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雖逼仄狹隘,但甫一進入,便覺前方極爲寬闊,陣陣陰風吹過,帶來一絲奇怪的氣息。
衆僧人口唸驅使法訣,厲聲呵斥,一旁的處一和尚卻是面色平靜,伸出手指接連彈射,無數道火光附上石壁,頓時兩側亮起無數盞長明燭火,競相映射搖曳,將洞中照的亮如白晝。
寧楓抑制心頭不安,悄悄傳音於香璇,讓其謹慎小心。
山洞甬道曲折向下,極爲陡峭。好在各處都已鑿出了臺階,衆人盤繞走下,不時繞過幾處轉彎的洞口,足足走了近半個時辰,處一和尚方纔出言叫停衆人,於黑暗中唸唸有詞,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寧楓暗暗感應四周,心頭回憶計算,發現此刻怕是已經到了山腹的地底深處,鼻息間那股奇怪的氣息越發濃烈,一時寧楓心頭的不安也是愈來愈盛。
突聽後方處一和尚一聲大喝,四周陡然亮起無數明火,頭頂之上更是閃過一陣刺目光芒,有如烈日一般。
短暫的目眩之後,寧楓急忙四下掃視,但見自己身處於一個十丈方圓的深洞之中,洞穴上空懸有一個巨大的銅盤,其中燃有熊熊大火,焰舌吞吐,足有數丈之長,仿若是火靈兇獸的毒舌,擇人而噬。
而洞穴周圍並排站着兩列近百僧人的隊伍,個個表情嚴肅,不發一言,見到處一和尚紛紛行禮:“處一師兄!”聲如雷霆,迴響不絕,幾乎要把石洞掀翻。
寧楓見此情形,心中驚駭莫名,大惑不解:“這些僧人在幹什麼?爲何也不點燈,就如鬼魂一般靜靜立在此處?”不祥的感覺如潮水一般涌過周身,遍體皆寒。
兩名僧人驅使衆女列於一旁,處一和尚上前掃視一圈,微笑道:“諸位師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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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洞穴百名僧人走出一人,年齡稍長,像是此中領頭之人,他諂笑着對處一道:“師兄,又有新鮮的血源到了啊!仙子和宗大人都已經等得急了!”
處一點點頭,道:“這次尋了一些上等精血,所以稍晚了一些!”
領頭僧人道:“是,是!”
寧楓內心震駭之情難以平息,暗想:“上等精血,難道指的便是望月神宗的衆女麼?”目光不由瞥向香璇,其神色冷然香肩微顫,顯是在剋制怒火,寧楓急忙傳音安撫,讓其不要衝動。
處一和尚又道:“把火熄了吧,萬一把那些怪物召過來,我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領頭僧人聞言急忙傳令,只見周圍數百僧人同時拉動貼着石壁表面的巨大青銅鎖鏈,嘎吱連聲響起,那頭頂上的巨大銅盤陡地被一銅蓋罩住,火光頓滅,周圍復歸黑暗。
寧楓一陣猶豫,雖仍不知對方有何陰謀,但此時周遭不見五指,這些僧人又僅是年輕力壯,靈力卻是平平,此時不救下衆女,怕再往洞穴深處,禍福難料,想要出手便不是那麼容易了!
他急忙傳音於香璇,兩人默契點頭,同時祭起各自靈器,飛身躍入衆僧隊列之中,靈光縱橫閃爍,朝僧人疾速刺去。
衆僧本就是無甚修爲,此時被偷襲之下,頓時慌作一團。黑暗之中,無數道鮮血激射噴出,骨肉橫飛,寧楓和香璇本就積攢了半天的憤恨憋屈,又見僧人無恥狠辣,視人命如草芥,更是怒火層疊,出手絲毫不留情,招招直攻要害,頓時殺的對方哭爹喊娘,慘叫連連。
唯有處一等數名僧人身懷修爲,出招抵禦,但他們見來人隱忍多時,出手又是狠厲,洞穴中劍氣縱橫,四周火光濺射,殺意漫天。他們不敢對敵,只是連聲讓衆師弟頂住,便急忙朝洞穴深處退去。
香璇御劍飛旋繞舞,嬌斥不斷,她修習於望月神宗的玉門,靈力不凡,心高氣傲,哪知竟被人攝魂捉拿,更是淪爲別人陰謀的道具,心中怒火比之寧楓更甚,此時所學發揮至極致,劍靈激射,打的衆僧血肉橫飛,屍骨堆疊。
寧楓心中暗暗悚然,不住驚歎。他神識盡放,將衆僧籠罩其中。此時見處一等人退卻,頓時冷笑一聲,手中雲歌劍呼旋飛舞,風雷怒吼聲中頓有數道長虹劍氣激射而去,攔住衆人退路。
轟隆一聲!
