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之大駭,朝來人看去。卻見是一身着紫色道服的少年,眉似劍指,目若朗星,面色上滿是桀驁孤高之色,任是面對天下道門高手,竟也毫無畏懼。
寧楓心中陡然一跳,隱約中竟是覺得這少年看起來十分熟悉,但偏偏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霹靂真人孑然一身,誰也不服,自是看不慣一個少年如此囂張,冷笑問道:“這是哪門哪派的高徒?如此不懂規矩,難道也是你們五嶽劍宗的嗎?”
任真子、王靈妃等人面有不愉,無言以對。
青陽子笑道:“非也,我五嶽劍派雖大,卻還沒有這等少年天才。”
霹靂真人冷道:“那讓這小子的師尊領他過來才行。若不然,到時候讓他一不小心贏了比試,難道讓他來當這玄門神帝嗎?”
青陽子嘿嘿笑道:“他的師尊,我怕你們請不來。”
其言一出,衆皆驚疑。崑崙論道乃是太清門召集的道門盛會,還有誰能邀請不來,除非她是當朝天子?不少人已經出言譏笑,而寧楓站在後方,心中咯噔一下,隱隱想到一個人。
那少年站立原地,氣勢凜然,冷道:“你這無名小道想知道我的師承,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遊仙山?”
遊仙山?在場衆人聞言大爲驚駭,一片轟然。此山位列道家第一洞天,聲名卓著。但真正讓其名滿天下,令人敬畏的,還是那一個名字——天地仙師王緯玄!
今時今日,天醫妙應仙人已然化羽,天下間的高手,以天地仙師爲第一,即使是赤天國師也無法與之相比!
寧楓呆立原地,心潮澎湃,幾乎流下淚來。原來這少年竟然就是他當年在遊仙山上見到的司馬承禎。想不到區區三年,便換了模樣,已然認不出來了。但那眉目間的傲氣,卻和天地仙師如出一轍,他早該想到了!
太清門衆人也悚然一驚,天罡仙笑道:“來人可是仙師之徒,司馬承禎!”
司馬承禎聞言作了個揖,淡淡道:“正是,家師讓我向天罡仙問好!”言語間瞧也不瞧太極殿中的其他人。各大道門心生怨怒,但一想起天地仙師的脾性,竟沒一個敢站出指責。
天罡仙也不介意,笑道:“多謝仙師掛懷,不知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司馬承禎說道:“家師身體無恙,只是日夜唸叨天下再無對手。還說等他日空了,要來崑崙山拜會。”太清門人面面相覷,天地仙師所謂的“拜會”,自然便是要一較高下了。但自妙應仙化羽,太清門上下已無能與之一斗的人了,若是仙師真的前來,崑崙太清豈不是要大失顏面?
不少道門幸災樂禍,竟有期盼神色。
司馬承禎又調轉過頭,朝任真子等人所在的閣樓說去:“家師還說,也要到泰山,拜會一下洪元真仙。”
五嶽劍派弟子也面有不悅,唯有任真子笑道:“師祖他尚在閉關,恐怕見不了仙師。不過等師祖一出來,我定會將此話傳達。”
司馬承禎也不回答,只是朝着太清門人的方向,朗聲道:“天罡仙剛纔說欲通過比劍來推選神帝,不知是否當真?”寧楓暗中見其面色雖淡,但炯炯雙目之中分明有一絲激動之色。
他瞬間恍然,大叫糟糕。怪不得青陽子進入玉虛宮,卻在太極殿門外逗留許久,原來他的目的便是等待天地仙師之徒。遊仙山歷代傳人皆好戰喜勝,天下皆知。他便是利用此點,攛掇司馬加入這爭奪玄門神帝的戰局。而司馬心思單純,不疑有它,心中本就好勝,再加上想着幫師父贏回玄門神帝的名號,壓過妙應仙一頭,對其來說,無異於一石二鳥的好事。
至於此舉會對道門和魔教產生何種影響,他又怎麼會考慮?
