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你真道沒人可以殺得了你麼?”
此言一出,在場中除了寧楓之外盡皆變色。妖獸們更是雙目露出驚恐之狀,不停地顫抖。寧楓正詫異:“什麼人一句話就將這羣桀驁羣妖嚇成這個樣子,難道便是他們口中所說的天犼麼?”
正思慮間,卻已見嘯月天狼和遮天海蜃同時拜倒在地,呼道:“屬下參見天犼大人!”
九嬰臉色大變,威勢收斂,九個頭顱來回甩動,看着頂上的虛空。
不一會兒,那虛空陡然發亮,閃過一抹淡淡的光芒。一個人影從其中緩緩降落,寧楓定睛看去,卻見是一個身着布衫的五尺老頭,貌不驚人,但面上卻是淡然微笑。寧楓暗奇:“這怪地位還在五行殿聖獸之上,怎麼是一個小老兒?”募得靈光一閃,醒悟道:“對了,這些妖怪變化多端,變一個人形輕而易舉。不過這老兒面對如此妖獸大軍還滿面輕鬆,閒庭信步,想來定然實力驚人。”
他不由回憶,卻想不起江湖上有人提到過天犼的名號。
老兒走上前來,看了嘯月天狼和遮天海蜃一眼,淡淡道:“起來吧!”倆怪卻兀自不動,低聲道:“屬下護衛不力,讓這些畜生攻上來,打擾了天犼大人的修行,罪該萬死!”
老兒淡淡一笑,也不堅持,反而是步履蹣跚的緩緩走了上前,撇了一眼寧楓,又看向衆獸,說道:“爾等好威風,被囚在這蓮花之下,還如此張狂!”
寧楓與其目光相接,便覺周身一冷。又見這人與尋常老兒無異,但其言語之間,卻是帶着一股令人敬畏的威儀,心底暗暗駭然。饒是寧楓從來不肯屈服別人,此時此刻,也不由生出幾分勢弱之心。
而場中密密麻麻,不下萬數的妖獸反應更爲激烈,近乎一半者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擡起來,龐大的身軀簌簌顫抖。
九嬰魔君數十丈長的身軀矗立在虛空之中,十八顆冰冷雙眸俯視着眼前這個不過五寸的老頭,一時周圍寂靜無聲,呼吸可聞,半晌後才道:“天犼大人,你貴爲神門帝師,今日蓮花寶塔的封印減弱,爲何不帶着我們一起逃出此地,光大神門?”
天犼微笑道:“光大神門?呵呵,若神門盡是些你們這種飛禽走獸,惡狼兇虎,我看不要光大也罷!”
寧楓聞言心底暗暗奇怪:“這天犼稱帝師,難道竟是那魔帝的師父麼?不過爲何他似乎對於魔門殊爲不屑,對這些妖獸好像更是鄙夷!”
九嬰魔君募的哈哈大笑,好像陡然增了幾分氣勢,道:“天犼大人此話真是令人寒心,若沒有我們這些靈獸鼎力相助,神門當年哪裡會有那氣吞天下的實力。今日今時,被那些老禿驢關在這裡,便要過河拆橋,討他們開心麼?”
天犼微微一笑,卻並不言語,反是回身走來,取出兩粒淡青色的藥丸分給嘯月天狼和遮天海蜃服下,過不得片刻,兩怪便傷勢盡復,與初時無二。
寧楓自幼學習岐黃煉丹之術,雖許久不用,有些荒廢,但論及對醫藥的造詣,天下卻少有能及。此刻見到那藥丸,竟能瞬間治好這些妖獸所造成的傷口,不由微微驚奇。
九嬰魔君見下方三人不理會自己,又瞧見麾下衆獸膽戰心驚的模樣,他情知此刻必須立一立威信,不然己方天獸軍恐怕忌憚天犼的實力,要不戰而退了。當下他九頭齊齊俯衝而下,厲聲道:“天犼,你今日若不願帶領我們大家離開,那便請讓至一旁,讓本座來看看青蓮究竟有何玄妙?”
他雖疾言厲色,但終究不敢一下子撕破臉皮,仍在出聲試探。
寧楓素日最恨這些吃人魔獸,此刻見天犼三怪不答,他終於忍耐不住,大聲道:“聽說這蓮花寶塔越往高層禁制越強,你們連破開第八層都要等蓮花之力減弱的時候,還想衝到那最頂處,恐怕是癡人說夢吧!”
九嬰正強運神識,感應天犼的實力,突然聽到一旁傳來人聲,他循向看去,才發現場中竟然還有另外一人,冷笑道:“這小兒是誰?”目光掃了一眼嘯月天狼和遮天海蜃,譏道:“難不成是你們二怪在此處苟且生出的妖種麼?”