正自激鬥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寧楓聞聲大驚,急忙運起靈眸探去,隱約中只見一道巨大的黑鐵大門疾速下落,堵住來時的洞口。
他大爲駭然,若是道路堵死,那已方衆人唯有被困死在此地了,這洞穴深處怕便是衆僧的大本營,陰謀的核心之地,若是等其援兵到來,憑藉自己和香璇的力量,絕難護住衆女,更別說逃離生天了。
寧楓撇下處一等人,踏足飛躍,閃電般掠過衆僧,來到黑鐵大門處。此時大門正轟隆下落,與地面不過一丈的距離,再過片刻便將徹底堵住逃離的去路。
他腦中快速飛旋,思索對策,但四周石壁光滑,沒有一塊碎石,他一咬牙,強運靈力於雙臂之上,猛地托住黑鐵門,頓時一道逾越千斤的巨力砸出雙手之上,寧楓渾身大震,渾身骨骼咔咔作響,幾乎便欲支撐不住。
處一和尚等人見狀,哈哈大笑,反而不再逃竄,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壞我們的大計!”言罷催動手中佛器轟然砸來。
香璇見寧楓不過一路過遊俠,卻捨命相助,心中動容,連忙飛身相救,但幾名有修爲的僧人紛紛出手攔住去路,與香璇纏鬥一處,難以分神。
寧楓手託千斤鐵門,足下難移分毫,見的數道佛器靈光激射飛至,避無可避,唯有凝起護體真氣防禦,但怎奈空門大開,背後傳來一陣劇痛,口中發出悶哼,勉力支持。
處一和尚萬沒料到寧楓如此頑強,嘴角閃過一絲厲笑,伸入懷中掏出一碧玉小爐,其中香菸繚繞,他口脣翕動,從爐中爬出一個五彩斑斕的異蟲,蟲身長一寸,無面無腳,有如混沌一般。
寧楓大驚:“竟然是七彩靈蠶蠱!“此蠱奇異之極,飼養之時非靈玉容器不可,還要日夜投喂其各式毒蟲靈物,經由七七四十九天方纔得成,其威力雖比不上百足妖祖的金龍巨蠱,但勝在無物無形,施展之時只需默唸口訣,便能聚散離合,殺人於無形。
處一和尚呵呵冷笑:“還算有幾分眼光,竟然識得我養的蠱!”
說罷他輕手一揮,那七彩靈蠶蠱閃電般飛入空中,朝寧楓射來。一旁的香璇嬌呼出聲,御使靈劍擋開糾纏的衆僧,一道靈光向靈蠶蠱劈砍而去。
蠱蟲在半空之中斷爲兩截,化爲無形。香璇正鬆一口氣之時,卻見無數道微小的彩色靈光飛躍合聚,轉瞬又化作一隻靈蠶蠱,速度更快,肉眼已難以看清。
處一和尚大笑:“別白費力氣了,靈蠶蠱本就是靈力所化,你一柄劍能砍得了人,還能砍得了天地之靈麼?”