各大道門雖不乏年輕高手,但真正能和司馬一戰的,寥寥無幾。如此一來,恐怕神帝之位,有很大可能會落入遊仙山。但天地仙師修爲雖高,卻不是神帝的最佳人選。若他做了神帝,恐怕天下間將戰事頻發,沒有寧日了。
寧楓心頭焦慮擔憂,卻無一絲辦法。唯今之計,只能祈禱道門之中,有人能勝過司馬了。
天罡仙似也是想到此點,沉默片刻,但他德高望重,話已出口,怎能更改?當下笑道:“當然,貧道所說,自是能代表太清門,若其它道門沒有異議的話,那今日便開始崑崙論劍!”
太極殿中各人互相對視,一時無人上前。寧楓正自暗喜,忽有武夷劉真人上前笑道:“既然天罡仙同意了,那我便斗膽,派小徒陸金龜參戰!”
有人出頭,其餘道門頓時再無顧忌,紛紛叫嚷:“青城洞天關尹子參戰!……羅浮山朱耀真參戰……”
不過片刻,各大道門便派出最精銳的年輕一代高手出列,個個氣質出衆,修爲不凡,最差的也有地之道小乘實力。寧楓掃了一眼,暗暗傾慕,卻見峨眉派靈瞳大師姐、五嶽劍派那少女也赫然在列。
嘈雜間,又有一女子出聲道:“既如此,我靈隱宗也派一弟子,風苑!”一少女應聲出列,面色冰冷,皮膚雪白,姿容修爲,回道:“是,師父!”
衆人紛紛循聲看去,疑惑不解。自“靈中隱士”陸經綸建立靈隱宗以來,極少與外界接觸。想不到此次竟然也派人前來,又瞧那說話的女子,竟然是靈隱宗中僅次於陸經綸的人物,蘇千香。
寧楓心中一怔,想起此女的名聲。傳聞蘇千香本是江湖上罕見的散仙,來歷神秘,後應陸經綸之邀,加入靈隱宗。她除了身份之外,最神秘的便是其靈器法寶,據說喚作“千香啄玉”,天下間竟無人知曉這法寶究竟是什麼?即使與其交過手的人,也看不到法寶的真容,當真奇怪。
今日靈隱宗破例出世,更讓殿中衆人心中驚疑,紛紛議論。
又有人叫道:“貧道也要參加!”衆人一陣騷動,轉頭一看, 卻見是那性情狂放的霹靂真人,當下有人嘲笑道:“真人,你歲數也不小了,如何還能自稱年輕,還是快快退下吧。”
霹靂真人冷哼道:“貧道無門無派,論起輩分,跟這些年輕人一樣,難道不行嗎?”
衆人聞言又是一陣鬨笑。
此刻太極殿中已然隱隱分成了三派,一派以太清門爲首,諸如五嶽劍宗、峨眉派暗中支持,其目的是爲了推舉天罡仙爲神帝,另一派卻是青陽子和孤高的司馬承禎,兩人雖道不同志不合,但此刻目標卻頗爲一致,便是讓天地仙師來做這神帝。
最後一派卻是暗中心懷二意的各大洞天,他們雖忌憚太清門的實力,卻也不甘人後,一心想要在此崑崙論道上渾水摸魚,大放異彩。
寧楓此時身份不過是太清門的一名低級弟子,自然不能參戰。卻見天罡仙和那白鬚仙道耳語商量。寧楓暗中猜測:“這白鬍子老爺爺應當就是師叔,太清門的長老‘太清妙才’王仙卿了!”
忽聽青陽子出聲笑道:“今日在玉虛峰上舉行崑崙論道,自然是太清門的弟子最多。所以貧道有一提議,每個門派中派出的弟子不能超過兩名。”
天罡仙微笑道:“青陽子此言甚是。那太清門便派凌青、凌黃兩位小徒與諸多道友切磋吧!”其話音剛落,便有兩名少年應聲走了出來,寧楓看過去,那凌青眉目挺拔,姿容奇秀,氣息綿長,修爲不凡。而凌黃卻身材魁梧壯實,面容略帶憨意,竟不像是一個修靈高手。
又見天罡仙身後還站有一位面色冷淡的少年,身着白衣,氣息似有若無,但卻如利劍繞身,令人不敢忽視。寧楓暗中唸叨:“凌青、凌玄……名字暗合五行,看來師兄天罡仙是有五名弟子。這位白衣少年應該也是弟子之一,他實力明顯在五人中爲前列,不知師兄爲何不派他上場?”
