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彩靈劍重新怒卷飛舞,一道道虹光疾速擴散,將整座奔雷山都籠罩在其中。
而衆人腳下微微搖晃,亂石紛飛,綠樹拔地而起,似被無形之力捲入,洶洶而過。一時間仙師的掌心彷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渦旋,將整個天地都吸入其中。
寧楓大爲驚駭,喃喃道:“這力量,難道仙師真的已經得道飛昇,做了神仙了嗎?”
恍惚間,四長老面容大變,驚聲叫道:“萬神?難道是……”
司馬承禎傲然長立,得意之極,笑道:“不錯,正是我遊仙山坐忘心法的最高境界。萬神一出,衆皆俯首,你們這些人敢挑戰我師父,真是可悲可笑!”
寧楓暗暗擔憂,難道真的進入不死不休的局面嗎?他千思百慮,卻毫無辦法,不由暗暗傳音任真子,但後者也皺眉沉思,束手無策。爲今之計,只有勸說一方罷手才行,但仙師、司馬承禎二人心性本就孤傲,此刻一忍再忍,卻仍被冤枉,他們怎可能聽得了勸?
如此,只有五嶽衆人退讓,以避其鋒了。
任真子正欲勸說師父和長老們莫要衝動,尚未出口。成玄英已然執了重玄印在手,面色陰冷,道:“五嶽劍派傳承千年,不能在貧道手中威名掃地。紫霞真人、玄武老、伏牛真人、璣衡子……青陽,白眉,今日合我全派之力,定要將這殺害了洪元真仙的兇手捉拿,以祭泰山之神!”
四長老、青陽子、白眉真人齊聲領命,各自祭出法寶,青光白芒競相波動,滿山陡亮,與那五彩靈劍相比,渾不遜色。
仙師狂笑道:“好,好,老夫今日就讓五嶽劍派就此除名!”說罷翻飛一動,周身霞光萬道,手臂揚起,一道五丈餘長的靈劍轟然橫掃。
山壑廢墟上雷聲迴盪,氣浪迸炸,彷彿天邊的晚霞一股腦的傾瀉而下。
五嶽衆人身形齊震,噴出一口鮮血。但瞬息之間,又齊齊反擊,重玄印當頭領先,黑芒激散,後有四長老的道鼓、長劍、雷符等法寶,又有白色拂塵、赤青飛劍外圍舞動!
整個五嶽劍派的高手齊齊出動,來對付天下第一洞天,若是傳將出去,恐怕又會掀起驚天波瀾!
仙師也連退數步,手中的靈劍倏然隱暗,縮小了三倍不止,但那恐怖的靈力卻絲毫不減,愈發純粹,就連周圍的空氣也扭曲變形,發出撕裂的聲響。五嶽衆人一擊奏效,氣息不繼,紛紛退後閃避,眼神驚懼。
仙師笑道:“怎麼?堂堂五嶽劍派,就這麼點能耐嗎?”
又大叫一聲:“萬神元炁刃!”話音一落,那五彩靈劍竟脫離了仙師的掌心,當空飛舞,閃電急掠,在五嶽衆人中來往縱橫,每一次掃過,都掀起無數慘叫,鮮血噴灑,連剛升起的一彎新月也蒙上了赤紅血色,猙獰可怖。
幸而成玄英、長老等人修爲不俗,只是受了點輕傷,但眼見合派之力,都制服不了天地仙師,心底不由又驚又懼。當是時,任真子、王靈妃對望一眼,再也按捺不住,他二人雖不屑師父的作風,又和太清門、遊仙山暗中多有交情,但眼見五嶽派受此大辱,他們又怎能置身事外?
當下盤龍引鳳簫清揚奏鳴,宛若天籟一般掠入衆人耳膜。金龍騰飛,紫鳳翔鳴,兩道狂猛的靈力刺破那飛舞的霞光,朝仙師攻擊而去。王靈妃也運起香輪水珠,波光瀲灩,驀地生出一道無形氣罩,將萬神元炁刃的劈砍刺殺攔住大半。
寧楓於一旁暗自驚歎,連任真子和王靈妃兩位前輩都被牽連進來了,看來今日非得決出個勝負來不可。不管雙方誰輸誰贏,對於道門都是一大損失。那些潛伏的魔教妖人,敵對力量,他們的奸計豈不是就得逞了嗎?
他雖心底焦怒,但以其此時此刻的力量,無法阻止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只盼一方落敗,另外一方能夠手下留情。他日解開奔雷山之劫的背後原因,再請太清門從中調和,或許能化解這一場誤會。
思慮時,忽覺腳下晃動,巨大山石也不斷搖擺。他陡然一驚:“難道仙師想要調動大地的力量,來對付五嶽衆人嗎?”念頭剛起,又見那萬神元炁刃已然回到仙師手中,光芒閃爍,已不如初時那般狂放猛烈,想來此招力量雖驚天動地,但對於施展之人的靈力修爲的要求也極高。即使是強如天地仙師,也難以長時運用。
“那這震動……”
還未及思索,奔雷山廢墟的搖晃愈發劇烈,幾乎連站也站不穩。寧楓御風升起,驚疑俯視,目光一掃,彷彿看到籠罩在黑暗中的方圓數十里叢林山巒都在左右搖擺,如波浪一般起伏。
公孫玲瓏、桃花仙等五嶽弟子也大爲驚訝,難道是師父、師祖他們的爭鬥,引來了東嶽山神的震怒,要降下懲罰了嗎?
