武皇效命,問心無愧!倒是羽門主身受皇恩,卻三心二意!”
羽人熾尚未反駁,卻聽空中傳來一陣冷笑:“哈哈,連冰鏡都明白的道理,羽門主爲何卻一直參悟不透呢?”言語之間,手中攻勢不減,蓮花花瓣從四面八方怒旋而來,清香瀰漫,其中隱藏的,卻是濃烈的殺意。
羽人熾一式“天降流火”疾速揮出,頓時將漫天的蓮花攻勢化解於無形,正要說話之際,卻聽身後一聲大叫:“羽門主小心!”他轉眼看去,卻見側面一花瓣化身利劍,閃爍烈芒,疾速飛來。
他閃避不及,頓時被穿過肋下,鮮血橫飛,但其性甚剛烈,哼也不哼一聲,只是退後兩步,便穩住身形。
張昌宗心中暗驚,冷笑道:“好一個水火神將,真是小看了你了!”
寧楓卻是看的分明,羽人熾的獵獵紅袍之下,已是鮮血直流,珠玉蓮花乃是神器,被其擊中,傷勢豈會這般輕弱?他見羽人熾如此護佑自己,心中感激,淚眼婆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表達?
正自慨然之時,卻已聽羽人熾回頭說道:“這面首修爲不弱,又有冰鏡相助,我一人之力恐怕不敵,小子,你能戰否?”
寧楓一時驚愕,修爲到了神宗門主的級別,已是漸臻化境,少有敵手。越是如此,心中便越是自傲,想不到羽人熾竟然直接自承不敵,其爽朗灑脫,令人不得不敬佩。
又聽其詢問自己,寧楓不由也生出滿腔豪情,大叫:“頭顱尚在,手足未斷,如何不能戰!”
羽人熾哈哈大笑:“好!好!那冰鏡這女人就交給你了,她素來冷酷無情,小心被凍僵了!”
寧楓見其如此關頭還在開玩笑,心中些許緊張也倏然消散,笑道:“那可正好,小子我從高兄那兒剛學了一些火靈術法,非把她烤化了不可!”
蓮花六郎、冰鏡沒料到這兩人竟是突然聯手,心中憤怒,又聽其高聲談笑,將自己視若無物,更是怒火升騰,難以自抑,口中冷道:“既然你二人執意如此,那便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羽人熾生怕張昌宗對寧楓出手,不顧自身傷勢,遁地飛出,雀翎刀上赤芒節節暴漲,丈八長刃沖天而起,一時便連四周的宮殿廢墟烈焰也不能與之相比。他每躍出一步,刀上氣芒便熾烈一分,待到後來幾乎像是橫貫空中的一道長虹,已可看到周遭的空氣被激盪地漣漪四散,迸裂爆炸。
不管是十年爲太原城主,還是十年後爲神宗門主,他都是一直隱忍,心頭那道滾燙的熱血一直潛伏暗涌,今日在對寧楓的愧疚之下,終於全然爆發出來。
寧楓與其相距近百丈,仍然感到那銳利無匹,威猛霸道的火靈真氣,開山裂地般的向周圍擴散。
心神震撼之際,卻已經看到羽人熾與蓮花六郎廝殺在一起,雀翎刀大開大合,每一招都是焚天灼海的驚天氣勢,珠玉蓮花在空中疾速流轉,淡光搖曳,蓮子蓮花皆被不斷壓制,無法突破分毫。
寧楓周身雖被狂暴的氣浪擊得生疼,心頭卻是從所未有的暢快,餘光正瞥見冰鏡妙目怔怔地看着天上的蓮花六郎,其中似乎是有擔憂關切之意。
他心中一動,暗想:“原來這女人也不是那般冷酷無情。不過,既然羽門主邀請我一戰,我豈能讓他失望?”想罷哈哈一笑,飛身躍至冰鏡身前,說道:“冰鏡大人,你一直對我恨意萬分,此時不動手,還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