卻不知此刻其餘洞天各人暗暗叫苦,早知道可以派兩名弟子,他們便多帶些得意高徒前來了,即使不能取勝,至少不會早早落敗退場。
天罡仙見衆人已經準備就緒,便宣佈崑崙論劍正式開始。遊仙山司馬承禎、五嶽劍派公孫玲瓏、峨眉派靈瞳、靈隱宗風苑、武夷山陸金龜、青城山洞關尹子、羅浮山洞朱耀真,還有太清門凌青、凌黃和散仙霹靂真人,一共十人蔘戰。
餘下的洞天或是忌憚遊仙山,不敢參加,或是對太清門極有信心,安心觀戰。
天罡仙朗聲笑道:“此次論劍乃是比試道術修爲,並非逞強鬥兇,只需分出勝負即可。而且比試中不準使用法寶,一旦有人受傷,便要立刻終止……”
青陽子出聲打斷,嘿嘿道:“我們道家術法雖不比凡間刀劍,但一旦使出來,也是水火交濟,凌厲非常。天罡仙這也不許,那也不準,有些不妥吧?”
衆人聞言竊竊私語,應者寥寥,卻也無人反駁。片刻後,任真子才朗聲道:“在座各位同屬道門,論劍的目的也是推選神帝,團結一處,鎮服魔教。若是開始便傷了和氣,恐怕於大計無益。”
峨眉、靈隱等派應聲附和。青陽子無奈,冷哼一聲,退了回去。
天罡仙又淡道:“場中暫時有十名年輕弟子,便分爲五組對陣,各自淘汰,最終決出勝者,來推選玄門神帝。”
青陽子又叫道:“不妥!”
霹靂真人、劉少升等人不耐,冷道:“天罡仙所說都是公正的安排,閣下這麼多異議,不如讓你來定規矩如何?”
青陽子笑道:“正有此意。貧道以爲,既然諸道友不想傷和氣,那便直接讓一人站在中央,有意願者直接上前挑戰,敗了便退下,勝了便替之,如此不是更好嗎?”
寧楓聞言,心頭微奇:這廝什麼時候轉性了,他此來便是胸藏陰謀的,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忽的一怔,恍然:對了,此刻司馬就站在中央,他自然便是第一擂主了,若有人要挑戰,必然要戰勝他才行。但一眼掃過去,這些名門大派的年輕弟子修爲雖高,恐怕無一人是司馬的對手。
原來如此,青陽子這廝便是爲了讓司馬承禎一戰立威,讓衆人再無異議。看來魔教爲了擾亂玄宗合盟,真的是煞費苦心啊!
一時之間,寧楓不由暗暗擔憂,卻無可奈何,只好安慰自己:司馬實力雖強,但在衆人的車輪戰下,也未必能保持常勝不敗!
青陽子笑道:“諸位道友,貧道的這個提議如何?”
衆人哪裡知曉青陽子暗中的陰謀,而且天地仙師盛名在外,大家也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司馬承禎的手段,一時少有人反駁。天罡仙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按照五嶽劍宗青陽子的提議。”
其音一落,坐在身側的那太清門魁梧男子便站了起來,聲如雷霆,響徹大殿。
“下面由我陸吾真人主持此次論劍。遊仙山的司馬承禎爲第一擂主,誰人上前挑戰?”
司馬承禎雙袖盈風,靈力繞旋飛舞,一股浩然正氣洶洶擴散開來。離的近的道友甚至能感覺那凌厲的勁氣,衣衫隨之飄舞,獵獵作響。
衆皆駭然,這少年的修爲靜如深淵,動如狂風,實力竟不輸於天地仙師年輕之時,莫說是各門派的年輕弟子,即使是長輩仙人,恐怕也不一定能勝過他。
一時偌大個太極殿鴉雀無聲,掉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