終於,仙師、任真子、成玄英等人也停下手來,皺眉俯視。那璣衡子更是面色大變,口中不停道:“東嶽大帝,碧霞元君,弟子無能,讓外人在此作亂……”
衆人紛紛騰空,心頭驚駭,不明所以。一息之後,從奔雷山的山頂廢墟處陡然裂出一道地縫,奇光萬道,炫目已極。那裂縫疾速生長,瞬間綿延至山腳下,又穿過亂石溪流,進入叢林深處。無數細小的縫隙也蔓延縱聲,蜘蛛網似的瞬間遍佈百里之地。
少數受傷的五嶽弟子慘叫狂呼,接二連三的朝地縫跌落而去。任真子等人大驚,不顧安危,急忙俯衝而下,救起同門弟子。寧楓也御起洞天術,閃電急掠,不多時已救起十幾名弟子。
混亂之間,又有無數迸裂的巨石當空飛舞,衆人揮手抵擋,不由又騰空數丈。唯有仙師狂笑不已,道:“洪元真仙,難道是你的魂魄不散,欲和老夫一爭高低嗎?那老夫就滿足你!”
說罷掌心虛空一握,驚雷聲中,萬神刃又呼呼飛卷,斜指山頂地縫。那些翻飛的落石、斷木方一靠近,便被絞成齏粉,漫天飛揚。
仙師沉呵一聲,募的手臂飛掃,那萬神刃有如利箭一般,直沒入地縫之中。
剎那間,那地震一般的駭然景象似乎停歇了一般,縱橫生長的裂縫也不再擴大。
五嶽衆人又驚又駭,難道真的是洪元祖師的魂魄現身了?疑惑間,已有不少弟子遙遙下拜,口中歡呼。
寧楓佇立半空,心中卻自不信。他知曉人的魂魄雖有強弱之分,但一旦離了肉身,實力便大打折扣,那洪元真仙實力再如何之強,也不可能死了之後還能掀起如此大的波瀾。
正要傳音衆人小心時,卻聽地縫中傳來一道擊鼓雷鳴般的聲音:“王緯玄,老朋友數十年未見,你就是這麼歡迎的嗎?”那聲音蒼涼遙遠,卻又不含一絲感情。彷彿來自天邊,又似來自地底。
衆人心頭一凜,暗自驚訝。這奔雷山底,怎麼還有人存在?此山是洪元祖師閉關之處,難道他老人家沒有死!四長老等人激動狂喜,紛紛大叫:“洪元掌門,是你嗎?”
成玄英、青陽子等人卻面色古怪,靜立原地,呵斥狂熱的門下弟子,同時驚疑地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仙師臉上倏地變色,雙目中剎那閃過萬種神色,衣裳鼓舞,忽而又放聲大笑:“洪元老頭,你總算出來了。老夫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掉。只可惜你這些徒子徒孫太不爭氣,口口聲聲嚷着爲你報仇,竟沒有一個人想着救你。”
四長老面色一紅,旋即對白眉真人怒目相向。若不是他假傳消息,衆人怎可能將怒火盡數發在仙師身上,結下仇怨倒是其次。若是誤了營救洪元祖師,那這罪名誰當得起?
白眉真人卻不顧衆人顏色,嘿嘿冷笑,見到洪元真仙,卻無絲毫敬畏之心。
那從地縫中轟然爆發的刺目炫光慢慢湮滅,又向後凝聚。從中緩緩飛出一個身着襤褸布衣的老者,髮鬚皆白,雙目淡然,嘴角含笑。周身靈光綻放,一塵不染,宛若是仙人下凡。
一瞬間,寧楓彷彿在其身上看到了一絲師父妙應仙的影子,心潮澎湃,險些叫出聲來。
四長老齊齊下拜:“恭喜洪元掌門出關!”周圍的無數五嶽弟子也一同拜倒在地。成玄英猶豫片刻,也恭敬道:“恭敬師父出關!”任真子、青陽子等人低頭道:“拜見師祖!”
洪元真仙掃視四周,眼神如古井一般不起波瀾,澄澈無比。只是笑道:“好,好!”他閉關七十年,大多數人都已不認得。片刻後,又對成玄英道:“玄英,你也老了許多,這些年支撐五嶽劍派,定然是十分辛苦了。”
成玄英聞言心頭一動,說不出話來。他執掌大派,漸漸權欲攻心,不願放手。自聽到洪元真仙死在奔雷山下時,從心底深處他是有一絲歡喜的。但此時此刻,聽到師父的話,他竟生出愧疚自責,不敢擡頭。
洪元真仙不以爲意,又一一問候四嶽長老。
寧楓雖不認得洪元真仙,但見其形貌出塵,縈繞仙氣,與當年的師父有幾分想象,便不由生出親切之感。況且他既然沒死,那仙師的“罪名”便不存在了。雙方的爭鬥自也當罷休,眼見一場驚天之戰化解於無形。他不由鬆了口氣。
當是時,忽聽仙師朗聲道:“洪元,你這些弟子犯了不敬之罪,老夫本欲懲處。既然你出關了,那便替他們與老夫一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