香璇俏臉大變,正欲翩然飛至寧楓身前擋住蠱毒,卻聽寧楓一陣呵斥:“別過來!”香璇神色一愣,早已被撲上來的衆僧纏住,不能脫身。
此蠱邪異非常,尋常人若是碰到,片刻便會被其吞食,消失不見。寧楓心中一凜,調起丹田內磅礴的靈力涌出周身大穴,凝出一層強沛的護體真氣,但那七彩靈蠶蠱變化多端,視其爲無物,直接穿透護體氣罩,沒入寧楓的血肉之中。
寧楓只覺腦中一陣空白,轉而又轟聲大作,鼓膜劇震,萬籟皆無。身體仿若在極冰和火山中來回往返,冷熱驟替,再無一絲知覺,雙手雙臂也軟綿無力,再難以支撐。
黑鐵大門轟然砸落,激起漫天塵土。
處一和尚冷笑不止,叫道:“還不倒麼?”寧楓神識一陣劇痛,腳下顫顫巍巍,朝前踱步。他強自凝神聚識,調動靈力圓轉如意,周遊全身,將那股邪異的靈力瞬間擊散驅逐,片刻之後頭腦便復清明,暗暗吐出一口濁氣。
黑暗之中處一和尚以爲寧楓已經失去了神智,便棄之不顧,令左右加入戰團,速速拿下香璇。
殊不知寧楓身負極陰靈力,尋常蠱毒難以對其造成傷害,若放在平時這七彩靈蠶蠱甚至難以破入其身。
寧楓大喝一聲,瞅準時機,一道無極劍圈倏然流轉,只見得數道純白劍光激射飛出,香璇身邊的幾名僧人已是慘叫一聲,身體便向後飛去,被生生的釘在了石壁之上。
處一和尚驚慌失措,急忙祭起法器金玉盤擋下射來的靈劍,快速向洞穴深處退去,寧楓正欲追趕,卻仍有幾名僧人攔住去路,他心中急怒,一道劍芒橫掃而過,已將衆僧斬爲兩斷。
再看之時,處一和尚等幾名僧人已經消失在黑暗深處,再不復蹤跡。
寧楓不敢隨意追趕,回身感應衆女,但見香璇只是受了些輕傷,剩餘女子也仍是神色恍惚,站在角落處,除了幾名被激射的劍光誤傷之外,也大都無礙。
香璇調氣凝息,默唸“春蘇訣”治療傷勢,隨後關切問道:“公子,你……沒事吧?”她雖修習名門道法,不擅蠱毒,但對這等陰邪詭異的妖術也是略知一二,深有忌憚,此時見寧楓中了七彩靈蠶蠱,卻是神色如常,靈力絲毫不弱,心頭不由暗暗驚奇。
寧楓擺手示意無礙,走到巨大鐵門前沉聲道:“四周山洞光滑平整,這鐵門怕是唯一的出路了,我們得想方法將其劈開才行。”
香璇點頭,面色凝重道:“我聽這鐵門摩擦之聲,當是其中混雜了玄鐵、木精冶煉而成,尋常刀劍絕難斫開。”
寧楓聞言心中一沉,卻仍抱有一絲希望,調起靈力貫入靈力之中,奮力坎出十餘刀。但見火光四濺,石壁劇震,不料這黑鐵門的堅硬遠超想象,以峨眉三神器之一的雲歌劍之鋒利,也不過迸開數道不到半寸深的裂縫。
兩人心頭驚駭,一籌莫展。香璇忽地又看向衆女,驚喜叫道:“玉英、又蓮……你們都在這裡?”香璇欣喜莫名,一連叫出幾個女子的名字,這一路走來精神緊張,不敢張望,直到此刻方纔認出同門師姐妹,不由內心大振,俱意稍減。
寧楓感應而去,發現竟有九人之多,心中不由又是驚疑萬分:“薛懷義抓瞭望月神宗如此多的門人,不怕遭到報復麼?”
不過此刻多想無益,寧楓眼見又多了數名神宗高手作爲助力,一時大爲振奮,急忙與香璇一起解開衆女的攝魂之印。
神宗衆女醒轉過來,眼見周圍漆黑一片,紛紛嬌呼出聲,凝神戒備,寧楓和香璇講述連日來發生的種種,衆女聞言又是怒火升騰,斥責連連,叫嚷着要讓白馬寺僧人付出代價。
望月神宗和白馬寺同屬朝廷,但一是煉道,一是修佛,兩者之間本就芥蒂甚深,而薛懷義又不學無術,倚仗權勢,更是遭來無數鄙夷蔑視。
衆人吵鬧之間,鐵門相對的洞穴之中又傳來一陣令人作嘔的腥臭,間或有奇怪的機杼之聲,寧楓心頭忐忑,解救衆女的歡愉之心頓時大減,朗聲說道:“諸位,聽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