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午時開始,剛到巳時攝政王府就響起了悅耳的絲竹之音和婉轉的歌聲。葉昊天凝神聽去,發現每首曲子都是從未聽到過的,無論是唱詞還是作曲都具有很高的水準,看來九陰教組織這場大宴花了不少心思。
衆位大臣陸續到了,先後被領進一個可以容納兩、三千人的大殿中。從離開殿門兩丈的地方開始,向裡擺了十排總數爲一百張的方桌和八百把椅子,那是爲大臣們準備的;再裡面還有五張鋪着紫色桌布的桌子,看樣子是爲皇室人員準備的。再往裡有一張特別寬大的桌子,桌邊放了兩把雕龍的椅子,不知道除了皇上還有誰敢坐在那裡。最裡面是一個十分寬大的平臺,看樣子可能是戲臺。
葉昊天和其餘的“七龍八虎”被分散安排在衆人之中。
大家一邊兒喝茶聊天兒,一邊傾聽耳邊不斷傳來的美妙的歌聲,每個人都覺得無比舒暢,甚至有一種以前的年月簡直是白活了的感覺。
眼看午時將至,百官該來的都來了,只剩五、六張桌子沒有坐滿。空餘的桌椅很快被撤了下去。葉昊天大體算了算,估計大概來了七百八十人。
午時剛過,但聞有人高聲宣道:“皇上駕到!百官跪迎!”話音未落,老態龍鍾的皇上從外面緩緩走進來。
百官中的大部分急忙離座,欲待雙膝跪倒大禮參拜。也有一小半的人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皇上望着衆人擺擺手道:“免了,衆卿平身,請入座吧。”
衆人聞言停下跪拜,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少數老臣卻一直站着等皇上坐下之後自己纔敢入座。
這時一位身着盤領窄袖紫袍、兩肩盤龍、腰束玉帶的六旬老者從外面走了進來。衆人連忙起身施禮,先前端坐不動的人更是離座大禮參拜,呼拉拉跪倒一大片,口中呼道:“攝政王壽比南山!攝政王鴻福齊天!”那氣勢比皇上進來的時候還要壯觀。
老者一直走到皇上身邊的另一張龍椅旁,向皇上躬身施了一禮,然後高聲道:“感謝聖上親臨本府。也謝謝諸位王公大臣前來參加本王新府落成的慶典。太子殿下因爲身體不適無法前來,不過他也特意寫了賀信送來。”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封信抖了抖又放了回去,然後接着道:“後天就是過年,大家辛苦一年,也該放鬆一下了。今天請諸位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跟大家聚聚,熱鬧一下。所以請大家不要客氣,只管開懷暢飲,不醉不歸。除了美酒佳餚之外,我還給大家準備了歌女舞姬,請諸位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她們的表演。”說着吩咐道:“廢話少說,盛宴開始!上菜,倒酒!”說完之後他在空着的龍椅上坐了下來,連給皇上發言的機會都沒有。
皇上心中憋悶不能發作。百官也都看出了攝政王的態度,所以有的生氣有的歡喜。六王爺坐在皇室專坐的桌子旁,目不斜視的盯着眼前的茶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不一會兒,忽然從外面進來百十個身着青衣的年輕人,每人單掌託着大盤的美味佳餚,動作輕靈,整齊劃一,片刻之間將所有桌子擺得滿滿的,接着給衆人倒滿酒盅。前臺也傳來一陣深沉的琴聲,聽來依稀是《漢宮秋月》的調子,卻又有些不同。隨着琴聲悄悄現出十餘個女子,輕展雲袖緩緩地舞着,好像是在表現妃子們身處後宮的深邃和寂寞。
開始時百官的目光主要集中在菜餚上,酒過三巡之後,才漸漸停下筷子,欣賞起前臺的歌舞來。不知從何時開始,樂曲變得極爲歡快,戲臺上也換了一批少女,一律短裝打扮,香肩、美腿暴露無遺,隨着樂曲扭腰擺臀,舉手擡足勾人魂魄。衆位大臣都沒見過如此明快的異族舞蹈,不覺看得入了迷。就連皇上也看得兩眼放光,大概在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找到這樣的姿色出衆的舞姬,不知道攝政王是從哪裡弄來的。
葉昊天心裡明白,這麼多美豔善舞的女子不可能從外面請得到,應該是攝政王訓練多年慢慢培養出來的。她們的曲子皆由專人譜寫,當年陸詹就是被捉去譜曲的人之一。九陰教訓練的女子絕不只是眼前這些,恐怕皇宮大內也有不少。說不定皇上寵信的妃子就是他們獻上去的呢。
衆女狂歌熱舞了一會兒,正當衆人看得眼花繚亂的時候,忽然從後臺走出一位體態輕盈、纖腰嫋娜的女子,眼若秋泓,短褂長裙,最醒目的是她腰間露出的一圈白玉般沒有絲毫瑕疵的肌膚,肚臍上還鑲嵌了一顆閃閃發亮的藍寶石,細腰隨着快速的節拍晃動不停,寶石也在衆人眼前不住閃爍。她一邊舞動一邊輕啓朱脣唱道: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