寧楓雖自幼便爲孤兒,但十數年來經常夢到家人的容顏,心中時時思慕,此刻聽其辱及父母,不由怒道:“放屁,你大爺我是爲天地之靈的人類,豈是你們這些妖魔能夠相提並論的?”話一出口,突然醒悟:“糟了,只顧着泄一時之憤,竟將嘯月天他們三人也罵進去了!”不由側目一看,卻見天犼他們並無慍怒之色,當下稍稍放心。
蓮花寶塔逐層封印變強,是以能夠關進上層的,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魔獸。當年若不是九嬰魔君與嘯月天他們不合,也會被關押在第八層。此刻九嬰瞧見寧楓實力平平,但卻身在此處,不由心中暗暗警惕,以爲他定然是在隱藏實力。
卻聽天犼突然笑着對寧楓道:“小兄弟這話有失偏頗,人類雖爲天地之靈,但卻與走獸飛禽同爲陰陽二氣交合而生,並無太大的差別。”
寧楓也自知言語不當,便抱拳道:“老前輩說的不錯,是在下口無遮攔了!”
九嬰魔君等得不耐,說道:“你們莫要在此說這些廢話。蓮花禁制的力量今日出奇的弱,我們必須把握這機會,不然等那些和尚反應過來,就爲時已晚了。天犼,你們若是想在此修行,抵消罪過,我也不攔你們,只要給我讓開道路就行。”
天犼淡淡道:“九嬰,你真以爲你能破開蓮花的禁制,逃出塔外麼?”
九嬰魔君怒道:“不試試怎麼知曉?況我麾下有上萬天獸軍,當年連那李世民小兒的天策軍也不是對手,何況慈恩寺的這些老禿驢!”說罷九頭忽然一閃,又是化作了三角蟒蛇的模樣,他感應良久,終於確信天犼此刻身上仍有蓮花封印,實力未復,此等大好機會不把握,更待何時!
其口中蛇信吞吐,如九條紅色閃電,瞬間即至。寧楓見其一出手便是傾盡了全力,不由駭然,運靈抵擋。卻見那天犼瘦小的身軀避也不避,仍是負手站在原地。寧楓忍不住大叫道:“老前輩小心!”
其話音剛落,九條蛇信便蜿蜒纏繞,擊在天犼所站立的位置。嘯月天狼和遮天海蜃護住心切,急忙一撲一躍,不想那九嬰頭顱忽的環繞飛旋,凝出一個十丈方圓的漩渦。嘯月天倆怪擋之不及,重重地跌落在遠處。
九嬰魔君一擊得中,哈哈大笑,其麾下的百獸也終於不再驚慌,尾隨着擁上前來。
“九嬰,你還是那般暴虐,今日即使蓮花封印解開,我也不能讓你走出此地。”
九嬰魔君臉色愕然,似是沒有料到修爲盡失的天犼能夠躲過自己的這必殺一擊,不過此刻既然已經出手,便再無迴轉餘地,若是讓對方恢復實力,自己恐怕今後上天遁地,都難以逃脫了。
當下心一橫,如山嶽一般的龐然身軀直直豎起,伸到了頭頂上的茫茫虛空之中。寧楓瞧之大駭,原來世間真的有這樣遮天蔽日的魔獸,他尚未來得及多想,便又覺頭頂上轟隆作響,如雷霆震怒,海嘯翻天,一股強大到不可思議的颶風當頭怒卷下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寧楓暗想此間之事不過是魔門妖獸們之間的內訌而已,自己實在沒必要插手其中,但想到嘯月天狼和遮天海蜃倆怪纏綿悱惻,情意綿綿,他心裡卻有生出一絲同情之意,兩相糾結,募的一咬牙道:“罷了,若我此刻明哲保身,這九頭蛇對付完他們,必定也不會放過我!”
當下寧楓縱身一躍,便欲將天犼從那颶風中心救下來。他御使九宮步,身體在空中劃過幾道奇妙的曲線,竟從風口浪尖下堪堪掠過,來到中央。擡眼望去,卻見天犼對自己笑道:“這步法精奇之極,瞧起來有幾分眼熟。”
寧楓聞聽暗道:“這是峨眉山白猿教於我的,連夢慧大師都不曾學過,你怎麼會眼熟?”不過此刻來不及計較這些,他拉住天犼雞爪似的乾枯手掌,便欲離開。但不想頭頂的狂風已然襲至,一股強大之極的威壓罩在身上,寧楓只覺渾身骨頭咔咔作響,皮膚都似被撕裂了一般,劇痛無比,不一會兒便神識恍惚,失去了知覺。
迷迷糊糊之間,他只覺得一股溫暖的白光將自己包裹,身上的傷勢竟在一瞬間復原,身體輕飄飄的。寧楓雙目緊閉,喃喃道:“我已經……死了,到了仙界了麼?”
“呵呵,小子,你命硬的很,哪裡那麼容易就死了!”寧楓忽聽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雖輕柔淡然,卻瞬間將自己腦中的混沌刺痛驅散一空。他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嘯月天狼和遮天海蜃分列左右,而那天犼化作的老兒卻仍然站立在前,瘦小的身軀卻如磐石般,面對狂風巨浪,仍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