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幃繡幕圍香風。
吹龍笛,擊虎鼓;皓齒髮,細腰舞。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
歌聲飄逸得似乎有幾分鬼氣,特別是唱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衆人從她曼妙的歌聲中清晰地感受到幾分無奈,好些人不禁暗歎人生苦短,想着要及時行樂了。
歌聲方歇,忽然一人站了起來,走到皇上龍椅八尺開外,跪稟道:“微臣有事啓奏,請皇上恩准。”
皇上勉強將目光從舞女身上收回來,看了他一眼道:“護國將軍張凱,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葉昊天定睛看時,發現那人正是先前在“芳華樓”出現過的“七龍八虎”之一,看來他是要猝然發難了。果不其然,張凱接着說道:“微臣酒已半酣,有話如骨鯁在喉,不得不說,不當之處還請皇上恕罪。”
皇上不知道他要說什麼,當着那麼多文武官員,故作大度的道:“愛卿平身,今天是大家難得一見的好日子,你儘管說,說錯了朕恕你無罪。”
張凱站起身來,望着衆人道:“過去兩年之間,皇上久不臨朝,奏摺得不到及時批閱,已經耽誤了很多大事。尤其是邊關戰事緊張的時候,快馬加鞭送來的戰報不能及時處理,有時候甚至一壓就是兩個月,衆多將士的心都涼了。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不知皇上有什麼打算?”
皇上聽着他毫不客氣的指責,恨不得放聲大叫:“我又不是不想批閱,我是被挾持了不能批閱!”然而他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來,只是生氣地看着張凱,過了好半天才道:“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你看朕應該怎麼辦?”
衆位大臣七、八百雙眼睛盯着張凱,大多數人都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了。
張凱目視皇上毫不退讓的道:“微臣以爲應該讓太子早日登基,那樣您也可以安度晚年,每天活得舒服一點兒,不必再辛辛苦苦的勞心勞力了。”
皇上望望衆人,強壓怒火解釋道:“此事朕自有主張。太子身體不適,目前暫時不宜接位。”
忽然有一人高聲叫道:“皇上,攝政王德高望重,文韜武略,見解獨到。他在過去半年的攝政期間,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贏來四海之內歌舞昇平,沒有人不誇他爲堯舜禹湯。皇上不如將大位暫時交給攝政王,待太子身體康復之後再由攝政王將大位傳給太子。”
皇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光祿大夫王翔,這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別人讓你說的啊?”說着瞄了身邊不遠的攝政王八王爺一眼。攝政王面無表情,擡頭望着遠方,擺出一副吃定了皇上的架式。
王翔還沒來得及回話,又一人站起來道:“皇上,王大人說的都是實話,不信你問問衆人,看看有多少人希望您將大位傳於攝政王?”
皇上站起身來掃視了衆位大臣一眼。所有人都被看得低了頭,卻沒有一人敢幫他說話。皇上心下嘆息,轉頭對攝政王道:“王弟,朕覺得好生奇怪,爲何衆位大臣都很害怕你?你是怎麼讓他們這麼聽話的?有人傳言‘得罪攝政王別想活過三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說着面帶譏諷之意地盯着對方。
攝政王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道:“皇上,那些都是謠言而已。我可以指天發誓,今天大家可以暢所欲言,每個人都絕對可以安全的走出去,而且過後我也不會追究。皇上您應該明白,退位是百官所期盼的,並不是我在逼您。”
皇上冷笑道:“好,朕倒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站在你這一面,如果支持你的人超過三分之二,我就將皇位傳你!”
攝政王聞言哈哈大笑:“好,皇上金口玉言,希望您別後悔。不過我可以明確的告訴您,今天支持您的人不會超過百分之一!否則我也不接皇位,以後也不會再提此事!”
皇上難以置信地望着他,雙手禁不住顫抖起來。幾乎所有的大臣都認爲攝政王牛吹得太大了,怎麼可能支持皇上的人連百分之一也沒有?有的人已經暗下決心準備站在皇上一邊,即使對方秋後算賬也顧不得了。
葉昊天心中震驚,不知道攝政王會採用什麼方法控制所有人。